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与高岭之花[花滑]》Rehearsal

2、第 2 章

　　骆随洲应该明白，他的据理力争并不能够改变教练组的决定。但他仍然在捍卫自己的立场。

　　“我不需要一个新搭档。”

　　“我的搭档是韩云欣。我们从最早被卢虹教练发掘的时候，就在一起训练了。我从来没有想象过，有一天我会更换搭档。我和她有足够的默契。姚教练，请不要拆开我和韩云欣的组合。”

　　那时候，骆随洲和韩云欣应该都只有五六岁出头一点，是腿短短的小豆丁。当时他们跟随卢虹教练学习滑冰，虽然各滑各的，但总归是师出同门。骆随洲一开始只当作是培养兴趣爱好，后来天赋被发掘出来，就开始接受职业化的训练。也是卢虹教练建议他们两个人搭档练习冰舞项目。

　　骆随洲肯定就认定了，他会和韩云欣一直搭档滑下去，直到退役。

　　“我们拿了这届冬青奥会的第七名，我们是出了成绩的组合，就算要拆对，也不该拆我们两个。”

　　他看似给出了很有说服力的理由。

　　然而，姚教练一句话，就让骆随洲的抗拒变得毫无意义。

　　姚教练说：“拿金牌的，是黎慈黎昂。”

　　蓝教练在一旁补充道：“随洲，作为教练，我们都看得很清楚，韩云欣在技术难度和表现力上已经落后你一大截。你们两个人如果继续搭档，天花板就在那里，是很难有突破的。但是现在黎慈回国，她没有搭档，你和她形成新的冰舞组合，这是强强组合，你们的上限会很高，甚至可以说日后有希望登上世界大赛的领奖台。随洲，你是运动员，你要追求的是竞技体育的格言，不要感情用事。”

　　两位教练陈述的是事实。

　　在黎慈和黎昂的组合里，黎慈是那个天赋极高的人。

　　而在韩云欣和骆随洲的组合里，骆随洲是那个天才少年。

　　这个全新的冰舞组合，或许能有很大的希望，实现国家队在冰舞项目上的历史性突破。

　　“我们理解你和韩云欣搭档多年，不过，这是整个国家队层面的决定，我们不想逼迫你，但还是希望你能够努力地接受这个结果，而不是怀着抵触的情绪去抗拒它。黎慈是一个很优秀的运动员，你们组成新的冰舞搭档，对你们两个人来说，都将是一个全新的机遇。”

　　蓝教练的话说得还算温和，她拍了拍骆随洲的肩膀，示意今天的谈话到此结束。

　　“好了，随洲，你自己回去想想吧。黎慈这两天应该还要去体检，办一些别的手续。等她走完流程，正式加入国家队之后，你们两个就一起参加训练吧。你们以后由姚教练和我负责带训，我们是你们两个的主管教练。”

　　骆随洲知道自己必须接受这个局面。

　　他问：“那韩云欣呢？你们会给她找新搭档吗？”

　　骆随洲的问题太多了，所以蓝教练故意板起脸说：“这就不需要你操心啦。”

　　姚教练抬手，打断了蓝教练的话：“不用瞒着随洲。韩云欣接下来会和陆霖组队。而陆霖原本的搭档郁琦善，我们会考虑把她转到双人滑那边去。郁琦善毕竟年纪也还小，作为双人滑的人才储备还不错，另外在身高上，小姑娘继续和陆霖搭档冰舞，的确不合适。每个人还是要在最适合自己的位置上，发挥自己最大的能力。”

　　*
　　*
　　黎慈永远也不会忘记，她在位于大兴的花样滑冰国家队训练基地，见到骆随洲的情形。

　　骆随洲应该是刚刚结束体能训练赶过来。他上半身那件黑色梭织外套的里面，是一件深灰色速干短袖训练服。他的头上戴着一条暗红色吸汗发带，短发稍显凌乱，像是用手随意地捋过很多次。他背着光走过来，她听到了他起伏略重的呼吸声，看清了他脸上隐隐有些烦躁冷漠的表情。

　　他好像没有认出她是谁。哪怕在他正面朝着的封闭走廊里，只有她一个人坐在办公室外面的长椅上，他越走越近，目光却始终没有落在她的身上。

　　但他们其实打过照面，不止一次。

　　最近的一次，是在半年前瑞士洛桑的冬季青年奥林匹克运动会上。

　　黎慈还有印象，骆随洲和韩云欣，是这届冬青奥会的第七名。他们滑了一套很优雅的自由舞，黎慈喜欢他们的同步捻转步，从变刃到动作编排，处理得很细腻。

　　黎慈曾经用看待对手的眼光认真地审视骆随洲和韩云欣的节目编排和滑行风格，从中找到值得她和黎昂学习和精进的地方。

　　但现在，他们是队友了。

　　奇妙的人生。

　　不过，他们依然是对手——同一个国家队中的对手，为了能让同一面国旗飘扬在冰场上空而竞争。

　　骆随洲已经走到她面前。

　　他停下脚步。

　　黎慈并不介意由谁先开始进行问好。既然骆随洲看起来没有认出她是谁，那么她决定主动向他打招呼。

　　她站起身，眼睛正好可以平视他的脖颈——

　　所以，骆随洲和黎昂差不多高，这个念头率先飘进她的脑海里。

　　黎慈已经伸出手了，问候的话来到她的嘴边，即将滑过她的齿与唇，她会首先释放善意。但骆随洲却也同时抬手敲响了办公室的磨砂玻璃门，笃笃两声。

　　他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黎慈微微皱眉，她的情绪直白地反映在脸上。

　　好吧，骆随洲好像不太有礼貌。她开始有点儿不太喜欢他了。

　　蓝教练听到敲门声，很快从办公室里面走出来。

　　蓝教练先是给了黎慈一个拥抱：“黎慈，欢迎回国。”

