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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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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了,山贼打扮的官差们找了一下午,晚上又遇到一场阵雨,一群人烦躁的从小城门偷偷进城。
守门的人等了半夜,冒着雨都不敢走。他强撑着给一群趾高气昂的人开门,被他们当做撒气对象。
“这么慢!想冻死爷吗?再有下次看爷怎么整你。”
守门的是个逃兵,被派到这儿看门没前途,但他有把柄在他们手上,只能点头哈腰陪笑着连连道是。
等一群人都进了城,他正要关门,又听见了呵斥声。
只见城外有一人摇晃着走来,跟他们一样带着帽子蒙着面,还没走近就凶神恶煞的吼:
“你他妈长眼睛了吗?还是手不想要了?没看还有人吗!”
守门人感觉哪里不对,但这时候顾不上细想,连忙弯腰赔罪:“小的不敢不敢,得罪了,军爷请。”
等人走远,他哪里还能想起什么怀疑,只朝地上“呸”一口,把刚才的人骂了个遍。
原来东千风藏在草垛中时,发现背后一块木板松动,于是悄悄将其拆下来,逃了出去。
官差扒开草垛没发现人,便去屋外巡查,路归月也趁机逃走,在城外与东千风汇合。
两人虽然逃脱,但路归月也因此不宜再露面,会引起怀疑不说,还会招来杀身之祸。
越是这样拖下去,东千风能做的事就越少,如果想摆脱追杀,或许今晚就是个机会。
两个差衙之前说过,东家今晚设宴,东千风想趁机进去偷回家印。
路归月也认为应该立马行动,毕竟她打算去修仙界,而那化神长老随时会走,迟了恐怕就错过了。
于是她和东千风一番合计,决定混在官兵堆里进城。
他们趁着一人落单敲晕他,乔装一番,叠个罗汉,远远坠在人群后进了城门。
两人进城后借着夜色掩护,一路摸到东家府宅外。
台阶之上是高门红墙石狮子,一套标准的巨富之家的派头。院墙内的丝竹喧闹掩盖了两人的嘀咕。
“我们怎么找家印?这种东西一定会留人守着的吧?”
“可以找人接应。”
“可靠吗?”
“是东府老管家,母亲救过的人,看着我长大。”
东千风给老管家递了信,不多时就寻到空隙带着路归月偷偷进了门。
可二人进去没多久就被围起来了。
东家灯火通明,酒宴正酣,一个下人弓腰到上首的人耳边说了什么。
东家主听完笑眯眯的一挥袖,又进来四五个绝色佳人,扭着腰往另一边肥头大耳的县令身边拥过去。
“大人慢用,家中有点琐事,某去去便来。”
县令沉浸在美色里,自然无有不应。
只见东家主走出庭院,脸上的谄媚消失的无影无踪,满是阴狠,在夜色中显得很有几分瘆人。
“那孽畜在哪儿?”
“回老爷,往这边走。”
新管家领着家主往一间柴房去,还没走到便听见一阵哈哈大笑声。
柴房内,东千风被反绑四肢动弹不得。一个与他差不多大的胖子一鞭接一鞭抽在他身上,正是他弟弟东千宝。
啪!啪!啪!
抽打声一声盖过一声,东千风身上冒出一块又一块血迹,嘴角也溢出鲜血。
周围的下人对东千宝的残暴习以为常。
只是头一回见他虐打小孩,打得又这么狠,那人还是他兄长。
连他的头号狗腿都有点看不下去,为了自己的命,只能低着头不出声。
他打累了又觉得无趣,便停下来擦手,见东千风闷不吭声,他开口嘲讽道:
“就算你样样拔尖又如何?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东千风依旧闭着嘴,不理睬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见他还能忍,东千宝继续刺激他。
“你那同伙我迟早扒出来。到时便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这么一说,东千风又开始剧烈挣扎。
为什么?为什么?
他不明白,朗朗乾坤,为什么畜牲做了人上人,人却要活得像牲畜。
这副样子取悦了东千宝,他哈哈大笑,又想起什么好玩的事,让随从拿来一柄小刀。
他划开兄长的后背,开始片肉,一下轻,一下重。
东千风目眦欲裂,眼角已经憋出了生理性的眼泪。
他几欲晕厥,极致的痛又让他强行清醒。但他脑子没办法思考,忍着不出声已经耗光了他的心力。
持刀的人不小心割到一根粗血管,暗红的血瞬间漫出来,浸润了其他伤口。
东千宝懒得擦血,只凭着手感随便切,大片流淌的血液漫过,依稀可见白骨外露。
在场的人都被他吓得不轻,一时间都忍不住发抖。
这哪是小孩,简直就是妖怪!
