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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世界一 天作之合(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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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霍旸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旸,日出也。
一个被寄予厚望的名字呀。
燕绥站在扶梯旁边,打火机发出了声音,声音不大,但在这满场寂静的环境下格外引人注意,而那火花,在昏暗的环境下就像是火堆外点燃枯枝的凶兽。
“哦呀,打扰到你们相亲相爱了吗?抱歉。”燕绥看着站在台上,抱着小儿子准备吹熄巨大的蛋糕的霍父瞬间沉下的脸色,笑了。
燕绥夹着烟坐在楼梯扶手上滑了下来,惊起淑女们的一阵低叫,燕绥清楚的注意到那聚在一起的美丽小姐羞红脸看着自己,于是坐在扶梯上送出飞吻,又是一阵看似无礼的尖叫。
霍旸作为一个帅气叛逆,家世良好的赛车手还是很受年轻女孩们欢迎的。
“我妈要是看见这一幕,真想知道她是什么表情。”燕绥叼着烟,意味深长的看着霍父,燕绥可不在乎现在的客人怎么想。
白蔓珺,也就是霍旸的后妈温柔一笑,搀住霍父:“好好的喜庆日子,不要惹你父亲不开心了,大少爷。”
“我在老爷子眼里从来都是个不听话的混球,反正都已经是个逆子了,再顽皮一点又如何。”燕绥就像是一个大男孩,笑吟吟的坐在扶手上欢快的晃着双腿。
霍父年纪大了心脏不好,再加上早年旧伤,下肢水肿使他不得不住着拐杖,霍父狠狠的用拐杖敲了一下地面。
“你给老子滚过来。”霍父是泥腿子出身的军功将军,所以不要指望他的文化水平有多高,他更不在乎当着大庭广众骂娘。
燕绥听话的双手一支,从扶手上跳下来,从人群里穿过,还顺便给自己的小迷弟签了名。
“我在,您有什么吩咐?”燕绥来到霍父跟前,腰背挺直,像是一根青竹。
燕绥的状态不知道点着了霍父的哪根引线,老头几乎瞬间爆炸,抡起拐棍就往燕绥身上打,拐棍破风而响,打在燕绥身上发出闷响,周围的人都暗暗吸了口气,真疼啊。
燕绥可没有随身携带系统,可以降低痛感,这一拐杖,实打实的抽在燕绥手臂和后背上。
唐安歌站在角落里,看到霍父抡起拐杖的一刻,只能默默闭上双目,不去看,但是那闷响却实打实传入耳中,他环抱双臂的手爆起了青筋。
“真疼呀,现在你如果要打死我,应该是没人拦着了。”燕绥摸摸后背道“您不想给我脸,那我要是给您老人家面子是不是就不地道了?”燕绥往台上一坐,扯开领结,翘着腿扫视围观众人。
“要不今天就挑明白说话,白蔓珺你以为这个霍家有钱吗?这钱都不是姓霍的,是翟,这都是翟家给我妈的陪嫁,婚前财产,你一分都得不到!”燕绥把领结甩到白蔓珺脚下,惊得她向后退了一步。
燕绥不用看霍父,也知道他又把拐杖举了起来,他侧头浅笑,眼镜落到鼻尖,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霍父:“你就算打死我,这些东西也不是霍家的,也不会给这个逼死我妈的野种的。”
燕绥的手指直指白蔓珺怀里的男孩:“他出生一百天,我妈也刚好去世了一百天,你就为了给这个野种挣脸,晚公布我妈的死讯一天。”
燕绥看着霍父被自己气的脸色通红,青筋凸起,从白蔓珺怀里把那个男孩拽到了自己手里,那男孩随即被吓得哇哇大哭,燕绥把男孩抱在怀里,被那乱挥的小爪子直接从额头划到了脸颊,一整道血痕。
燕绥就那么举着那个孩子,白蔓珺吓得脸色发白,拉着霍父的衣袖,不由得尖叫。
“大少爷,你冷静点,他还是个孩子……”
燕绥是背对着白蔓珺和霍父的,他们看不到那混着点点血痕的眼泪,从眼眶里滚出,划过脸颊,落在地上。
但是别人看到了,就足够了。
“你是不是想说,孩子是无辜的?”燕绥笑了转头就那样看着白蔓珺:“白姐姐,我无辜吗?”
