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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   搭档和搭档之间的相处模式都不尽相同。比如黎慈和骆随洲,他们两个虽然组队的时间没有多久,但在国家队里大家都默认他们两个相处得还算融洽。

      “至少他们从来不吵架。”这是陆霖的证词。

      骆随洲沉稳冷静,黎慈待人友善,这两个人是不可能吵得起来的。

      没有人知道,黎慈曾经因为同步捻转步的事情而对骆随洲大为光火。那次回宿舍的路上在路灯下的争执,事情过去后,黎慈和骆随洲很有默契地都闭口不谈。这是一种聪明的处理方式,他们把分歧控制在了最小的影响范围内。在两个人之间出现的问题,就仅仅克制地摆在两个人之间被解决。

      但这种平静的表象,却也导致队内测试赛前,在黎慈和骆随洲之间突发的矛盾变得更加引人瞩目。

      在旁观者们看来,那是一个普通的上午——

      如果说有什么事情让大家觉得这个上午是特别的,那就是第二天全天要进行国家队内部的测试赛。所以差不多有一半的运动员都在训练馆里加紧练习,他们被安排在上午进行上冰训练。至于另一半的运动员,他们的训练时间在下午。而到了晚上,训练馆不会再对运动员开放,工作人员需要对冰场做一些修补和处理,以确保第二天上午的测试赛能够安全、顺利地进行。

      黎慈和骆随洲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忽然间就各自滑开了。

      “他们是在吵架吗?”谭凯琳不确定地询问身边的人。

      矛盾出现之前,黎慈和骆随洲当时正在冰场靠外的位置做直线托举动作。这个托举动作是编舞师特别为他们设计的杀手锏。黎慈将要把她的重心全部都压在骆随洲的左侧肩背上,这是他们之间唯一的接触面,她的肢体会做到完全伸展,只靠腹肌核心来控制平衡,用绝对的力量去呈现出轻盈飘逸的视觉表现。

      动作的最佳效果,就像是黎慈在冰上优雅地轻掠过,如灵越的飞鸟一般,她似是没有透明羽翼就能飞起的精灵,而骆随洲则以凡人之躯承托着精灵的飞行幻梦。

      这个短托举的难度等级,已经跟黎慈黎昂在冬青奥会上夺金的那套自由舞中的短托举动作最高难度持平了。

      编舞师之所以拿出这个动作,就是为了让黎慈骆随洲能够在升入成年组后的第一次世界大赛上,亮相即一鸣惊人。

      这些天,黎慈和骆随洲一直在努力提高这个动作的完成度。

      凭借他们两个的身体素质和力量,这个托举的关键动作是可以被做到的,也就是黎慈不依靠骆随洲的手臂提供任何支撑和借力,她能依靠着核心腹肌的力量稳稳地定格维持住飞行般的姿态。换做其他能力不足的冰舞选手,将根本无法在冰上保持这个关键动作的平衡。

      可是,能够做出关键动作,不意味着整个托举就能够同样顺利地完成。

      黎慈和骆随洲必须在两秒不到的时间里,由滑行进入到托举姿态。他们需要依赖几个过渡动作,做到绝对精准无差的配合,使得黎慈迅速完成从冰面上升到骆随洲肩背上的姿态变化。这里面涉及到的所有衔接,都要做得利落干净,毫不拖沓。

      他们目前的成功率并不高。

      再一次练习。

      黎慈和骆随洲以基里安握法滑行进入位置,在正确的时间点上,骆随洲右手单手揽抱起黎慈的腰身,她的双脚悬空离地。

      下一个动作的变化最考验两个人发力的时机和肢体上的配合,这也是整套托举能否成功的关键点。骆随洲需要迅速地用左手托住黎慈,他施加给她这个向上力量的同时,黎慈需要依靠核心肌群以及来自骆随洲的借力,敏捷地翻转身体,惯性使得她能够越过骆随洲的肩膀,调整到俯身压在他的左侧肩背的姿态。

      成功了!

