《不然看看我》叩殳白

4、C03

　　短信发送人阴魂不散，见祁东野没回，后来又变成电话。
　　那时候祁东野已经下了晚自习，跟赵勤远在水房刷牙，手机锁在寝室抽屉里——多亏是锁了，不然老刘突击查寝，查到手机一整个宿舍都得株连。

　　祁东野端着牙刷杯回去，跟走出寝室的刘广莲擦肩而过。
　　回去看见屏幕上五个未接来电，白眼翻得差点掐人中，一个两个都不让他省心，两年的亲同桌、十八年的亲爹，怕不是商量好了要一起坑他刚买三天的新手机。

　　11点15分准时熄灯，祁东野摸黑溜到寝室阳台，眯着眼给祁寥回电。
　　电话秒接，两头都很安静，祁东野躲在窗帘里没好气：“说了多少次11点半之前别打电话？”
　　“今天10点半有直播活动，怕结束得太晚，到时候再打你已经睡了。”祁寥在对面解释。
　　“那可以不打。”

　　祁寥静了一会，笑了：“脾气不小，看来开学不太开心啊。”
　　“谁开学会开心，你工作的时候开心？”祁东野说，“有事快讲，我要睡了。”
　　“过几天有个品牌活动，在振州。”祁寥说，“见个面吗？覃蓝国际酒店，到时候发你房间号。”
　　“不好意思，我住校。”
　　“周末见也可以，我让助理把回庐城的机票改签到下周一。”
　　“周末不放假。”
　　“……”

　　几秒钟的冷场，祁寥没说话，祁东野反倒笑了。
　　意识到唐筝筝朝思暮想的男神正被自己怼得哑口无言，不知怎么，忽然觉得有些有趣。

　　“不是要直播吗？”他给祁寥施舍一个台阶。
　　“哦，早就结束了。”
　　“这么快，”祁东野说，“看来热度一般啊。”
　　祁寥只是笑，懒得跟他计较。寝室门外窸窸窣窣有动静，疑似刘广莲来了个回马枪，祁东野迅速捂住手机收声口：“行了，房间号发我，周末我尽量。”

　　挂了电话，祁东野才记起白晓帆的事。
　　刚才听那人语气轻快心情不错，难不成还真是铁树开花，不过社交软件上双方至今没有回应，早知道他就多问一嘴，也算是掌握第一手文娱消息。
　　转念冷静一想，祁寥跟谁谈恋爱关他什么事，他没兴趣。全都怪那个唐筝筝，不好好学习搞什么追星，追谁不好，偏偏追的还是祁寥，一天到晚听她在旁边念叨，想逃都逃不掉。

　　他心情不爽地回上铺睡觉，赵勤远睡觉爱抓铁栏杆，祁东野黑灯瞎火，一脚踩在他手上。
　　两人同时大叫起来，寝室小窗立刻射进惨白的手电筒光，宿管大妈隔门怒喝“都几点了还不睡”，祁东野踹一脚赵勤远，三步两爬地钻进被窝里。

　　临睡前他习惯性地打开手机通讯录，新换的手机没存几个人，屏幕上除了“爸”就只有一个“蒋曼”。
　　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很久，点进去，空荡荡的界面没有任何信息，印象里她发来的上一条短信是几年之前了，新旧手机型号不互通，他没能把从前那些短信转移进来。

　　也谈不上“那些”，就只有几条而已。

　　高三生活紧锣密鼓，为了赶上10月份的全省统考，振州一中的一轮复习上来就是二倍速。
　　开学第一周，每天除了听课就是做题，无聊日子里唯一的乐趣也就是听唐筝筝分析一下祁寥的恋情八卦，说起来那两人的团队还真沉得住气，任凭舆论怎么发酵都不回应。
　　好在路人口碑还算不错，沉稳踏实的中年戏骨配单纯低调的流量小花，虽然着实让人有些意外，但娱乐圈有什么年龄界限可言，再加上双方都是没什么黑料的人，尘埃落定之后，终于还是一片祝福。

　　唐筝筝情绪非常稳定地从唯粉转型CP粉，每天大课间准时来找祁东野借手机，去热门话题搜罗最新的恋爱证据。
　　社交软件上发布的同一天海景、同款眼镜框和情侣手表，CP粉大军每天都有新发现，唐筝筝从厕所跑回来兴奋说“好甜好甜”，回座位时把赵勤远的玻璃水杯蹭倒，掉在地上“啪啦”一声碎了。