“我拉着你的美丽的白裙子,叫你小姐姐的时候,小姐姐,你却用我的床勾引了我的父亲……”燕绥翻着脑子里的记忆,越想越恶心,干脆利落的吐出两个字“恶心。”
那一拐杖也重重的打在燕绥后背上,燕绥搂着怀里的男孩,被霍父连抡了七下,甚至听到了后背肩胛骨附近的一声脆响。
血红血红的滴在怀里的男孩脸上,男孩不哭了,睁着那葡萄一样的眼睛,咬着自己的手指。
还是舍不得把这个孩子扔出去当挡箭牌呢……不够冷血,还是不够……
燕绥在心里念叨着,抬眼去看看着自己的客人们,那目光穿越人群,落到阴影里唐安歌的身上,燕绥压下心头的痛,和眼底生理性的眼泪。
值得,这一切都值得。
“谁给老子打个急救电话?”燕绥嘴里淌着血,拎起男孩的后领,距离台面五厘米的地方松手,孩子坐在台上,不过百天,当然坐不直,噗通一下趴在了台子上,被白蔓珺一把抱了过去。
有点崩人设了……燕绥默默地想,应该把孩子丢出去才对……
但是燕绥不由得心软了,因为一旦自己的任务结束,所有剧情会按照自己的改动而倒带重来……孩子真的是无辜。
燕绥晃晃头:“看来你留在我身上的血还不够多呀,霍保林,没你那么冷血无情,哈哈哈哈……”
燕绥灿烂的笑了,满嘴的血,边咳嗽边冒出血沫,怎么看怎么凄惨。
“对了,顺遍帮我打个报警电话,把这个蓄意伤人,哦不,故意杀人未遂的老头抓走。”燕绥有点无力的抬起手,指着那个没被气出任何好歹的霍父。
哗然一片。
燕绥看到胖子挣脱女友的拉扯,跑到了自己跟前,手在面前摇晃,燕绥只能看到恍惚的肉色。
“老大,咱去医院……”胖子激动的拽着燕绥的手臂道。
“别急,趁着我还死不了,我得把这豪门的底抖抖干净……”燕绥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吞下一口血沫,过剧情真是受罪。
“这在座的都是熟人,东凑凑西凑凑也带着血缘关系,都是自己家人,有什么可避讳的……”
燕绥边说边笑,被胖子掺着站在大厅中央:“我妈呀,一个书香门第世家的大小姐,有一天从道边捡回来一个脏兮兮的小姑娘,吃穿用度一样不差,简直就是当亲生女儿一样疼……还给那个女孩起了个好听的名字,白蔓珺……哈,书香门第,文人风骨,在你生下那个孩子的时候,我妈知道,这世上之最屈辱不过如此,碍不下脸面离婚,但却终于发现,啊!这屈辱!胜过死亡的恐惧,那白绫子一抛,把自己吊死在曾经你荡过的秋千上。”
燕绥就像演戏,又像在唱歌剧,嬉笑怒骂,最后靠在胖子身上。
“白莲蓉,你的心不亏吗?”燕绥眯着眼笑“你该死了,真的。”
燕绥说完这话,终于昏死过去,之前的所有状态,都像是在钢丝上跳舞,脚步虚浮,眼前五光十色,天旋地转,燕绥硬撑着,完成自己的落幕。
燕绥醒来,没张口说话,吸管就送到跟前,眼睛半张不张嘬了一口,淡淡的蜂蜜味扫去了口腔里的异味。
燕绥躺在枕头上,完全没力气,病床被缓缓升起,到了舒适的位置。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放弃吧,阿漱,我不值得你受这些苦……’,别那么看着我,我知道你不会这么说。”燕绥眼睛有点肿,也因为身体没有眼镜,看着眼前只是一片模糊的人影。
“我在这。”唐安歌伸手握住燕绥的手,双手包裹,声音轻轻的,怕惊扰到燕绥一般。
“醒了知道你在,就安心了。”燕绥眼睛都没完全睁开,现在说话更像是呓语,但是唐安歌知道燕绥此刻清醒得很。
“小歌,你说我算不算快穿任务者呢?”燕绥声音发飘,没什么力气。
“你是这世上最惨的快穿任务者。”唐安歌这话说完,燕绥就笑了,不是霍旸时常做出的讽刺笑容,那笑容温柔,温暖的像是阳光。
“白蔓珺死了吗?”燕绥没忘了这事。
“死了,上吊……不过估计是叶小姐的手笔。”唐安歌把枕头塞到燕绥腰后面,避开上半身的绷带。
“小姐的职业病……”燕绥如此说。
“再睡上一觉吧,我守着你。”唐安歌的面色难得柔和,他轻轻的按着燕绥的太阳穴。
“难得的休息……”燕绥念了一句,又睡了过去,唐安歌听着燕绥平缓的呼吸声,目光落在房门上,有些出神。
按照原本世界线发展,安莉莉在霍旸受伤的这段时间精心照顾,两人的感情也突飞猛进,而此刻,安莉莉重生,或许这段剧情会被浮云掉……能给阿漱一个安稳的养伤时间?
但唐安歌觉得即使安莉莉不来,那个任务者也不会放弃这大好的刷好感时间。
唐安歌把燕绥的手放进被子,把病床慢慢调低,看了一下时间,唐安歌想站起来,却又坐了回去,轻轻亲了一下燕绥的额头,随后悄声走出病房。
第七章
这座医院依山而建,有着特别的内部构造设计,例如病人进门,门诊就是在六楼,日字型建筑设计,外加曾经是一所战时军事研究所,内部构造变得更加复杂。
唐安歌出门的时候顺便拎上了门口的暖水瓶,打算打点热水回来。
本层热水没烧开,唐安歌只好上五楼接水,拎着水壶站在电梯口,电梯却在八层迟迟不下来,唐安歌又从楼梯走回来。
楼梯间侧窗正对着医院正门,虽然有高度差,但是唐安歌清楚的看到陈端泽的座驾已经停在了停车场。
出了楼梯间,唐安歌转身进了旁边的一间办公室,再出来已经是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
唐安歌看到电梯停在五楼迟迟不下来:“没坐电梯吗……”
唐安歌站在楼梯口对面,靠墙而站,摆弄着手里的手机,陈端泽终于出现,看到医生装束的唐安歌上前搭话。
“请问医生,你知道4012要往哪个方向走吗?”陈端泽温和的笑着,低声问,手里抱着一束百合花。
“我带你去。”唐安歌看了一下时间,抬眼看向陈端泽,那惊人的蓝色落入陈端泽眼中。
唐安歌是混血,那双美丽的蓝眼睛继承于他的母亲,这蓝色像是漂浮在雷麦瑞通道的冰山,是一种被称作黛蓝色的美妙色泽。
唐安歌跟着燕绥见识了不少的快穿任务者,他们很多都在无数的世界里变成冷血而放纵的人,因为并没有把任务世界当做真的……
唐安歌摘下口罩,不意外的在陈端泽眼中读到了惊艳,唐安歌有着出色的相貌,这也是他的母亲赋予的,但他身材高大,眉宇深邃冷冽,从不会被误认为女人。
这大概是很吸引这些快穿者的,不是剧情人物,即使有瓜葛也无妨。
“我是陈端泽。”唐安歌和陈端泽双手交握,脸上没多什么表情:“唐安歌,我们之前见过,陈先生。”
“是吗?我不记得了。”陈端泽抱歉的笑了一下。
唐安歌带着陈端泽穿过走廊,又绕了一个弯,唐安歌听到了陈端泽的抱怨。
“为什么这么复杂……”
“这里曾经是军事研究所,设计复杂防止间谍。”唐安歌回答。
“唐医生是混血吧,眼睛的颜色很特别。”人类是视觉动物,在陈端泽身上体现的更是明显。
“嗯。”唐安歌点头“4012的病人还没有醒,我能请陈先生喝一杯咖啡吗?”
