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魂之浮生若梦》一剪寒窗

6、神界苍然

　　神界有九重，苍然的居所在九重之上。
　　朱红端庄的神界隐匿在厚重的白色云雾之中，身着银色铠甲的天兵手握红缨长枪，整齐排列巡逻着。夜离现出身形，白色素衣与这九重天上的云融为一体，只那发间一点鲜艳红色随风舞动，时见被她收起在灵囊里，手上是一截碧绿通透的短笛。
　　守卫见到夜离先是一惊，将长枪对准夜离。待看清来人后才收起武器点头道：“原来是离少君，多有冒犯。”
　　“无碍，我来见师父。”夜离声音淡淡地说着，那脸上的表情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一般。
　　听见夜离说来见苍然，守卫立即放行道：“神君吩咐，见您来，便让少君您直接去澜沧阁。”因为之前苍然有过吩咐，所以守卫便将此话带到。夜离依旧是那平淡疏离的模样点了点头，便抬脚走了进去。
　　“离少君长得真是俊美。”刚才对着夜离说话的守卫对着另外一个守卫说着。
　　“哼，那又怎样？不还不是不能渡魂吗？要不是靠着鬼王是她亲爹，咱们神君是她师父，她算个啥？”另外一个守卫口中带着不屑的话语一字不漏地传进了还没有走远的夜离耳中，脚下的步子一顿，右手握着玉笛的手紧了紧，脸上的寒霜更甚。
　　“说得也是，你看看她那副样子，给谁有过笑脸啊。还不是靠咱们神君的庇佑。”另外的守卫接话，也点头赞成道。
　　夜离停下了步子，深呼了口气，整理好了心情才抬步往澜沧阁走去。因为她刚才有一瞬间动了杀心，她怕她再听下去自己会忍不住在这神界大开杀戒。她嘴角微扯出些自嘲，从小便听了这些闲言碎语，那两个守卫说得倒也是没错，自己身为鬼界未来之主不能渡魂都没有被废掉，不正是靠了父王吗？如今修为高深，也是靠着师父提点罢了。他们说得倒也是实话，今天怎么感觉自己格外不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了。
　　澜沧阁在九重天的最顶端，高耸威严的朱红色大门紧紧闭合，金光璀璨的牌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夜离刚走到门口，那闭合的大门便朝里打开了。
　　夜离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才迈步跨过那门槛，走进里面，与外面的端庄威严之景毫不相同。里面种满了树姿秀拔的合欢，嫩绿色的细小绿叶上点缀着粉色的如同扇子般的合欢花，在阳光下交相辉映。往林子深处便是一间如同茅草搭建的吊脚小屋，屋外一个高大敦实的石置上用红色的朱砂写着一行诗句：春水渡溪桥，凭栏魂欲消。
　　茅草屋的门打开，正对着一端坐于蒲苇之上的紫衣男子，他头发以木簪束起，那俊朗绝美的容貌，宛如匠心雕刻般，饱满光滑的额头下，剑眉入鬓，一双天地之灵秀眼不含任何杂质，清澈却又深不见底，身材挺拔纤长，那举手投足间都透出一股掌握天下之感。男子身前的矮桌上正是一盘残局，只见他手指纤长有力，中指与食指间还夹着一颗圆润饱满的黑色棋子，似乎思考了一会儿才缓缓放下那黑子的位置。
　　察觉到来人，男子也不恼怒。只微微抬眼看着来人，用那低沉磁性的嗓音道：“心为何乱了？”
　　夜离心中一凛，但是她脸上表情依旧如常。苍然修为乃是六界之中最高的人了，不管是灵力修为都远远在夜离之上，那洞察一切的深紫色双眸，似乎盈盈泛着琉璃的光彩，一下子便将人的内心看穿。
　　夜离本以为自己掩饰得极好，没想到自己还未走进苍然便被察觉出来了。但是夜离没有回答，只是站在屋外朝里面的男子躬身拜道：“徒儿见过师父。”
　　苍然并不在意夜离不答他的话，他拂了拂自己宽大的袖子，用低沉磁性的嗓音道：“进来陪为师下一局吧。”
　　听见苍然的话，夜离才走进去，在苍然对面坐下，拿了白子与之对战。师徒二人不再说话，残局上是一片肃杀之象，黑白棋子在棕色的棋盘上相互交错，白字和黑子互不相让，棋局上风卷残云。一炷香的功夫，黑子已十子之力反败为胜，白子狼狈惨败。
　　“师父，徒儿输了。”夜离首先开口了。
　　“阿离，你可知你为会输？”
　　“师父棋艺本就在我之上，赢了徒儿也是正常的。”夜离将棋盘收起来后，才对着苍然道。
　　“为师是说今日你为何会输给为师那么多子。你的棋是我一手教的，你的棋艺如何我怎会不知？刚才进来时那守卫的话你都听见了吧？”苍然望着夜离问道。
