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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九回 路转峰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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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腿无力夹住马肚,身子难以平衡。在他这般忽然地加速下,身子便不自觉地向后靠去,贴向他胸前。在奔马的颠簸下,隐隐感到身体隔着衣衫时轻时重地摩擦着。我反抗不能,只有下意识地往前挪了挪身子,后面的人却又很不识时务地跟着贴近了些。如是几番,我终是无奈被逼至绝路,只好咬咬牙随它去了。
一路顶着漫天风雪行至城郊,身下的马忽然缓下了步子。抬起头,一眼望见不远处一处隐秘的小院。被雪染白的松林环绕在四周,与世隔绝,倒颇有桃源隐士的风味。
我正透过风雪凝神遥望,忽然感到脖颈处的温热。
“方才那一路,你可是在挑逗朕?”萧溱俯下身子,贴着我耳畔徐徐笑道。
“皇上如此轻易被挑逗,也怪不得别人。”我心知若真怒倒仿佛中其下怀一般,便只是冷冷回道。
萧溱今日心情似乎大好,径自在我身后笑了笑,并未计较,只是提着马缰缓缓行至小院门口停下。
随后,从院内徐徐走出一个老者,身后跟着几个小童。
这老者须发皆白,加之隐居世外,观之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只见他朝萧溱一拱手,笑道:“见过皇上。”随后目光在我处顿了顿,“这位想必就是秦远秦大人了罢。”
“正是。”我虽不明所以,还是恭谦地回礼笑道。
萧溱在我身后翻身下马,冲那老者淡淡道:“有劳韩老了。”说罢回身,猛地将我臂膀一拉。我身子蓦地失了重心,随他的力道栽了下来,重重落在他怀中。
他得意地将我稳稳接住,便径自走向屋内。
我虽不便行走,又岂甘被人如此搂抱着前行?几番挣扎,终是迫他松手放我下来。只是没有拐杖,便只能在几个小童的搀扶下徐徐而行。
萧溱饶有兴致地看了看我,随后转身在那名韩姓老者的伴随下先行进了屋。
“你家主人是何人?”行至门口,我问身旁一个小童。
“回大人,韩远之。”那小童一撩门帘恭敬道。
我愣在原地。片刻后听闻小童的试探之声,这才回过神来随着他们缓缓进了屋。
*****
小屋内的陈设简单而古朴,那老者与萧溱相对立在一盆炭火前,见我进来,便吩咐小童将我扶至里屋。
我一瘸一拐地行至床边坐下,待小童告退,隐约间听见那老者对萧溱道:“还望皇上不要忘记答应老朽的事……”随后便听闻一人的脚步渐渐行至门边,接着便是掩门之声。
片刻后,那老者缓缓走进里屋,将手中一碗汤药送至我面前。
我轻轻接过,并不待饮,反是望着他笑道:“能于此处见到当年名动一时的韩远之,实乃荣幸之至。”
韩远之此人,于我尚在襁褓之时,便已名动于世。此人平生有二精,一精医术,二精政术。凭此二者,他十八岁便声名远扬,曾一度为后殷丞相,数年之后却辞官南赴,又做了南周丞相。后听闻他终是倦了官场之事,便独自隐居,游山历水,再无音讯。
传说他一生虽二度为两国之相,却一直自命为说客。宦途辗转,所为不过天下太平。故南强北弱之时,他便相助后殷,北盛南衰之后,他又出仕周廷。如此这般,便形成了如今这般二者并立之势。
小说家言许是将他描绘得过于传奇,天下之势决不是如此轻易地能为一人所掌控。而不可否认的是,由他所为而观之,其目的便只有一个:那便是天下太平。
然而此种太平终不过是暂时的均势,随时会有崩塌之嫌。这便是我所不能认同之处。
太平若不能长久,便不能成其为太平,不过一时安宁而已。只要南北并立之势尚存一日,便永无高枕无忧之时。
只是,那换取永日太平之途中的惨酷和漫长,我可以预料,却自知无可避免。
便就连自己,也落得如此下场。却不知有生之年,还能否亲眼见证。
那老者听闻我方才所言,似乎并不惊讶于我知晓他是何人。却是眯眼捋了捋长须,缓缓道:“老朽也未曾料到,有生之年,还能一睹独孤将军的风采。当是死而无憾了。”
此番轮到我惊住片刻。
韩远之见我神情,徐徐笑了笑,道:“若非知晓皇上带来之人是独孤将军,老朽又岂会恭候在此?”