唐安歌停下了脚步,面前正是一家医院中的咖啡店,淡淡的咖啡香冲淡了医院的气味。
无论如何,当燕绥醒来的时候,他看见那个逆光的身影正在将一束山茶放进花瓶。
“我闻到了百合的味道。”燕绥侧头道。
“那大概是花店里的百合味道太浓郁了。”唐安歌揪掉几片枯叶,那簇粉红色的山茶铺散开来,像是雪前的晚霞。
“睡的还好吗?”唐安歌坐在燕绥床边,拿着温热的毛巾擦拭燕绥有些僵硬的手指。
“很好……做了个很让人向往的梦。”燕绥弯弯双目笑着。
燕绥住院期间自然没人替安莉莉挡灾,安莉莉因为弄坏了礼服,正面临对于她来说的巨额赔偿……吗?
当然不,燕绥当初是买下了那件礼服,但却雇人守在自己别墅门口,目的是把安莉莉死死的堵在屋里,她踏出门就会被吓回来,安莉莉拉着窗帘,蜷在沙发边,缩在屋里不敢出去。
安莉莉还害怕半夜他们闯进来,整日不敢睡觉,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头发干枯,都有些脱像了。
安莉莉的眼眶通红,把这一切都怨在了不知所踪的燕绥身上,她把屋里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个稀巴烂,想进书房和工工作室却被密码门堵在了外边,狠狠踹了几脚,甚至伤了自己的腿。
她怨啊,怨什么?怨燕绥不买下礼服,不帮自己付赔偿金,怨他不知所踪……
安莉莉把手锤得通红,坐在密码门前痛哭起来,直到听到门锁的咔哒声,她突然反应过来,冲到了楼梯边,握着楼梯栏杆,瞪着眼睛从缝隙往外看。
燕绥手臂上还挎着绷带,走进屋就看见了洗劫现场一般的场景,双目向上一挑,就看到安莉莉像是炸毛的刺猬一般,向后猛的一缩。
“你被解雇了。”燕绥看着安莉莉,面无表情的说。
然后侧过身,让两个高大的保镖冲上楼,直接架着安莉莉准备拖出去,燕绥注意到玄关放的小包,叫了一声停,看着安莉莉突然充满希冀的眼睛,把小包一道丢进了安莉莉的怀里,摆摆手任安莉莉被拖出去,然后重重的关上了门。
燕绥盯着屋里乱七八糟的状态,拿出手机,打了个清洁公司的电话。
就在燕绥坐在沙发上等着清洁公司的功夫,叶颖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世界线进度百分之四十七,你这次的进度有点慢,燕绥。”叶颖好像挺喜欢上次宴会时的碧色旗袍,这次穿了一件同款。
“我被霍老先生打了呀,叶小姐。”燕绥抬起手臂,随后无力的放下。
“要收想要节省时间,我能不能申请以后的世界使用自己的身体?”燕绥用完好的手臂支着头,看向叶颖。
“可以考虑,你该去看看那个孩子,否则就胎死腹中了。”叶颖顺手把一盒烟丢给燕绥“你的烟。”
“哪个孩子……?”燕绥刚拿出烟就想起来了,安莉莉失踪后归来,带着一个小女孩。
然而那个小女孩并不是安莉莉的孩子,而是她正在上大学的弟弟的。
安莉莉的弟弟名叫安勤,学习努力认真,但是生活作风问题严重,他跟大学的女同学谈恋爱,然后一不小心把人家肚子弄大了。
最重要的是,这个女同学姓翟,正是霍旸的舅舅和舅妈从小溺爱的宝贝女儿。
之前也提过,霍旸的舅妈生不了孩子,于是两人领养了还是婴儿的翟晴,放在心尖上疼,和亲生的也没什么两样。
安勤一下子就吓呆了,带着翟晴想要去堕胎,去医院一检查发现翟晴的身体素质完全不行,宫壁太薄,这堕完胎估计就怀不了孩子了。
安勤本性里的自我冒了出来,逼着翟晴去做手术,嘴上说着没事,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但却把翟晴往死路上逼迫。
翟晴那一瞬间也认清了安勤的真正为人,给了安勤一巴掌,随后毫不犹豫的给父母打电话,翟晴不是个柔弱而犹豫的女孩,她果断而冷血,爱时可以像个白痴,一旦不爱了,那就真的不爱了,这点跟她的养父翟落城很像。
按照原本世界线发展,安勤会被灌了水泥沉海,翟晴退学生下孩子丢到安莉莉家门口,转道去了国外的封闭军校,多年后归来,成为了翟落城完美的继承人。
两个人生跟安家姐弟挂上勾的人,霍旸,还有翟晴最后也走到了一起。
每个故事的结局都是这么精彩,而这个世界也没有真正的主角。
而叶颖提醒燕绥的时间点,正是众人齐聚翟家,准备处置安勤的时候。
“你是说,翟晴想要堕胎?”燕绥叹了口气,拎起外套就打算出门,叶颖想要跟上,就被燕绥伸手阻止了。
“你留在这,等清洁工。”燕绥说完这话,大门就被拉开了,唐安歌站在门口,朝燕绥伸出了手。
燕绥把车钥匙扔个唐安歌,头也不回的出门了,留着叶颖在客厅踱步两圈,认命似得坐在了沙发上。
