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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回 宇文军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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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带着几个部下退出之后,我便一直沉默不语。行出几步,自觉周身气氛有些过于安静。
顿下脚步回头望了望众人,这时一个偏将忽然走上前来,犹豫了片刻道:“将军,末将以为,将军堂上所言极是。”
我有些惊诧地扬了扬眉,举目环顾了其他人面色,便已知他们心中所想,一如他们了解我此刻的感受一样。
只是这般默契却不是我此刻愿意看到的。定了定神,冷笑一声道:“方才我正在反省自己可是已被这两年的安逸惯得疲懒,没想到你们亦是如此。”
众人皆一愣,却无人应声。
我换做一副厉色,继续道:“何为兵,何为将?便是刀剑,便是利刃。君王一令,自当万死不辞!乱世之中,南北之争,除非一方灭亡,否则又岂有真正安宁的一日?方才丞相所言你们也都耳闻,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此战若胜,则名垂千古,再无战事可言;若败……”我顿了顿,“你们可愿大殷再无战火?那便明日随我出征,心无旁骛地拿下建康!如此,便无败军之说。”
“是!我等定当万死不辞。”众将闻言,起初一愣,随即纷纷跪下慷慨道。
我听他们的语气,心知他们心中疑虑大抵已消散大半,不由暗自长舒一口气。自知此战虽师出不义,却决不可轻视,若手下这皆人心不定,又如何一鼓作气直破敌穴?
“快请起罢。”我面上浮现出一层笑意道,抬起脸却瞥见正待上轿回府的宇文硕。
忽然想起什么,便急急对众人道:“召集各将领速到议事厅,我稍后便至。”说罢便奔宇文硕方向而去。
“丞相大人请留步。”
宇文硕顿下步子转过身,见是我面上立刻堆上了笑容,拱手道:“原是独孤将军。明日之战,便全依仗将军神威了。”
我客客气气地回礼道:“丞相大人过誉,鸿虽九死以报圣恩。”刻意顿了顿,“今日皇上面前,丞相一语何其精辟独到,让鸿不由幡然彻悟。”
也不知宇文硕有无听出我话中别意,只见他不动声色地笑道:“如此甚好。将军所言亦不无道理,只是将军终还是心善了些,不忍目睹这战火之下民不聊生的惨状。这点老朽深感理解。”
“丞相大人见笑了。鸿一介武夫,杀戮之事何曾少历,又岂有善心可言。”我微微挑了挑嘴角,并不愿在此话题之上多做停留,只道,“实不相瞒,鸿此番确有一事相求。”
“将军请讲。若老朽能办到定当全力而为。”
“不瞒大人,令郎曾向鸿表明亲历沙场之心。鸿虽妄自许诺过他日若有战事,便奏请圣上授他军师之职。不过此事……”我故意停下来望向他道,“还需得丞相大人首肯。”
“犬子此心我早有几分知晓,未料此番他倒搬出独孤将军来了。”宇文硕听罢顿了顿,朗声笑了几声,紧接着话锋一转道,“过去我念他并无骑射之能,倒不甚放心,不过此番既然独孤将军开口,老朽思量着……也该让他出去见见世面了。”
他应得如此干脆,是买我薄面,还是早有此意顺水推舟而已,倒有待思量了。心中暗想,却依旧朝他拱手道:“丞相大人良苦用心,令郎聪慧过人,定不会辜负厚望。”既已完成许诺之事,加之军务在身,未有多言便急于向他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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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议事厅,里面的嘈杂之声顷刻间静了下来。
我走到墙边悬挂着的地图前,转过身子面向各路将领,从容道:“此番出征,皇命在身,明日出兵,亦是刻不容缓。目标是拿下南周都城建康,不知各位可有何良策?”
