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春》妤婳

2、下阕

　　戒月在见到黑衣人甫出手时便已现身，见状飞身纵跃伸出手臂接住身不由己向后飞跌的方琼。心中不禁暗暗佩服萧三郎，掌力拿捏有度，强一分方琼必身受内伤，弱一分他便无法接住方琼。

　　眼见萧三郎受伤呕血，戒月左手扶住方琼，右手手腕一抖一点星芒笔直地朝黑衣人扑去瞬间没入他的胸前，鲜血晕开如同一朵殷红的蔷薇在暗夜里慢慢绽放。黑衣人举剑欲刺的动作也随之顿住，眼中凝固着难以置信的光芒，身体慢慢向后仰倒。

　　萧三郎看着黑衣人瞪着满含着不可思议与不甘的眼睛倒了下去，心一宽，又是一口鲜血直冲咽喉，他忙用手捂住嘴。

　　“呕……”

　　鲜血从指缝渗出一滴滴地滴落在茵茵绿草之上，一张俊脸苍白如纸。方琼见到萧三郎呕血几乎心神俱裂，猛一甩手挣脱了戒月的扶持，三步并做两步跑上前去扶住已是站立不稳、咯血不止的萧三郎。只是她没有看见，没有看见戒月的手颓然地放下，更没有看见戒月若有所思的目光。

　　“义兄！义兄！……”方琼扶着萧三郎焦急的呼喊着，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肩上忽然一沉让她几乎站不住随即又减轻了。抬眼看时才发现是戒月扶住了已失去意识的萧三郎。

　　戒月开口说：“萧公子重伤。请小姐回府。”

　　简洁而冷淡的话语在惊慌失措的方琼听来如同黑暗中为她照亮了前路的明灯，“好！好！我们回去！”她连连点头。

　　我们要回去！那里是最安全的！赵郎一定可以保护我们的！所以要回去，义兄伤得很重一定要尽快回去。

　　一心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方琼没有看见戒月素来冷淡漠然的眼中闪现难得一见的情绪。戒月只是默默的看着她，什么都没有说。

　　一阵风吹过，荡起了柔软的枝条，扬起了轻弱的柳絮，迷了眼，迷了心。

　　三日后。

　　萧三郎斜靠在床上，面如淡金，双唇依旧血色全无，眼睛里的神采依然，却难掩倦色，神情也委顿不振。赵祯和方琼相携站在他的床边都是一脸焦虑。他昏迷了三天了。

　　这三天三夜对于他们来说是如此漫长，时时刻刻唯恐萧三郎微弱的气息会像桌上闪烁的烛光一样被突如其来的微风轻轻一吹就摇曳着熄灭。所有的医生全被召集过来了。所有的药材全被收集过来了。所有的办法全被使用过了。众人不眠不休的努力终于从鬼门关把萧三郎拉了回来。

　　可他才从混沌中苏醒过来就说要和赵祯方琼单独谈话。因此赵祯摒退了众人，此刻房间里只有他们三人。还有一个人则在暗处默默的守护着他们，他永远安静的在一旁充当保护者的角色。他也会有另一个角色在某些特殊时刻，让他的身上溅满鲜血，可无论是他流下的血抑或是他沾染的血，都不是为了他自己。从他降生的那一刻起注定了他同他手上的剑一样只是工具，不同的是，剑是杀人的工具，他是挥动杀人工具的工具。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只有在黑暗中才有可能看见他的存在，尽管他一直存在。此刻他独自在黑暗中保护着屋子里的三个人，因为在屋子周围五丈之内没有任何人。

　　赵祯看到他神色萎靡的样子担心的说：“三郎，你才刚醒，再多睡一会儿。有什么话以后再说也不迟。”

　　“不，”萧三郎的嗓音因为长时间的昏睡而变得嘶哑微弱，“这次琼琼受我所累，险遭不测……”

　　“不是的，不是的”方琼急急的打断他的话，还欲再说什么时。有一双温暖强有力的手臂环住了她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香肩，她抬起头直直地望进一片深沉的海，让她感觉莫名的安心。

　　赵祯温和地环抱住她，沉稳地说：“让他说完。”沉厚的声音同时安抚了略有些激动的方琼。赵祯满意地看到方琼眼中的急切的神采褪了下去恢复了沉静宁和转而看向萧三郎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萧三郎感激的看了赵祯一眼才开口说：“我并不叫萧三郎。我姓李，名烁……”

　　“乃唐国人氏，对吗？吟风少帅，李烁。”

　　这次打断他的却是赵祯。不过萧三郎并没有感到惊讶。既然方琼都猜到了，他怎么会不知道呢？赵祯亦不等他回答，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二人眼神交会之际，都了然一笑。

　　赵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自称萧三郎。而只有唐国的风俗称男子萧郎，女子萧女。”他停了下，话锋一传，“你是方琼的义兄，她唯一的亲人。你不能等她出嫁后再走吗？”

　　李烁的眼中没有惊讶，没有慌张，只有了然和坦然。他不回答，因为他在等待。从赵祯的眼神中他看到的不止这些，还有别的，例如野心。

　　“而且，我需要你的帮助。作为朋友，作为兄弟帮我。……”赵祯一字一顿郑重地说。

　　李烁苍白的脸上显出一丝令人费解的笑意，他直直地看着赵祯的眼，许久才点点头，阖上眼沉沉地睡去。

　　《蜀纪》神龙六年春，宁王祯迎民女方氏为妃。

　　神龙六年秋，和帝崩于寝宫遗诏宁王祯即位。

　　神龙六年冬，宁王祯即位改国号永安。

　　永安二年春，方贵妃卒于桃花宫追封端靖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