“那个孩子如果死了……”唐安歌开着车,突然说了这句话。
“对于我的任务完全没影响,但这个世界却会因为缺少接替霍旸而存在的世界支柱而衰落,直到下一个候选人诞生,世界支柱也不总是永生不死的。”燕绥的手臂有些痛,调整了一下姿势。
唐安歌腾出一只手从小冰柜里拎了一个小冰袋给燕绥,让他敷在手臂上。
“在我们的世界……”燕绥的神色有些彷徨,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般。
“我们到了。”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唐安歌故意为之,就在燕绥要沉浸入回忆的时候,他打断了思考。
燕绥被允许进了大厅,就看到大厅中间躺着一个被打的满身血的男人,大概应该算作大男孩。
浑身是血,脸也青青紫紫,眉骨燕绥甚至都能看到一点凹陷……
打的真狠呢,但……无论是谁把人家女儿肚子弄大了肚子还不想负责,父亲不会想把这个混球揍死吗?
沙发上坐着翟晴和翟夫人,翟晴脸色有些苍白,但目光落在地上的人身上,却没有丝毫退缩。
翟落城应当是自己动手,燕绥可以看到他身上的喷溅血液,还有他挽着袖子,站在安勤旁边的状态,翟落城看见了走进来的燕绥,摆摆手。
“小旸来了。”翟落城接过佣人递来的湿毛巾,擦了擦手。
“舅舅,舅妈,表妹,这大早上的怎么躺个人。”燕绥摸摸鼻子,看向地上进气少,出气多的安勤。
“犯事了。”翟落城冷笑一声,又狠狠踢了安勤一脚,安勤直接一口血喷出来,落到了燕绥的面前。
“这得是多大的罪过,能劳舅舅亲自动手。”燕绥从唐安歌手里接过木盒,慢条斯理的说。
“表妹的脸色不是很好,吓到了吗?”燕绥绕开翟落城,捧着木盒来到翟晴身边,缓缓打开了盒子。
“今天来是想送这件礼物送给表妹,不知道舅舅舅妈觉得这套首饰,配表妹吗?”燕绥站在翟晴身侧,打开了古朴木盒,那是一整套十二件的点翠头面。
“表妹喜欢吗?”燕绥的手指划过头面表面,轻声问。
第八章
翟晴见到燕绥的一刻,那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些许红润,但却没说话。
“表妹的头发颜色很正,应该很配这套头面。”燕绥把盒子放在翟晴的膝盖上,整理整理西装,站起身来到翟落城身边。
“那是姐姐的头面。”翟落城目光如狼,审视着面前手上还吊着绷带的侄子。
“是。”燕绥点点头,然后从上衣内口袋里拿出了三张票。
“这是我下个月比赛的车票,邀请舅舅一家来看。”燕绥说完这话,来到了安勤面前,把他的头拎起来,瞧着这张五官跟自己有几分像的大男孩。
“真遗憾呢……”燕绥放开手,道别转身离开。
燕绥离开后,翟夫人看着那套头面:“这是翟家留给女儿和儿媳的那套头面?”
“是,本以为这套头面不会再回到翟家了,没想到兜兜转又回来了。”翟落城侧头盯着那副头面有点感慨。
“一向单传的翟家,这代却有了我和姐姐两人,这头面没送给夫人真是有点遗憾。”翟落城缓下脸色,挥手让人把安勤带走,自己坐在了翟夫人身边。
“能给晴晴,我心中也是欢喜的。”翟夫人倒是不再那么惆怅,摸了摸女儿的头发“这头发又黑又长,戴着这套一定好看。”
父母这话一出口,翟晴也一下子明白了,脸瞬间红了上来。
“可……我……”翟晴脸色又变得煞白,摸着自己的肚子,眼眶都有些发红。
等待幸福,到最后幸福来的却有点晚了。
“他在这个节点来,想来也是不在乎。”翟落城摸摸女儿的头,眼眸微敛“更何况,他会很喜欢这个孩子。”
“怎么可能……”翟晴摇头,不太相信。
“霍旸之前跟我说过,他想要霍家绝后。”翟落城想点烟,想想又放下了。
“这个孩子是姓翟的。”翟夫人怀抱女儿,摩挲着她的手臂“晴晴难道不高兴吗?”
“表哥不喜欢我。”翟晴有点迷茫。
“你喜欢他,想跟他过一辈子吗?”翟落城转头问女儿。
“想。”翟晴盯着那地上的血泊,双目出神。
“你爸爸我只是给你定下了这个位置,那心还得你自己抓。”翟落城点点桌面,这声音也点在翟晴心上。
“我得做配得上表哥的人。”翟晴这样轻轻的说着“起码,我要足够的出色,足够的强。”
翟落城听着这话,眼中多了满意,缓缓点头。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燕绥在比赛前一天约了翟晴出来。
两个人去逛了街,燕绥还给翟晴肚子里的孩子买了很多小衣服,即使现在还不知道性别。
两个人看了电影,去吃了翟晴一直想吃的冰淇淋,虽然因为怀孕只吃了一口。
燕绥看了一下时间,对翟晴笑了一下:“晴晴我带你去个地方?”
