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魂之浮生若梦》一剪寒窗

17、雷劫至

　　转眼间，雷劫的日子还有不到三日。夜离也提早来到了望月崖上，往上望去还能看到漆黑星空的一轮圆月。明明这般风平浪静，可夜离心中却有一丝的不安。
　　望月崖上可以将整个鬼界的风景尽收眼底，荧荧的忘川河的星碎依旧点缀着黑暗中的鬼界，渡魂舟在上面平稳行驶着。
　　夜离站在结灵树下，此刻鬼界却是开始起风了。刚开始还只是徐徐的微风吹动着夜离的发梢，结灵树上的红色飘带也开始飘动。这风越吹越大，竟是有些迷了夜离的眼睛。
　　这是雷劫的前兆，没想到，这次雷劫竟然提前了。
　　夜离看着空中已然是聚集了大量的乌云，深黑色的乌云里也能隐约看到里面闪电，像密密麻麻的小蛇般，蜿蜒不一。
　　随着乌云的不断聚齐，已经能听见望月崖夜空打下的响雷了。夜离看着情形，心下还有些无措，但是形式已经容不得她想太多了。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撩开衣袍盘腿而坐。将丹田处的灵力慢慢汇聚，进入探灵模式。
　　天雷聚集，汇聚成一道强烈的闪电向着望月崖那人袭去。崔惜在奈何桥止不住地往那边望去。
　　眼里的担忧一览无余。
　　感受到雷电直直向自己打来，夜离出于本能想躲，但是她好像是被定住了般，周身动也动不了。只能任由天雷打向自己，痛楚蔓延四肢百骸还带着股麻意，第一道雷劫落在身上后，后面的天雷便一道接着一道打在夜离的身上。夜离感觉到了，这次的雷劫果然比自己五百年前所经历的强烈多了。
　　最后一道天雷落下，夜离再也支撑不住了。口中鲜血喷涌而出，穿着整齐的衣物早就被汗水打湿。
　　她睁眼，眼中的清冷不在，由于刚才经历过痛楚，眼角处还有些微微发红。她休息了片刻，现在灵力太弱了。她只能慢慢走下去，崖下，夜冥早就派了两名鬼差来接应。
　　看见夜离满身狼狈地从望月崖下来，两名鬼差也急忙上前准备扶着她，但是都被夜离拒绝了。她一人慢慢走在前面，两名鬼差跟在身后，护送她去鬼界的灵泉静养。
　　灵泉位于鬼界的偏僻之地，在忘川河的西面。所以夜离要经过忘川河，刚走到忘川河边，就听见有鬼差的惊叫道：“不好了，有人落入忘川河了！”
　　夜离虽然虚弱，但是此时也是恢复了不少。待她看清掉入忘川河里的人时，脑海中想也没想便一跃跳进了忘川河中。
　　“少君！”
　　“快，快去禀告鬼君！”
　　有鬼差在岸上叫到，忘川河乃是仙界若水和鬼界冥水相结合的。仙界若水鸿毛不过，鬼界冥水乃渡魂舟中未度化的怨灵所化，食人灵力，催人心智。若水用来压制冥水，六界之中无人敢入忘川河，也无人能从忘川河中脱身。
　　忘川河水中比那人界的寒冰还要刺骨百倍，崔惜掉入河中后本来她是会凫水的，如今竟然怎么也动不了。感觉脚下像是有千百只手将自己下拉，她如今也没了力气。却还记得掉入忘川河中之前，敖灵那一张明艳的脸上带着不屑看着自己掉入水中。
　　兜兜转转竟然也逃不过正真死亡的命运吗？她在人界那般努力地活着，为了活得更好，她不惜求了那人在鬼界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还拜了个很好的师父，她如今再不甘心又如何？忘川河水在自己刚入鬼界便听闻过。
　　不过她也不贪心的，只是稍微有点遗憾。少君，我想和你做朋友的。这句话她还没来及对她说，也不知那人经历雷劫怎么样了。
　　崔惜感觉到自己周身在慢慢变冷，刚开始还能看到河面微弱的光亮，现今却已然是一片漆黑了。她的意识渐渐模糊下去，在快要闭眼的时候，竟然看见了自己喜欢的人朝着自己来了。崔惜想，上天对她也不薄，在临死之前还能让她看见这么真实的少君。
　　崔惜嘴角带笑，意识终归黑暗。
　　夜离看她这般状态，加快了自己的动作，可是刚经历过雷劫的她此刻灵力却是完全不起作用，没有办法，她只好如同凡人那般与水中怨灵打斗，一面护着崔惜。还好她现在还能召唤出时见，此剑有灵，与主人心意相同。虽然有些吃力，但是还能应付。