但东千宝却像找到了新玩具,越切越开心,笑得无比畅快。自己笑还不够,他兴奋的对着众人喊:
“笑,你们都给我笑啊!”
“哈……哈哈哈……”
“大点声,开心点笑!不会吗?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对,很好,哈哈哈哈哈。”
东千风五岁懂礼,六岁通诗书,很早就学着管事,与形形色色的人打过交道,但他从没学过对这样的人该如何。
他仿佛听见千万只恶鬼的咆哮。
嘣——脑子里仿佛有根弦断裂,一片空白。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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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归月与东千风混进来后,接应他们的并不是老管家,而是将他们围住的打手。
那群人的目标是东千风,所以他引开大部分人,给了路归月机会逃脱。
路归月也知道东千风现在很危险,但是她现在不能回去送死,只有找到仙长才有一线生机。
要是找不到……路归月默默地想:那便对不起了,我只能独自逃生了。
为了躲避追赶,她藏进了一座假山,利用这点时间开始梳理原著剧情。
原著里,道长见到男主就决定带走他。现在她改变了剧情,道长却受了东家的帮助。
她大胆猜测:道长是为寻人而来,只不过必须见面才能确定是他。
否则道长本事通天,怎么会需要凡人帮忙?肯定是有意为之。
道长一定还在东家,还在离东千风最近的地方。
她奔向最北边的院子,如果猜测是对的,道长一定在东千风院子里。
“宝儿,且歇一歇。”东家主进门来一挥手,就有人带着小少爷在旁坐下,捏肩捶腿奉茶。
满身伤痕的东千风像个破风筝一样,被甩趴在地上。
东家主上前踩住他的背。
“你马上便要去修仙界。届时他不过是蝼蚁,不值一提。”
说着他脚上用力,在脚下的小孩背上来回碾。
他背上仅存的肉被碾得稀烂,血液汇成一小股,汨汨地往地上流。
原本已经痛到麻木的人又开始颤抖。
东家主嫌弃地看了眼被血染脏的鞋底,又愉悦地开口,对东千风说道:“真该让你泉下的娘见见你这样子。”
“以后我东家飞黄腾达,多亏你们母子啊,呵呵。”
什么父亲,不过是另一只恶鬼罢了,东千风眼底黑气弥漫。
“爹,今日老管家死前还说什么虎毒不食子。”东千宝疑惑到:“您不会想留他一命吧?我和娘可不答应。”
“留他一命也未尝不可。为父砍了他的手脚扔去马厩,以后给你娘当牛做马,如何?”东家主一脸慈父模样,说出的话却截然相反。仿佛地上那个不是他儿子,是仇人。
其他人的想法此刻出奇的一致:这对父子果然天生是一家。
“好啊好啊。爹爹最好了!”东千宝拍手称快。
东家主发令:“拖下去。”
两个下人正要上前,忽然一阵罡风吹来,众人七到八歪。
一只小手扶起东千风,往他嘴里塞了颗丹药。
东千风服下丹药,浑身暖洋洋的,血肉复生,伤口立刻停止了流血。
见是路归月扶住他,他终于安然倒在她肩上。
门外银辉乍现,月光铺路,水流凝结出种种异象,一位白发青袍道人从天上缓步走下来。
众人赶忙跪下,五体投地。
喻琉仙尊见到路归月搂着的小孩,确定是他要找的人,微微点头。
他掐指一扫,众人瞬间转到了府外。他们一个挨一个跪成一排,动弹不得。连知府和一群狗腿都没有幸免。
路归月把东千风扶上床,喻琉仙尊给她一块玉牌,上面挂着个吊坠。
仙尊机缘已到,多年瓶颈有所松动,要尽快回宗闭关。
修仙之人不可过多干预凡尘,但显然东千风还有尘缘未了。所以仙尊只能留下玉牌,等他们自行过去。
临走看了一眼路归月,喻琉仙尊又想起刚才的情形:
路归月进了院门,二话不说就跪下,脆生生大喊:“不知仙尊何在,晚辈受神机指点,给喻琉仙尊指引机缘!”
那时路归月一边跑,一边绞尽脑汁想原著的情节,总算在进门时灵光一闪,想起来这长老的名号。
当下就跪下,编了这句话连喊三遍。
仙尊果然现身。
他虽收敛一身修为,路归月还是感受到一阵压迫。
为了骗过仙尊,她一遍遍自我暗示:她说的就是事实。先骗过了她自己,仙尊这才相信她说的是真话。
“你有何求?长生大道、仙丹妙药、功法修为皆可。”
“求仙尊给他一份公道,只要他心结不解,害他之人便长跪不起。”
“别无他求?”