　　黎慈微笑着回抱：“您好，蓝教练。”

　　蓝教练对着黎慈和蔼地笑，顺便为她介绍身边的男孩：“虽然你们应该认识，但我觉得有必要再向你介绍一下，黎慈，这是骆随洲，你今后的搭档。”

　　黎慈闻言，很是惊讶。

　　搭档？

　　但是，骆随洲已经有搭档了，不是吗？他的搭档是韩云欣。

　　韩云欣的搭档，现在变成了黎慈的搭档。

　　黎慈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刚刚骆随洲走过来的时候，之所以对她表现得冷漠、不友善，是因为他已经提前知道了花滑国家队的这一决定。他和韩云欣被拆开，黎慈看起来是始作俑者。他不满意这个决定，却不得不接受重组的安排，所以对她态度好不到哪里去。

　　黎慈现在能够理解骆随洲的抗拒了。她从他原本的搭档身边把他抢走，她像是故事里的反派角色，所以他对她没有任何友善的态度。
　　同时，她突然不确定，自己孤身回到中国，究竟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骆随洲冷漠地移开眼，他没有主动伸手来和黎慈握手。

　　直到蓝教练看似不重、实则用力地捏着他的脖颈，迫使他转变态度，他才把视线转回来。

　　“你好，我是骆随洲。”

　　他依然没有友好地伸出手——或者仅仅是假装友好地伸出手。

　　这是黎慈第一次听到骆随洲出声说话。

　　他的嗓音要比黎昂的更低沉一些，听起来也没有黎昂那么活跃积极——黎慈通常很难理解哥哥黎昂那种与生俱来的强烈自信感。

　　“你好，我是黎慈。”

　　她下意识地使用了和骆随洲相似的句式，以弥补正在流失的安全感。

　　黎慈的目光中带着不确定，默默地飘向站在旁边的蓝教练。

　　蓝教练摁在骆随洲脖颈上的手再度用力，她现在是在场的三个人里面，声音中气最足的一位。她希望骆随洲能够展现出更多的绅士风度，这在花样滑冰，尤其在冰舞项目之中，是非常重要的一项品格。

　　“既然你们现在是新搭档了，不妨抱一下吧，尽快熟悉起来，有助于你们后续的训练。”蓝教练的脸上依然挂着和蔼的笑容，但她的态度相当强势，催促着他们给对方一个拥抱，完全不留给两个别扭的年轻人任何转圜的余地，“来吧，别害羞，随洲，像个男人，打开你的手臂——”

　　她的语气就像是在冰场上指点动作。

　　骆随洲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的视线从黎慈的脸上一掠而过，然后他迅速地俯下身，飞快地虚揽了一下黎慈的手臂和脊背，短暂到黎慈只感受到她的脸颊贴了一下他身上那件梭织外套的金属拉链。她都没有来得及伸手回抱他，他就已经退到原本的位置上。

　　在蓝教练看来，这勉强能算是一个拥抱。她不能再要求骆随洲做到更多，她担心会激起年轻男孩的逆反心理。

　　但是黎慈却不这么想。

　　她不要一个勉为其难的搭档，也不要别人来对她挑挑拣拣。

　　于是，她朝着骆随洲走近了一大步，几乎把两个人的距离拉到最接近。然后她踮起脚，果断地伸手抱住了骆随洲——他比她想象得要强壮——他没有挣脱，所以这个拥抱持续了有数秒钟。直到黎慈觉得足够了，她才慷慨地放过了他。

　　骆随洲仍然维持着面上的冷漠，黎慈不在乎他心里是否已经涌起了惊涛骇浪。

　　蓝教练在旁边看得露出了笑容。

　　在这对全新的冰舞组合里，谁会占据主导的地位，现在看起来已经很明朗了。这可跟骆随洲和韩云欣的相处模式完全不同。黎慈似乎不会轻易地把领导者的角色让渡给骆随洲。

　　黎慈的声音听起来心满意足：“蓝教练，我还要去交表格。我先过去了。”

　　小姑娘有着骄矜的脾气，她在征得蓝教练的许可后，转身潇洒地走掉了，没有多看骆随洲一眼。

　　蓝教练笑了。这种年轻人之间充满火.药味的你来我往，她看得很过瘾。

　　“随洲，还适应吗？”她忍不住打趣道。

　　骆随洲依然满脸云淡风轻，看起来不受黎慈的影响。他从容地在外套口袋里摸出来一张纸，递到蓝教练面前。

　　“这是什么？”

　　骆随洲的口吻平静：“教练，这是我的请假申请。我需要离开国家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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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文章当中的赛事举办地，会和现实生活中的有所区别。
在设定里，本章的时间线是2016年夏天，黎慈回国入籍，她和哥哥黎昂夺冠的冬青奥会是2016年，主办地设定为瑞士洛桑（实际中，瑞士洛桑主办的是2020年冬青奥会，挪威利勒哈默尔则是2016年冬青奥会的主办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