我望着他许久,从他目光中自知身份已瞒不过他,便只得问道:“韩老可是从萧……皇上那里得知的?”
“非也。”他徐徐摇首笑道,“此事还请将军勿要再追问了。”
他既已言出至此,我心下虽疑,却也不好再开口。端起碗送到嘴边,正待一饮而尽,却忽地被他伸手按住。
“独孤将军不问此乃何物,不问老朽意欲何为,便打算饮尽么?”
我笑了笑,“久闻韩老医术政术乃是两绝。我腿伤至深,不能行走。今日皇上带我想见于韩老,不为政事,自是为了医腿而来。我虽事前并未知晓,现在也已然能猜出一二。韩老为人磊落,医术高明,如今能得此机会亲历,又岂敢有半点疑虑?若腿疾还有挽回之机,自当涌泉相报!”
“独孤将军果真气度博雅,” 韩远之捋须朗笑三声,“老朽不过略习得些异域之术而已,岂敢自夸?只盼能助将军脱困。”
“那么有劳了。”我朝他一施礼,随即将手中汤药一饮而尽。
*****
醒来时候窗外天色明媚,想是午后时分。却不知这已是几日之后了。
屋子中央的火盆里,枯枝和木条噼啪作响,火星四溅,火光将屋内映得一片澄明。
下意识掀开被子,小心地抚上右腿,自觉五指微微有些颤抖。
而下一刻,腿上隐约却真实的触感却让我一下子坐起身来。急忙将身子挪至床边,试探着以右脚轻轻点地。
冰凉的触感隐隐传来,每一分都是如此真切。
一如重生般的喜悦顷刻间涌上心头。我立刻不顾一切的跃下床来,急欲重温那种本是寻常对我却已久违的站立感。
不过许是久未行走的缘故,触到地面之时,右腿还是陡然软了一下。扶住床边摇摇晃晃地站住,还是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大抵是方才行动时弄了些声响,一个小童急急推门而入,见了我,面上匆忙之色又忽然转为笑颜:“恭喜秦大人!我这便去唤主人前来。”
片刻之后,韩远之徐徐踱入,亦是说着恭喜之言。
腿脚仍有不便,我只能立在原处朝他深深作揖:“韩老之恩,有如再造。日后若有所需,独孤鸿定将效犬马之劳!”
他捋着长须眯眼笑了笑,走到几案边坐下。顿了顿,示意我坐回床上,缓缓开口道:“不知独孤将军日后有何打算?”
我心下觉得他此言问得突兀,不知是否当如实相告,正待思量之际,又听他接口道:“如今腿脚已非阻碍,却不知将军是打算继续留在南周,还是……回到后殷?”
我心下一惊,随即叹道:“我之所想,韩老已能尽数知晓罢。”
“不敢妄论知晓,只是所见略同而已罢。换做任何一个英雄人物,处于将军之境,又岂有不思归国之理?”
“只叹并非所思即能所得。”我叹了叹,接口道,“若非身不由己,我又怎会甘于在此碌碌无为?”
韩远之皱纹深重的面容里忽然浮现出一丝深笑,徐徐道:“自见到独孤将军其,老朽便心有一言,欲与将军探讨一番。却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讲无妨。”我观他神情,料其话中必有深意。不由坐正了身子,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