“别无他求。”
所以仙尊离开后,府外的人仍然动弹不得。
路归月对他们不闻不问,只由得他们接受烂菜叶、臭鸡蛋的洗礼。
她专心在东千风床前守了三天,守到东千风悠悠转醒。
见东千风身体好转,路归月亲自给他做了一顿饭菜。
餐间路归月没有问他什么,只是和他说些有趣的事,聊聊刘爷爷,说说王婶。
东千风偶尔也应答两句,她笑得特别灿烂。
路归月不知道,东千风觉得那笑容有些晃眼睛。
他身上的伤在丹药的作用下,一丝痕迹都没有留。
白白净净的脸,剪裁得体的衣服,腰间的环佩走起路来叮当作响。活脱脱一个富贵人家娇养的小公子。
像一点苦都没吃过的样子。
小公子手上执剑,往门口走去。路归月拦住他,握住剑身。
“你要阻我?”东千风停下来问:“为何?”
路归月看他的眼神,他似乎在说:我以为我比外面的人同你更亲近。
“我怕你心染尘埃。”
东千风重新拿回剑,匀速走向大门,用行动告诉路归月:他不会。
门外的人看到走出来的东千风,连连求饶。从眼神到话语,透露着十二分真心。
这群人已经不用强制下跪了,都伤重力竭的躺在地上。
难道他的心结解开了?
东千风拔剑,挥手就杀了东千宝的娘,还有几个欺辱追杀他的人。
路归月跟过来,见染血的剑架在县官脖子上。
散去的人群又重新聚集在周围,围得水泄不通,一片嘈杂。烂菜馊水的味道没有盖住新的血腥味。
有几人睁着眼躺在一片污秽里,死不瞑目。
头一回见到人死,路归月觉得很不适应。
她知道以后去修仙界免不了杀人,强压下心头的恶心。
她听到东千风问她:“这个人是一方父母官,他搜刮民脂民膏,官匪一家,害人无数。他该不该死?”
“他该死。”路归月诚实的回答他。
咔呲——县官肥硕的身体应声倒地。
飞溅的血液染红了他的衣摆,也有几滴喷到路归月脸上。
一瞬间安静后,周围爆发出热烈的欢呼,甚至有人激动到哭泣,互相咒骂着县官种种恶行,场面比过年还热闹。
“他是我弟弟,与我同父异母,一副乖巧模样引我出门,买凶杀我。他该不该死?”
“该死。”
咔呲——
东千风的剑,机械地砍下去,东千宝也死不瞑目。
周围的人不敢大声,只悄悄说些“杀弟弟”“杀了畜牲”“这……是不是不太好”“对啊,亲兄弟啊”“小心天谴”
认为好的,不好的,一百个人有一百种说法,议论纷纷。
紧接着,周围几百号人突然诡异的安静下来。
因为东千风将剑架在了他父亲脖子上。他眸光清澈,拿剑的手没有一丝颤抖。在别人看来大逆不道的事,对他好像同吃饭喝水一样正常。
“这个人是我生父,他害死我母亲,夺我家财,还想砍掉我的手脚,让我当牛做马。他该不该死?”
“该。”
咔呲——
后来,修仙界有书盛传:某日天晴,梧霜仙尊年十岁,当街三问,尽斩父母兄弟,绝人伦亲情,种下无情道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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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府门口的尸体与鲜血被清理得一干二净,他们也离开了东家。
可最后的场景还留在许多人心中,会在他们眼前时时闪现,其中也包括路归月。
受那满地尸体与鲜血的画面影响,她吃不下什么东西,晚上也总被噩梦惊醒。
在城外休息了几天,路归月才缓过来。
这几天在东千风面前,她假装没有任何异样。那天的事像是过眼云烟,谁都没有再提起。
东千风杀人有理有据,并非冷血无情。
死人也好,杀人也罢,未来的一切都还未成定局,她要改写自己的结局,就不能被这种事吓到。
路归月这样告诉自己,然后依旧笑着对东千风说:“我们走吧。”
她的语声平稳,神色放松,还是那种怡人的微笑,心中定然没有任何阴霾。
东千风松了口气,默默跟上她。
她捏碎玉简吊坠上的珠子,原地出现了一个能到无极宗的传送阵。
二人踏过阵法出现在仙山脚下,有人闻声过来。
“两位小友,我们已经恭候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