      黎慈稳定住身形。

      之后就是关键部分的定格亮相。黎慈保持动作大约两秒,骆随洲维持直线滑行,然后黎慈单手扶住骆随洲的肩,向前翻身下,回到冰面滑行姿态,两人回归基里安握法,进入到后续的舞步编排。

      但黎慈和骆随洲在这里停下。

      专项练习阶段,这一次成功后,不用接着短舞蹈后面的编排滑下去,他们而是停下来总结刚才这一次练习的经验。善于总结比盲目地加练更重要。

      黎慈不紧不慢地绕着骆随洲滑行,她重新扎了一遍头发,把鬓边垂下的碎发全部都往后梳理,她作为负责在空中完成姿态的人,她更有资格来评价刚刚动作的平衡是否做得好。

      “你不用把左肩刻意压低。”黎慈告诉骆随洲,“两边的肩膀应该保持同一个高度。不能因为你的左肩承受着我全部的重量,所以你就把它矮下去。这样动作会很难看。我确定你是可以撑起来的,对吧?”

      她指的是,骆随洲之前每一次做这个托举动作的时候,他的左肩都低于右肩的水平线,这让他们的整体姿态失去了轻盈灵动的质感,看起来两个人把动作做得沉重而费力,只能让打分评委从中看出一味追求硬核的技术难度,而没有任何的艺术性被保留下来。

      黎慈希望骆随洲可以改正这个问题,这样会大幅度地提高短托举的得分。

      但骆随洲不接受黎慈的指正,他说他自己之所以这样做,是有原因的。

      “如果我不压低左侧肩膀,你一定会从上面摔下来的。”骆随洲斩钉截铁的语气,让事情变得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他信誓旦旦,作为托举动作的“底座”,他能够感受到黎慈的重心到底处在怎样的位置上,他必须随时根据她的重心来微调他的姿态。正是如此,在反反复复的成功和失败中,他学习到,自己必须压低左肩,这样才能确保黎慈能稳住不摔落冰面。

      他不会更改动作。

      黎慈试图说服骆随洲:“可是,我们现在是在练习啊。为什么不能往最完美的方向去改进动作呢?如果只是为了保证不摔,就要牺牲动作的GOE加分了。按照我们现在的托举姿态,是不可能不扣分的。扣个一分、两分,这个难度不就白上了么?”

      骆随洲仍然不接受。

      “黎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在做这个托举动作时摔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马上就要有比赛了。明天是队内测试赛,一周以后就是大奖赛美国站。你需要尽可能地避免受伤。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按照我们现在的熟练程度,如果我保持两肩水平,你绝对会摔下来。”

      “而且,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我的视线完全看不到你。如果你摔下来,我没有办法第一时间护住你。你会直挺挺地摔在冰面上,从这么高的位置,你第一时间甚至都没有办法保护住自己。现在不值得做这种尝试和冒险,只为了来改善动作姿态——”

      “我们现在需要保证的是熟练度和成功率。我们还不够有把握在赛场上一定可以做出这个动作。我们应该在这上面花费更多的时间,先确保每一次都可以顺利做出这个托举。你得分清楚主次。”

      一旦涉及到技术层面的讨论,骆随洲的话就会比平时日常生活中的多很多。

      当即,谁都没有办法说服对方。他们都更相信自己的判断,不愿意信服对方的意见。可他们马上又要继续练习,依然是这个动作。

      黎慈和骆随洲的目光在不经意间碰在一起,然后不约而同地又都迅速移开。两个人都默契地闭上了嘴。他们各自心知肚明,此刻已经有一股火气升腾起来,这让气氛变得有点儿紧张。他们练得太久,重复性的事件,反反复复地做,可是始终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顺利进行下去,所以不免都有些急躁了。

