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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回 锋芒初露 ...

  •   议政大殿金碧辉煌,群臣拱手齐齐立于两侧。

      我在殿外小立了多时,隐约听见殿内已有议政之声,这才不紧不慢地撩起衣摆,若无其事地走往门里走。

      “这位大人,”门口曲身而立的老总管移动身子将我拦住,面无表情道,“皇上有旨,晚了时辰便不得入内,还请在此恭候。”

      “皇上之意我自然明白,”我并不十分在意,倒是将步子定在门边淡淡道,“只是,皇上命我前来,说有要事相商,若今日未能上殿,耽误了大事,却不知会连累多少人……”边说目光边不经意地扫过那名总管,以及他身后几名小太监。

      “这……”老总管立刻面露几分惶恐犹豫之色,苦道,“这着实叫下官为难了!”

      “莫非公公以为我在欺瞒于你?”我反是笑了笑,“你可知我是何人?”

      “下官不知。”

      “待我进去,便能知晓了。”我说罢再度一掀衣角,大步走进殿里。身后的众太监始料未及,慌乱间意欲阻拦,却又不敢叨扰了议事,便只得躲在门边观望。

      大殿内闻此骚动,本在宣读奏章的一名大臣不由住了嘴,与众臣一道朝我这边看来。

      我视若无睹,面上反倒添了些笑意,如若无人之境般径自走到殿前。

      大殿之上,萧溱一身寻常衮服,玄衣纁裳,纵然面色已被垂下的白珠十二旒掩去了大半,其清丽而威穆的五官却依是隐隐可见。

      我旁若无人地端立,对他一拱手,恭恭敬敬地道:“罪臣独孤鸿,奉皇上之命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此言方出一半,便立即在众臣中激起一阵惊叹之声。

      感觉到耳畔隐隐不绝的议论和指点,我反倒添了些笑意望向萧溱,自知目光里充满挑衅之意。

      十日前,他自萧沄之后前来,将朝服、官印以及出入宫城的令牌置于我面前。

      “除了我大周,天下已无你安身之处。如何抉择,你且自做考量罢。”萧溱唇边带着笑,语气却透着一股阴深之意,“秦远。”

      我犹豫片刻,接过他带来之物。他随即露出强者得势的深笑,我望了他片刻,忽然笑得不动声色。

      然而直至腿伤复愈之后,也就是今日,我只着了件普通的锦衣,便堂而皇之地上大殿而来。不仅弄迟了时辰,更是一开口抛出自己“已死”的独孤鸿之身份。

      遥遥望见萧溱旒珠下的面色沉了沉,不由挑了挑嘴角,笑意浓艳了些。

      许是发觉殿上之人久未出声,众臣渐渐收了声,目光却是不住地扫向我这边。我装作不知,反是饶有兴致地等待萧溱发话,看他如何收拾这局面。

      “诸位爱卿,”萧溱终于开口,声音却是十分平和,竟无一丝温怒,“独孤鸿已死,此众人皆知。此人姓秦名远,后殷高士一名,举止狂放不羁。朕爱其才,特纳之于此,欲拜侍中一职。然其心志高洁,不愿叛国,故百般推柜。因与独孤鸿同字子翩,今日更是有此张狂之言。朕召其于此,便望诸卿能劝其为我大周效力,若能说得他归顺,朕自是重重有赏。秦远,此事你当不会推柜罢?”说道最后,却是将脸转向我道。

      对我有心驳他颜面之举,他竟如此轻易便悉数化解,反是将我推至风口浪尖处。明着是让群臣劝降“秦远”,实则借众口劝降‘独孤鸿’是也,此一石二鸟之计,着实来得又快又准。我被反噬一口,有些不悦,心中却亦是暗自叹服。

      “皇上虚怀若谷,思贤如渴,倒真真令人感动。”我面无表情叹道,顿了片刻,面上忽又浮现出一丝笑意,“既然皇上如此宽宏,秦远又岂有推拒之理。”

      萧溱望着我不动声色地扬了扬嘴角,随后将目光看向群臣道:“于是,诸位请。”