　　“是。”夜离只知道苍然修为高深，与那魔界重寻不相上下，但是夜离没有想到，刚才那两个守卫说的话苍然竟然会尽数听见，所以此刻她也不再瞒着苍然，端坐着如实回答。
　　“你自小心思沉稳，让你能乱了心的恐怕不止这一件事儿吧。”
　　“……父王为徒儿订下了与东海公主的亲事。”夜离沉思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出来。
　　“你不喜欢那东海公主？”
　　“徒儿不懂感情，也不知道二人相爱是何感受，父王的做法实在是让徒儿有些不知所措。”对于夜冥的擅作主张，夜离这次心中似乎有些抗拒。从小到大，夜冥都是不会过问夜离的意见的，可是那时候夜离都心甘情愿的接受，然后努力达到夜冥所要求的。只是这一次是自己的婚事罢了，夜离虽然不懂得感情，不知如何去爱她人，可是她也知道成婚向来是个大事，也听说过两情相悦，可是如今父王却要让自己和一个没有任何感情基础，且就只见过一面的人成亲，之后夜冥还要拿身份责任去逼迫自己。
　　“阿离，为师虽然身为神，但是却掌握不了神界的情爱之事。为师虽然看得比其他人通透，但是却也解决不了许多的事情。这世间佛法讲究一个缘字，既然你已应下，那便是与她的缘分，之后你二人如何？那便要跟从你的心走了。”
　　“我的心？”夜离不解，她的心？她的心被冰包裹着，还带着锋利的冰棱。
　　“也许你该爱上一个人了。”苍然幽幽说道。
　　“师父，您也嘲笑徒儿吗？一个被抽取了情爱之魂的人，如何去爱上别人？”夜离那淡然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落寞与嘲讽。
　　“你觉得是为师故意刁难你？”苍然反问道。
　　“我……”是的，夜离觉得就连她从小尊敬的师父都这样，但是她没说出口。苍然看她这般模样，心底便对她的心思看了个透。于是起身背着手道：“阿离，这个世界是多变的，如果你真的用心爱上了一个人，那就证明那情魂便是不必要的，不是吗？为师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没有情魂，虽然艰难了些，但是为师相信你可以的。”
　　苍然的话像是棒槌一般，敲击在夜离的心上。她以前从未想过会有人相信没有情魂的她也会爱上一个人，就连她自己也不相信。小时候渡魂失败后，看着夜冥有些失望的脸，她心中愧疚，可也从未与人提过。自那以后，她便再也没有碰过渡魂的任何东西，眼神甚至都会下意识地躲闪那忘川河的渡魂舟。
　　“也许你的爱人会是那公主，或许会是别人。但是只要你爱上了那个人，那么你便能渡魂了。”苍然接着说道。
　　夜离虽依旧不解，可她这次倒是没有再反驳了，苍然看她心中有数，便不再接这个话题了，苍然右手托着下巴，一脸严肃地说着正事儿了。
　　“近日，魔界总是蠢蠢欲动，为师在人界频频发现魔界踪迹。”
　　“魔界！”夜离跟在苍然身后，听见苍然口中的话，原本的稳重淡定却是不复存在，话语里透着的杀气竟然毫不掩饰地显露在外。魔界对于其他五界来说，都是一个让人为之愤恨的存在，夜离在夜冥的教导下，对魔界亦是恨之入骨。因为魔界，夜离出生便被夺取了情魂，自己的娘亲也惨死在魔界之手。鬼界也因为之前与魔界的一场大战而损伤惨重。
　　“一千年了，魔寻怕是要回来了。”苍然看着远处的云道。
　　“师父，需要徒儿做什么？”夜离早就知道，苍然让她来神界肯定不会只和自己下棋谈心那么简单。
　　“为师要你去人界查看，但是这件事儿得偷偷进行，不可暴露。要是让人知道魔寻重回人世，为师怕这五界人心惶惶。”
　　“徒儿遵命！”
　　“这件事儿也不能让你父王知道，明白吗？”夜离对于苍然的叮嘱她自然知晓，夜冥因为妻子惨死，对魔界恨不得杀得一干二净，要是让他知道，那还不得掀翻天了。夜离虽也恨魔界，但是也不会像夜冥那般感情用事。苍然知道夜离能忍，所以才让夜离去查看。
　　“明白。”夜离刚要走，苍然又将她叫住吩咐道：“记住，保证自己的安全，不可胡来，只能暗中查访，知道吗？”
　　“是。”见夜离答应自己，苍然这时才放夜离归去。
　　苍然望着远处消失的身影，立马沉下了脸怒骂道：“离少君也是你们能妄议的？我神界可不出如同长舌妇般的天兵！”
　　之前守在澜沧阁外的守卫立马跪下道：“神君饶命！小神再也不敢了！”
　　苍然不再理会二人哀求，右手一抬，紫色的光如同利剑一闪，地上跪着的守卫便不见了，只见门口突然多出了两头石头麒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