      他们不能继续再交流下去,否则一定会吵起来的。这是两人的共识。

      那就接着练吧。

      还是做同一个托举。

      两个人滑行进入,骆随洲揽住黎慈的腰,准备把她往左上方推过去。黎慈紧绷着腹肌,她也要马上扭转腰腹,翻过去找到托举的承托位置——

      然而,刚才的意见不合,在此刻突然发挥了它可怕的效果。

      两个人都明显有分心的情况:黎慈在想骆随洲说的话,而骆随洲在想黎慈说的话。她一定要证明,即使他两侧肩线维持水平,他们也一定能够稳稳地保持平衡不摔。骆随洲则要再度压低肩膀,保证重心的绝对稳定,他坚持不受黎慈的干扰。

      所以他们错过了彼此的时间点。骆随洲施加给黎慈力量的时候,她还没有做翻身转向左后侧的动作。于是,黎慈骤然失去接触点,她没有利用到骆随洲给她的借力,反而被这股力量推了出去。猛然间的失重让黎慈下意识地护住手肘,但她意识到太迟了,她眼睁睁地看着白色的冰面离她越来越近——

      下一秒,黎慈被骆随洲反手揽抱住,她整个人的重量全部都压在骆随洲的左手手臂上。幸好骆随洲的反应够快,他在黎慈摔在冰面上之前,将她接住。

      虚惊一场。

      黎慈的手心本能地出了冷汗。她其实没有受到太大的惊吓,摔跤对于花滑运动员来说是家常便饭,但她还是松了一口气。白色冰鞋接触到冰面,她从骆随洲的怀里站起身。

      她正要跟骆随洲随口说一声谢谢。但他却沉着脸滑向了场边。

      很明显,他现在的情绪不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

      事发突然,骆随洲接住黎慈的时候,手臂所做出的应急扭转并不是一个健康合理的姿势,黎慈掉下来的冲击又很猛,他在抱住她身体的那一刻,就不自觉地忍痛蹙眉。手臂传递出明显的痛感,他第一时间意识到,是手臂肌肉拉伤。

      骆随洲滑开去找队医拿喷剂。

      黎慈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以为他在生她的气。毕竟,他上一秒才说的,他们现在更应该把训练精力放在提高成功率上面,下一秒,他们两个人就配合失误导致高处跌落,她险些落冰受伤。明显就是佐证了他的话比她的更有道理。

      黎慈的脸颊迅速变红。

      “骆随洲!”她试图叫住他。

      可是骆随洲置若罔闻。

      她提高声音又叫了他一遍。

      “骆随洲!”

      她的音量吸引到了周围人的注意。冰场上其他运动员的视线开始往这边投过来。他们都不明所以,但有一点很肯定,他们从来都没有看到过骆随洲和黎慈之间会出现这种紧张的场面。

      骆随洲这次被她叫住了。

      他转过身,眼神里没有任何的温度,他现在看起来好像又回到了黎慈刚来国家队时候对他产生的印象:不近人情,冷淡到了极点。

      “我告诉过你,不要这样做。”

      他说完这一句,就无声地滑走了。

      黎慈的情绪被他的这句话彻底点燃。她剧烈地起伏着呼吸,简直无法相信,骆随洲居然说了这样的风凉话,仿佛要高高在上地评价她的是非对错。但刚才这一下失误,并不是因为她一定要让他把左肩抬高造成的,是因为他们两个人没有配合好时机。很难说到底是骆随洲做得快了,还是黎慈做得慢了,但就算是黎慈一个人的问题,他也不该这样冷言冷语。

      黎慈克制着脾气没有发作出来。她忽然有点儿委屈,但她没有哭。她往另一边滑过去,冷着脸去找她的纸巾盒,擦头上的汗,任何多余的眼神都不留给骆随洲,所以她甚至不知道,为了接住她的那一下,骆随洲的手臂肌肉拉伤了。

      这对冰舞组合就这样短暂地在冰场上分道扬镳了。他们两人之间的气压变得很低,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在闹不愉快。

      “好吧。他们确实在争吵。”谭凯琳总结道。她也只是分神了这么片刻来关注黎慈和骆随洲的小插曲,她很快又投入到自己的训练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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