　　“哎呀！我错了，碎碎平安……”
　　唐筝筝弯腰去捡玻璃片，祁东野从试卷里抽身，一把拽住她胳膊：“手不要了？拿扫帚扫不就行了。”
　　赵勤远自认倒霉，堂堂生活委员也没有让人家小姑娘打扫的道理，自己起身去卫生角拿家伙来收拾干净，紧接着上课了，他没再多理论。

　　中午唐筝筝照例帮祁东野带饭，两周条约转眼过去一半，周五了，要放假了。
　　热腾腾的铁饭盒放在桌上，祁东野忙着算一道数学题，还没来得及说话，余光瞥见饭盒旁边又多了瓶橙子汽水。
　　他抬起头，看见唐筝筝手里还有一瓶，正一脸灿烂地递给赵勤远：“请你喝这个，下周回校，我再赔你个杯子。”

　　母胎单身的赵勤远哪见过这阵仗，虽说唐筝筝不太像个女的，可她终究是个女的。
　　有点受宠若惊地接过来，还是冰镇的，祁东野收回视线盯着自己那瓶，唐筝筝解释：“哦，买一送一。”
　　“……”

　　就不该掺和这些破事，害他最后一问思路都打岔了。
　　祁东野烦躁地转着笔重新读题，唐筝筝把饭盒一下子掀开，香味溢出来，盒盖上的水珠溅到试卷上，最后一问还没来得及写，前两问已经洇了。

　　祁东野气得脑仁疼。

　　“快吃吧学霸！”偏偏唐筝筝在旁边笑嘻嘻，伸手不打笑脸人，祁东野发不出脾气，“我特意给你抢的红烧鸡翅，甜甜的，你尝尝。”
　　“又不是可乐鸡翅，甜什么。”祁东野从唐筝筝桌上抽张纸巾擦试卷。
　　“这你不懂了吧，”唐筝筝说，“红烧是要炒糖色的，就是要带一点甜味才好吃呢。不过那个甜度不能太高，但是也不能没有，要恰到好处……”
　　“你挺有天赋，”试卷折好，祁东野拿起筷子，“将来一定是个好厨子。”
　　“祁东野！”

　　祁东野三两口扒完那盒饭，说真的，有人带饭还真不错，荤素搭配得挺科学，要是他自己去食堂打，也就是随便选道菜应付完事。
　　不过他实在没尝出那什么炒糖的甜味，结果被唐筝筝一顿嘲笑，说他是猪八戒吃人参果。祁东野反击说数学小测都没及格，也不知道是谁长了猪脑子，唐筝筝抄起那瓶橙子汽水要给他开瓢，冰镇汽水瓶身凝了冰凉的水珠，顺着她手臂淌下来，又落进祁东野后衣领里。

　　忽然间他手机在她裤兜里震了震，唐筝筝放下汽水去看，祁东野趁机抢过来拧开。
　　屏幕上一条短信，只有一串数字“3301”，她递给祁东野说“你爸给你发消息”，祁东野仰头喝着汽水，眼睛斜睨瞥了一瞥：“嗯。”

　　他思考要不要把这串数字的含义高价卖给唐筝筝，不过那种行为好像不太好，在他们饭圈里叫私生饭。
　　人肉跟踪是违法的，到时候唐筝筝进去了，他就是从犯，前程都没了，为了点钱可太不值得。

　　一瓶汽水喝完，他打消讹人钱财的念头。拿过手机打开地图软件，搜了搜覃蓝国际酒店的位置，离家倒不算远，骑单车也就十几分钟路程，搜位置的时候他还故意在唐筝筝面前晃了晃，可惜她没明白他意思，那就爱莫能助了。
　　第二天祁东野单刀赴会，把一辆破单车停在金碧辉煌的酒店旁边。原来3301是33楼的意思，他在电梯里呆了一个世纪。

　　古罗马地毯搭配小檀木香，那一整层都是高端套房。
　　祁寥提前打过招呼，让助理来电梯间带他过去，助理看着有些面生，他正在想祁寥什么时候换了新人，门开的瞬间，他吸吸鼻子，扬了扬眉。

　　厨房里有人做羹汤，甜馨馨的焦糖气味扑面而来。
　　阳光肆意的套间里，祁东野看一眼祁寥，再扭头看向厨房，清爽瘦削的背影辨识度太高，他愣了一下，下意识想起捧着手机犯魔怔的唐筝筝。

　　“我该叫她什么？”他淡淡问，“叫姐，还是叫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