      群臣遭此反复,一时面面相觑,竟有几分不知所措。

      我面不改色,悠然负手而立。我虽并非狂妄之人,然却自信定不会败于他们口下,如此倒要看萧溱最后如何收场了。

      “秦远,天下才高之士万千,能得皇恩眷顾的又有几人?你既有此遇,应是三生有幸。纵为后殷人士,又有何妨。常言道……”良久,方有一名年长的官吏出列缓缓道。

      “常言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况楚才晋用之事史上亦非罕见。故在下又何须拘于身份,岂非应当早早弃暗投明,以事贤主?”我欺他年老语慢,生生打断道,倒是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他瞪大双目望着我,竟再难置一词,兴许是方才欲出之言正被我道中。

      “大人此言不假,然在下不过山野村夫一名,既非‘良禽’,亦不敢妄称‘贤臣’。自幼只知“好鸟不栖二枝,良臣不事二主’之句,并以此为志罢了。”顿了顿,望向萧溱,却是笑道,“更何况,‘择木’不择朽木,‘择主’不择庸主,在下不才,却不知会否一时不慎,投于昏君门下。”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纵然我并未点破,末句矛头直指萧溱之意却是再明显不过。方才那老臣更是面色通红,只能望着我,口中激愤得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若无其事地望了望萧溱,后者高座殿上,依旧沉着面色,却不发一言。

      心下正为未能激怒于他而有些怅然,忽见另一花发老臣踱着步子走上前来。

      我径自恭敬一行礼,便听得他道:“不愧是后殷高士,语出雄辩,才思敏捷,教人由衷佩服。然话虽有理,却当审时度势才是。眼下之际,南周后殷隔淮水并立,虽势均力敌,然终不是长久之计。试问,后殷建盛帝即位十年政绩平平,不甚宏伟,而我皇虽登极未久,然继承先皇之光辉基业,力敌后殷南征大军,其势已是如日中天。平心而论,哪方倒堪称是你口中的贤君明主?”这老臣纵言天下之势,二主之实,倒颇有胆识。无奈他身为人臣,无法议论许多,便只能言止于此了。

      “大人此言不差,只是在下有一疑问,还望赐教。”我走近他,轻轻笑道。

      “请讲。”

      “敢问大人,这‘政绩宏伟’当如何作解?”

      “自是国富军强,百姓安定之意。”他款款道,似是对我此问不以为意。

      “原是如此。”我沉吟片刻,忽又问道,“既如大人所言,我大殷文王仁慈宽厚,礼贤下士,在位三年间,物阜民丰,百姓交赞,这等功业却如何算不得‘政绩宏伟’?”

      “终是弱主罢了。”他竟有些不屑道。

      “于是请问,依大人之见,如何便可称之‘政绩宏伟’?”我见他轻慢之态,心下有些微怒,言辞语调忽然犀利,“是连年征战,涂炭他国子民,还是劳民伤财,大兴土木水利?”

      明眼人一闻便知,我已将矛头直指已故的周成帝萧冲。他在位期间,殷周之战多半由他挑起。他平生好大喜功,极尽人力财力修建寺庙佛堂无数,以及并无实用的水利工程更是不占少数,一时民怨载道,敢怒却不敢言。

      那老臣闻言已然呆在原地,面上哪还有什么轻慢之色。敢在朝堂之上公然影射先祖的,我恐怕还是第一人。但这却亦是他们这些为臣之人所不能议及的,便只能生生地望着我,纵有反驳之辞,却是无从开口。

      我再度望了望萧溱,瞥见他握着扶手的五指之间隐隐多了些力道,不由得得意一笑,转过头继续对那老臣道:“大人何故语塞,莫不是想到何人刚好有此‘丰功伟绩’?”

      那老臣窘迫不已,却不知如何开口。

      我眼看萧溱握住扶手的五指忽然一松,知他隐忍已到极限,反倒饶有兴致地等他发作。

      大殿内此刻落针可闻,我负手而立,准备看萧溱如何应对。

      谁知他正犹豫开口间,人后却径自响起一个年轻的声音:“在下不才,亦有一事求教于秦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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