　　可是这样也不是办法，这样体力终究会消耗殆尽的。
　　在水中争斗了片刻，夜离的意识也开始模糊了。她似乎又看到了神界两名守卫对她的评价，她有时候也在怀疑自己，自己如果不是父王的女儿，那这个位置她还能做得稳吗？一会儿便是年幼时自己独自生活的场面，一会儿又是父王那张严肃威严的脸与斥责。
　　夜冥赶到这里时，脸色如同锅底一般黑。
　　见他也想要跳下去时，身边的无言却将自己拉住道：“王君，不可！鬼界还需要你。”
　　“你！”夜冥瞪着无言，可是他也知道。他身为鬼界之主，魔界之人蠢蠢欲动，魔尊重寻不久也快现世。他不能赌上自己的性命，可是河中那是他的女儿啊。他的爱人拼尽了性命生下来的孩子，他虽然严厉，他虽嘴上从来不说，但是他对夜离的爱并不少。
　　忘川河此刻早已不再是碧绿荧荧的了，面上是黑色。那是被若水压制的冥水，此刻已然看不到二人的身影了。
　　夜冥有些站立不稳，还好有无言扶着才不至于坐在地上。敖灵见着这个情形，有些懊悔，她本来想着用计将崔惜推入忘川河中，然后装作崔惜自己掉入忘川河中。这样夜离与她的婚事才能得以安稳地进行下去。她千算万算，竟然没有算到夜离雷劫提前，还刚好路过此地。
　　“快看，少君。”
　　岸上不知谁喊了一声，果然见到了夜离脚踩着时见，怀中抱着崔惜向岸上来。这时候忘川河竟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众人大喜。
　　更多的是疑惑，六界之中无人进忘川。如今夜离不仅没事儿，还安然回到岸上。
　　夜冥看着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刚开始是惊喜。待到夜离走近，将崔惜交给泽叁才到自己面前来时，他终究是愤怒极了，抬手便给了夜离一巴掌。
　　“啪”夜离被夜冥打倒在地上，白色的衣袍沾染了不少污渍。原本束好的发髻也零零散落，夜冥使了极大的力气。夜离左半边脸已然发肿了，嘴角还有些血渍。
　　“混账！”你可知为父有多担心，要是连你也失去，那为父仙逝要如何面对你母亲？
　　见着夜冥生气，夜离也只好忍者剧痛好好调整姿势跪好。依旧不发一言，看着夜离这般模样，夜冥还想再打夜离一巴掌。但是周围人却向他跪下道：“鬼君息怒！”
　　“你为了一个她，竟然敢不顾自己性命，不顾你身为少君的责任。这是本王教导你的吗？你……”
　　灵力不支，身受重伤，还在忘川河中与怨灵缠斗，本来就快虚脱的人如今已经撑的够久了，夜离本来想要听夜冥训斥完自己。奈何她似乎撑不住了，不等夜冥说完便吐出一口黑血，重重倒在地上。于是众人又忙做了一团。
　　夜冥立马将夜离抱在怀中，这是夜离长大之后他第一次抱她，没想到她竟然这般瘦。夜冥心中有些五味杂陈，转头对着无言吩咐道：“立即去神界请苍然神君。”
　　无言本来立马要行动，夜冥又叫住了他道：“再去找一人将花尊主请来。”
　　刚才他探了夜离的灵息，竟然在渐渐消失。刚历雷劫，又入忘川，再看夜离苍白的脸色和嘴唇的乌紫，夜冥便明白这是中了怨灵的毒了。这孩子，他有些后悔刚才打她那一巴掌了。看着女儿现在还没有消下去的脸，夜冥有些自责。可是如果重来一次，他依旧会打她。
　　崔惜被安置在自己的住处，夜冥如今要照顾夜离，还要忙于鬼界之事。所以对于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还没有去了解清楚，现在两位当事人一位昏迷，一位说是崔惜自己不慎摔进去的，而且现场还不止一个人证，你说要是敖灵的侍女作证大家都会有所怀疑，但如今人证均不是鬼界的人。众多眼睛看见的，可是夜冥不是傻子。就是因为太过巧合，他现在想崔惜这人他不是特别欢喜，但是这位公主的心机到底有多少便不得而知了。