天色有些昏暗了,燕绥拉着翟晴像是十几岁的少年少女一样,来到了一座建筑物门口。
没等翟晴看清楚建筑物,燕绥就掏出首饰盒,单膝跪在地上,那戒指盒里,是一枚样式简单的翡翠戒指,碧绿的翠在黄昏有着别样的光泽。
“翟晴,你愿意嫁给霍旸吗?”燕绥看着翟晴惊讶的捂住嘴,看向那建筑,又看向燕绥。
“以婚姻的名义,翟小姐,你愿意让霍旸成为你的合法伴侣吗?”燕绥意外的用霍旸的脸笑的温柔。
“霍旸能否用一罐青梅做聘礼,许你凤冠霞帔?”
燕绥看着眼眶发红,几乎泪流满面的翟晴,那笑容如阳光一般灿烂。
“我愿意,我愿意。”翟晴一把抱住燕绥的脖子,燕绥轻轻托起她的腰转了一圈,轻轻亲吻她的额头。
周围响起鼓掌声,还有羡慕和祝福的声音,燕绥再次下跪,将那枚水润的翡翠戒指戴在了翟晴手指上。
燕绥拉上翟晴的手,直接走进了那座建筑,一座可以约定后半辈子的地方。
“明天我的比赛,出了什么事都不要害怕。”燕绥送翟晴回家,到了翟家门口,燕绥还是忍不住叮嘱。
“会出什么事吗?”翟晴有些惊讶,不明白为什么燕绥会这么说。
“你只需要相信,我不会有事。”燕绥拉过翟晴的手,轻轻握了一下,那目光异常坚定,带给翟晴相信他的勇气。
“我相信你,我绝对不会害怕。”翟晴亲了一下燕绥的脸颊,旋即下车。
燕绥目送翟晴走进自己家,仍旧停在门口没有走,保安也认得燕绥,没有上前劝离。
燕绥慢慢平静下来脸色,点上一根烟,没有吸,只是看着那烟雾顺着车窗飘散出去,柔和得缥缈。
一支烟点完,燕绥发动车子离开,回到自家家门口,刚下车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听到这段求婚从你嘴里说出来感觉怪怪的。”高大的男人站在燕绥不远,双手插兜,像一棵呆树。
燕绥笑的弯了眼,站在那朝着唐安歌伸出了手,唐安歌像是有点无奈的走过来,刚拉住燕绥,燕绥就借着他的手,一把抱住了唐安歌的腰。
月明星稀,带着细碎的虫鸣,在夜色摇曳的灯光下,一切都有些安静。
唐安歌轻轻吻了一下燕绥的额头,只听见燕绥低声道:“你给我的那罐梅子,还没吃呢。”
“回去就吃。”唐安歌轻轻勾起一个笑容,那脸上冰霜尽销,意外的温柔。
“只可惜,我们没登记。”唐安歌永远会冷场,但是燕绥不在乎,只是抬起唐安歌的手,在无名指上简陋的红色编织绳落下一吻。
次日。
燕绥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已经知道自己今天会出事,即使别人没搞事情,自己也得撞出大事故把自己的手弄残……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
唐安歌用那张冷脸讲出了冷笑话:“大概是要去慷慨炸碉堡了吧。”
燕绥一直在思考如果没有人弄自己,那自己撞车的事故是不是可以归为自杀未遂?
但是燕绥显然想的太多了,在摸到自己赛车车门的一刻,燕绥觉得心里妥妥的,被扎了一下,燕绥盯着手指尖冒出的血珠,意外的安心,起码这东西可以给自己当麻醉剂。
唐安歌递给燕绥一粒胶囊:“明绎先生手作的药,查不出来,撞得开心点。”
糟糕的安慰方式。
燕绥钻进赛车戴上头盔和手套,把那颗胶囊塞到舌头下面。
燕绥扮演的角色永远是主角,他也不是没经历过修真小说跳悬崖的情节,作死……大概也该习惯了。
脑子开始发晕,燕绥的速度却加快了,还不是时候,起码得撞在终点线上。
“夫人,带着晴晴出去透透气吧。”翟落城看着那圈数,侧头对妻子说。
翟夫人淡淡的笑了一下,拉着女儿的手打算离开,却被翟晴反握住。
“晴晴?”
“我要留在这里。”翟晴用她美丽的凤眼直直的注视着母亲,请她坐下。
“既然晴晴觉得还好,那就算了。”翟落城的手落在膝盖上,有节奏的敲打。
赛场传来了解说员激动的声音,欢呼声也变得热烈,燕绥眼前的世界已经是扭曲而五彩斑斓,他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顺便咬破了胶囊,感受着微甜的液体滑进喉咙……
“他冲过终点了!他冲过终点了!冠军,我们的冠军诞生了,他就是霍旸……霍旸……他的车没有刹车,转弯没有刹车!”
这一刻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注视,尖叫。
观众?解说员?
但总有几个人是沉默的。
翟家人,还有唐安歌。
翟晴目光灼灼,而唐安歌眼底只有一片沉默。
燕绥觉得眼前昏黑,只听得巨响,意识也消失无踪……
唐安歌站在阴影里,看着那辆车冲出跑道,直直的撞上观众席,尘土飞扬,尖叫充斥耳膜。
只能躲在阴影里,盯着自己的手指上面红色的一圈……这感觉真悲哀。
翟晴想象过很多场面,当病床上的男人醒来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废了,再难摸到自己心爱的赛车。
他会崩溃?还是愤怒?还是沉默?