“将军,”话音刚落一人已不待站起身来,便是一名叫做鲁松的将军,“末将以为,拿下建康,关键在于扬、润二州。故走水路经汴州而下,渡淮水,先占楚州以为根据之地,以图扬、润二地乃是上策。”
“确是如此,二州居水路扼要,得此二州,便如同断了建康与南部的联系。”我纵观地图,颔首道,“只是,南周军队较之我大殷更善水战,走水路若遇敌击,却是难保胜算。况且,水路行军速度太慢,恐失了时机。”我目光在地图上游移,忽然定在建康西部,便指向此处道,“抑或是走西路,取寿、庐二州,东拒建康,此不失为一条选择……”
“末将以为有些不妥。将军请看,”这时一名叫赵寸的副将出列道,“寿、庐二州西部的光州乃是南周防守重镇,这数年来一直由大将赵勋驻守,若贸然去二州,则不免腹背受敌;若先取光州,城防坚固加之重兵把守,恐难保胜算。”
“将军所言极是。”我盯着地图思索道,“若是分兵两路,却会削弱战力,导致两方皆无所获,亦非上策……”
整个议事厅一时陷入沉默,连我自己都有些茫然。许是由于此番战役太过重要,倒让人有些放不开手脚。
正待再度发问,却听得一个清闲慵懒的声音含笑道:“子翩,三军议事怎能少得了军师?”
我正惊讶地意识到这声音的主人,却见宇文师已然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手里还多了把鹅毛扇。加之本身形貌俊逸风流,此刻倒颇有几分羽扇纶巾的谋士之态。不过他终还是一副富贵闲人的样子,倒与这军中气氛有些格格不入。
看来他消息倒也得的快,我前脚没进来多久,他便已套上“军师”之衔了。暗自思量着,略一颔首对他笑道:“倒要恭喜军师大人了。”
“还要感谢子翩美言才是。否则以不才之实,何来此衔?”他朝我摆摆手,从容不迫地行至前席,又拿着鹅毛扇冲其下众人一拱手道,“以后还承蒙各位多多关照了。”
我瞥见底下多是不以为然之色,清了清嗓子对他道:“于是公表且于席下就坐罢。”
谁知他并不领情,反而径自走到地图前,道:“各位方才所言,我在门外已听去不少,心知东西两路皆不甚好,忽心生一计,意欲请教各位,不知独孤将军如何?”
“那么请讲。”见惯了他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样子,我心里虽然有些不放心,却还是客气道。
宇文师不紧不慢地转过身子,只徐徐道了四个字,便足以让我目光一亮。
“声东——”鹅毛扇指向建康东侧。
“——击西。”后面半句却是从我口中说出。
抬首与宇文师相视会心一笑,收回了落在地图西侧的目光,瞥见底下各种目光,便转头对他笑道:“不如请军师略陈原委?”
“谨遵将军旨意。”他扬起嘴角一笑,随即再度指向建康东侧,“既然扬润二州对建康而言至关重要,我们不仅要放出风声要从东路进军,更需分出一至两万人走东路造势,让敌军对此深信不移。如此一来,敌军慌乱,必将从光州分兵,或至建康,或至扬州……”
“如此一来,待我大军自西路跟进之时,光州之围已然可解。”我继而接口道,抬眼一望宇文师,二人不由再度一挑嘴角。
其下寂然无声,观之方才疑虑之色却已消减大半。
片刻之后,依旧有人起身质疑道:“若敌军并不移师往东,解扬、润之围,又岂有把握制胜?”
我刚欲开口,反被宇文师抢了先。他摇了遥鹅毛扇,懒懒笑道:“征战之事,岂非只是一赌?欲行奇策,则风险在所难免,此事唯有胜算大小之分,却无决胜之理罢了。”顿了顿又道,“将军所虑极是,只是扬、润二州乃富贵之乡,加之处于运河之畔,联通水路,实乃扼要之所在。二周有难,敢问,若换做将军,可会坐视不理?”
那人望着宇文师,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朝他微微颔首,心道若不是他的语态仍旧是一副不正经的模样,我竟真要对他刮目相看了。
收回目光,提了提声音问道:“众将可再有疑虑?”
其下默然一片。
我一笑,再度扬声道:“于是便按军师之策。明日五更,点将台誓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