　　他回来后也曾听过夜离与崔惜的事儿，当时他只是想夜离从小没有什么玩伴，如今来个跟算起来差不多大年纪的同龄人也好。但是夜离对这位朋友关心过头了。敖灵心中不平也是应该，看来夜离醒来后也该提醒她注意点影响了。如今也不是与东海撕破脸的时候。
　　“崔惜如何了？”
　　无言去神界请苍然了，陪在夜冥身边的是比较机灵的一个鬼差。
　　“回鬼君，崔姑娘还未醒来，她也中了怨灵的毒气。”
　　“吩咐下去，好生照料。”这个人毕竟是她女儿拼了命救回来的，他也不会太过为难她。只是他希望之后她还是离阿离远一点，他不想再看到阿离受伤了。
　　崔惜像是做了个很长的梦，在你梦中她的身体轻飘飘的。她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在与别的乞丐抢夺食物，看到了双亲毫不怜惜扔掉她的眼神。
　　梦中景象如同走马观灯一般在她眼前一幕幕浮现出来。
　　画面一转，那一年人界大旱大雪同时降到人界，皇帝不作为导致难民增多，百姓流离失所。她看到了人世间最残忍的一面，弱肉强食在人的身上也可以展现得淋漓尽致。
　　一群难民竟然哄抢一个快要断气的幼儿，那群难民两眼放光只等那孩子落了气。
　　那孩子的尸、体还没有完全冰冷，一群难民便蜂拥而上，竟然啃、食幼儿尸、体，各个嘴角沾着鲜血，像是从地、狱出来的恶魔。
　　崔惜当时被吓坏了，她也不管自己刚才饿得快要昏倒，只是为了活命一个劲地向前跑，一直跑，没有目的地跑，不知道跑了多久，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她才敢停下来。那一年，她只能生活在林子里，饿了便找些野果饱腹，有时也会找些鱼，但是这个并不是天天都有的。夜晚还要防着山间地野兽，她就只能尽量待在树上。有时候树上也不会太安全，可是比地上要好得多。这样地日子过了将近一年，她才敢从林子里出来，然后人界国主改朝换代，新任的国君是少有的治国之才，但是她依旧还是乞丐。
　　由于她没有什么营养，所以在那年冬天寒气入体没钱买药，便被活活冻死在破庙中了。替她收尸的是一同乞讨的一位老者，她倒是十分感激他。
　　画面再一转，她便看到了初次见夜离的场景。那个时候只觉得这位高高在上的少君孤傲清高得很，可是慢慢接触下来发现夜离这人只是不爱笑而已。而且还单纯得紧，可架不住她长得好看，喜欢她的人不少，最后就连自己也被她收服了。
　　与崔惜的昏迷不同，夜离此刻脑中的情景是自己身处一片荒漠之中，风沙很大。
　　像是走不到尽头一般，最后她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有人吗？”
　　回答她的只是被风吹散了的细沙般，周围只有风声。再无其他，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自己。
　　“有人吗？这里是哪里？”她似乎心有不甘地又喊了一声，但是依旧没有人回应她。
　　她依旧在荒漠中走着，这时候风沙变得大了。将黄沙掀起了将近十米高，在那沙尘暴中，夜离隐约看见一个女子被包围在其中，但是看不清面容。她想走进看个仔细，可是却怎么都不能再离那女子近一点。
　　“姑娘，请问你是谁？”夜离只好问道。她一位这次也不会有人答应，可是不一会儿便有一个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我？哈哈哈哈，我不就是你吗？”
　　夜离只觉这人在装神弄鬼吓唬自己，于是便召唤出时见，聚了一道光直接砍向那个女子，谁知这个影像竟然像是在水中一般，打破之后便又凝聚在一起了。
　　“你到底是何人，敢对本君装神弄鬼！”
　　“呵呵呵呵，我是你啊，准确来说我是你的心啊？”
　　“心？”夜里不解。
　　“是啊，你的心。准确来说，我是你情魄。”
　　“情魄！”夜离大惊，她的情魄竟然一千年都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