都不是,他很平静的接受了现实。
翟落城为女儿解惑:“因为他早就接受了。”
“那为什么要这样?想离开这个圈子有很多方法,为什么要这样?”翟晴不能理解。
翟落城想了想,摸摸女儿的头:“大概是被霍老头打傻了。”
翟落城的回避让翟晴感受到了自己的无知和天真,更是对自己对霍旸的了解程度感到怀疑。
翟晴摸着肚子,心中却坚定了。
霍旸作为一个算得上伟大的赛车手,一个冒险家,他选择退役的方式也是那样不同。
在原本的世界线中,霍旸因为爱上了安莉莉而选择放弃赛车,不再冒险,但最后一场算是只有霍旸自己知道的退役赛,霍旸想最后冒险一次,尝试他赛车生涯从未有过的车祸,然后完好无损的从车祸现场走出来,向安莉莉求婚。
可惜……安莉莉成为了杀人的那把刀。
而上辈子推了一把的人是翟落城,这辈子,当然是陈端泽。
霍旸的赛车辉煌落下帷幕,人们会怀念他,会提起他,会惋惜他。
“有一根针藏在赛车门扣手,我的手被扎出血了。”燕绥坐在病床上,手还吊在半空中,警察听着燕绥的叙述神色一凛。
“医生在您的血液里检测出了LSD一25成分。”警察回应。
“那是什么?”燕绥当然知道是什么。
“也称为“麦角二乙酰胺”,常简称为“LSD”,是一种强烈的半人工致幻剂。”警察认真的看着燕绥“霍先生,有人想要杀你。”
燕绥突然乐了,看着警察那正经的表情:“想杀我的人多了,你问哪个?”
第九章
什么人想杀霍旸?或者换个说法问,什么人想要霍旸的手废掉。
霍老爷?他会为了给自己的小儿子铺路把成年的大儿子杀掉吗?
以他的心性,恨之欲死,也不是没可能。
再有就是安莉莉,但她一无人脉二是她已经被折腾的精神恍惚,真的可以报复霍旸吗?
第三位,就是陈端泽,燕绥给警察列出的理由,很奇特。
求而不得,燕绥笑吟吟的讲述了陈端泽爱上自己,却得不到的苦情剧。
送走警察,又迎来霍晴,她带了自己煲的汤,燕绥只喝了一小口,就推脱自己喝不下,让翟晴放到一边。
“我打算生完孩子去国外学习。”翟晴坐在椅子上,摸着稍微有些隆起的肚子说。
“很好呀。”燕绥用脖子蹭了蹭枕头回应“如果没有考试,我也会喜欢学习的。”
“我妈说过,学习不是为了获得多少成就,而是为了挺起腰拥有更多资本。”翟晴以为燕绥说的是霍夫人,她的姑姑,实际上燕绥说的是他妈。
燕绥的过往不容细说,这是后话。
翟晴走了之后,唐安歌这才拧门走进来,手里也提着一个食盒,不出意外里面应该也是滋补汤类,怀里夹着一束新鲜的山茶,用来替换瓶子里原本的。
“小歌,你的汤盐放多了。”燕绥被喂了大半碗,这才说道。
唐安歌听罢,眉毛一垂,就打算收手。
“不过,只要是你做的都好喝。”燕绥那表情很认真,示意唐安歌再来一口。
“比不上翟小姐的手艺。”唐安歌沉默半天,吐出一句话。
“小歌,你这是吃醋了吗?”燕绥这话说完就被唐安歌塞了一大块鸡肉在嘴里。
“我不是霍旸,消受不起这美人恩。”燕绥这话不是调笑,说的很正经,燕绥不是霍旸,更没有霍旸和翟晴青梅竹马的感情,翟晴的好,受之有度。
“叶小姐说我下个世界可以换回自己的身体。”燕绥咽下嘴里的鸡肉这才说道。
“你确定叶小姐同意了?”唐安歌那双蓝色的眼睛里多了几分怀疑。
燕绥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用自己的身体多好啊,亲吻你也不会心存芥蒂。
唐安歌修剪着山茶花,沐浴在温暖的阳光里,他把一束目光落在躺在病床上的燕绥身上。
“陈端泽最近约你出去了吗?”燕绥浏览着网上信息说。
“下午。”唐安歌当然不会瞒着燕绥这种事。
“美色误人,陈端泽连任务都不做了……”燕绥这话有点玩味,长叹一声有点感慨“小歌帮我一个忙,在下午约会的时候。”
下午所谓的约会就是,唐安歌去陈端泽推荐的店做西装,而陈端泽作陪。
那家手工西装店应该有些年头了,在一条石砖路步行街上,周边的建筑充满了异域风情,毕竟曾经是一处租界。
西装店外屋是卖普通西装的售货店,往里走拐上一个弯,才是定制西装的位置。
陈端泽和坐着喝茶看东西的老裁缝打了招呼,老裁缝眯着眼睛看了看唐安歌,只说了一句“是个穿西装的好架子。”
老裁缝应该手艺很好,在他没有合拢的账目本上唐安歌看到了不少眼熟的名字,唐安歌站在指定位置,被老裁缝摆弄来摆弄去量尺寸。
陈端泽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说是在看书,眼睛却一直在往唐安歌很好的身材上瞄去。
唐安歌的手机响了,而外套正在沙发上,唐安歌示意陈端泽帮自己拿出来。
陈端泽看见手机上的名字,脸色一下子僵了。
“是谁的电话?”唐安歌随口问。
“……”陈端泽看了那名字两秒“是霍旸。”
“帮我免提。”唐安歌就当自己没看出陈端泽的表情有什么变化。
陈端泽按了绿色的接听键和免提,就听见霍旸的声音。
“小歌,我要吃鱼。”霍旸任性的腔调。
“想吃什么鱼?”唐安歌熟稔的接话。
“鳕鱼,那家料理店的,你记得吧。”燕绥带着回忆道。
“那家?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就关门了吧。”唐安歌想了想说。
“我是个病人,我要吃鱼。”燕绥说完这话,吼了一声挂电话,陈端泽就只能听见忙音了。
“安歌和阿旸认识……?”陈端泽轻咳一声,把手机放回唐安歌的口袋。
“青梅竹马,这个词不恰当,但你可以理解。”唐安歌垂眼道。
“我从小和阿旸一起长大的,不记得小时候见过你呀。”陈端泽摩挲了一下手背,轻声道。
“我记得你,要不然为什么请你喝咖啡。”唐安歌的目光扫过陈端泽让他无端的背后窜起凉意“我说过,我之前见过你,陈先生。”
“是吗……?”陈端泽笑的有点尴尬,脑子里却不断询问系统。
陈端泽近乎用吼:「你给我的记忆里怎么没有他!」
系统十分冷淡:不是剧情人物。
陈端泽面上微笑,心里却焦躁不安,一旦他被发现不是原本的陈端泽,那么他的任务即刻失败。
“那家店还在吗?”唐安歌问。
陈端泽正在发呆,显然听不到。
“陈先生,那家店还在吗?”唐安歌又问了一遍,陈端泽终于反应过来。
“早就不在了,房子都动迁了。”
陈端泽脱口而出。
“阿旸大概是想霍夫人了。”唐安歌若有所思“霍夫人还活着的时候常带他去,后来霍夫人学了那道菜……”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霍夫人为了儿子学了那道美味的鳕鱼。
唐安歌陷入深思,喃喃自语:“不知道那位厨师在哪能找到。”
陈端泽听到这豁然开朗,他的记忆里是有这家店的,店主是个姓安的大叔,有一儿一女,陈端泽算是明白为什么霍旸第一次住院短短一个月时间就对安莉莉好感飙升。
那句老话怎么说,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胃。
唐安歌大概知道陈端泽在想什么了,但是他和燕绥可能想的更多一点。
霍旸被父亲打到进医院,因为怀念死去的母亲而想吃那家的鳕鱼,内心孤独无依的时候能做同样味道菜肴的安莉莉出现了。
那对安莉莉的感情究竟是什么?爱显然不是,大概像为了爱去爱,像是在走一个流程,因为霍旸心底里想娶回来做妻子的大约是翟晴吧。
不过,自己的任务完成了,真想快点离开这个世界……
唐安歌跟着老裁缝去选布料,轻轻的笑了一下,意外的清淡。
不过燕绥就有一点惨了,因为他并不爱吃鳕鱼,甚至是讨厌,具体原因唐安歌倒是知道,小时候有人送了一条大鳕鱼给燕家,小燕绥冲进厨房嚷着要看宰鱼,这可吓坏了要宰鱼的大厨,那鱼直接手一滑,飞了出去,直奔燕绥的正脸,把小孩都吓哭了。
所以燕绥最讨厌鱼,任何鱼。
陈端泽找到了刷好感的好办法,三天一来,给燕绥带来美味的鳕鱼,也不知道他怎么从半疯的安莉莉手里弄来的配方,燕绥小小的尝了一口,跟记忆里的味道分毫不差。
这个世界对于燕绥来说异常简单的原因就是……陈端泽走完剧情的结局。
没错,是死亡。
这原本是陈端泽脱离世界的好办法,此刻也成为了他永远留在这个世界的方式。
燕绥把最后一口鱼塞进嘴里,喝了一口橙汁,看着坐在旁边笑的温柔的陈端泽。
那笑容几乎是一眼就能分辨的虚假,停留于表面,获称为皮笑肉不笑。
不过不是现在,是在霍旸娶到安莉莉之后,这样时间线才顺得下去。
安莉莉宛如行尸走肉,天色昏暗,她晃晃悠悠的从街口转进巷子,手里拎着布袋子,里面是从市场买来的廉价菜,打着蔫泛着黑。
她看见一个面目普通的人正站在自己租的房子门口,正在敲门。
“让开。”安莉莉声音沙哑,耸着肩硬挤开了站在门口的男人,她现在可不怕什么事降临在她身上。
反正光脚不怕穿鞋的,能怎么样?
“你是安莉莉,安勤的姐姐对吧?我是警察。”男人问。
安莉莉这才猛然想起这几天自己究竟忘了什么,她的弟弟!她在这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
上辈子不明不白的死了,却丢给自己一个婴儿和DNA鉴定书。
安莉莉麻木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她有些急迫:“我弟弟怎么了?”
“他死了。”警察这么说,安莉莉脑子里嗡的一声,耳鸣不止,眼泪直接就涌了出来,像一场瓢泼大雨。
迟了,自己重活一世还是迟了。
“尸体被冲上了海滩,被晨跑的路人发现报警,是谋杀。”警察的声音很平,没什么特殊情绪“现在想请您到警局协助调查。”
安莉莉没什么知觉的被请上警车,直到到了警察局,面前的热水飘起的白烟扰了她的视线,这才回过神来,脑子也突然清醒了。
弟弟仍然死了,那那个孩子呢?为什么霍旸上辈子会那么喜欢那个男孩?他明知道这不是自己生的……那个男孩长得弟弟并不像,大概是像他不知名的妈妈。那他妈妈是谁?霍旸留下了孩子却把自己扫地出门……霍旸认识孩子的妈妈。
安莉莉把自己的头发揉成一团,像一团鸡窝稻草,她记得,她记得,霍旸和自己离婚之后,很快再娶。
那个女人叫什么?自己应当记得很清楚,那名字曾经和霍旸这两个字放在一起被自己咒骂,叫什么?叫什么?
安莉莉狠狠地揉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那名字就在嘴边却吐不出来……
那孩子被霍旸起名叫什么?离火……安莉莉的脑子在一瞬间通电。
那个女人……叫翟晴。
而那个孩子,叫翟离火。
或者叫,翟离霍。
第十章
翟晴十月怀胎,在医院生下了一个2.9公斤的女婴,孩子很健康,红彤彤的,整个人皱在一起。
燕绥想不到小天使以外的形容词来形容这个初临人世的女孩。
燕绥擦拭了一下脱力的翟晴头上的汗,带着不太适合霍旸的温柔笑容,作为一个承诺了翟晴一生的男人,关心自己孩子的母亲是必要而且必须的。
“是个可爱的小女孩,那眼睛跟你很像。”燕绥低声说着,趴在病床边掩饰不住的喜悦,即使那孩子不是他的。
“孩子的名字你想好了吗?”翟晴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女儿的脸蛋,低声问。
“离火,离卦三十,翟离火。”燕绥这样说着,把翟晴惊讶的眼神尽收眼底。
小离火只能在翟晴和燕绥身边待一会,护士小姐走进来抱走了呼呼大睡的女孩,她需要先在保温箱里待几天。
燕绥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日历,距离陈端泽查出癌症退出世界主线只剩下三天,陈端泽应该会选择为所谓的好感感度做最后一搏。
燕绥经历了几个世界始终算不清这所谓的好感度是怎么算的,是心跳脉搏?还是面部表情识别?
燕绥只知道在自己住院期间,看陈端泽的脸色,自己对他的好感度应该是直线飙升的。
或者说这个所谓的好感度,就是自己人物崩坏的尺度?也就是自己偏离原轨人物性格特点的度量?
燕绥的手机响了,电话是唐安歌打来的,背景是不小的风声。
“安莉莉把孩子带走了。”燕绥听完这话一愣,面色不改的给翟晴打了个手势,然后走出了病房,往婴儿室走去。
“怎么可能,那个孩子刚被护士抱……”燕绥停住了脚步,站在了走廊里,用一种肯定的口气道:“那个护士!”
燕绥沉默了半晌,听着唐安歌那侧的风声靠着墙换了个姿势。
“你现在在哪?”燕绥想想问。
“追安莉莉,她上了一辆车。”唐安歌骑着摩托,正在追上了二环的安莉莉。
“车号是多?还有车型。”燕绥拿出另一只手机,随着听到车号直接把车号发给了一个人来帮忙查一下。
“安莉莉是重生的,她偷走孩子出于什么心理?”燕绥对着电话自言自语。
“第一,她舍不得孩子,毕竟上辈子一直想夺回孩子的抚养权。第二,她想报复霍旸。”
“她应该不知道这个孩子就是他弟弟的遗腹子。”唐安歌觉得第一种可能性不大,他跟着黑色吉普车拐了个弯,道两侧的人也逐渐稀少起来,越来越偏僻。
“霍旸跟安莉莉离婚之后很快再婚,并给孩子改了名,安莉莉应该知道,她如果知道孩子姓翟,那么范围就缩小了一大半。”燕绥原地踱步转了半个圈“为什么不是两种原因合二为一?既想夺回孩子,又想报复霍旸。”
“不能再继续跟下去了,太偏僻了。”唐安歌走到一个岔路停了下来,目送那辆车离开。
“那边有什么废弃的建筑物吗?”燕绥问。
“能看到一座工厂,现在没烟。”工作时间不冒烟,估计是报废的。
“车是套牌,是谁给了安莉莉绑架孩子的勇气?我不认为她重生了就有这个胆量。”燕绥看了一下回复,声音平淡。
“陈端泽。”唐安歌说出了这个名字“他让人把安勤捞了出来扔到了海滩。”
燕绥把整件事在脑子里穿了个线随即说:“陈端泽刺激了半疯的安莉莉,安莉莉决定报复霍旸,于是偷走了孩子,接下来她会约见霍旸单独见面,在那个废弃工厂,也许会安点炸弹……”
“港剧套路。”燕绥最后吐出一个词,挂了电话。
燕绥站在走廊里,看着来往的人,有护士,有初为父母的男女,有老人,日常而平静。
燕绥揉了揉额头,顺手从烟盒里抽了一根烟,放进嘴里才想到是医院,又默默的放了回去。
“三爷同意了。”叶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燕绥身边,冷冷清清。
“真不错……”燕绥脸色有点发白,翘起一个淡笑,想把烟叼进嘴里,此刻的手指却不听使唤的僵硬颤抖,那烟拿都拿不出来。
“后悔吗?”叶颖看着燕绥几次拿不起烟,却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只是问了一句。
“我从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燕绥终于把烟叼在嘴里,空吸了一口。
“叶小姐真是冷场的高手,幸好下个世界的‘客服’就不是您了。”燕绥的话实际上很得罪人,但燕绥也知道叶颖不会在乎,她心里只有一个人。
叶颖打量一下燕绥,随即消失,什么也没说。
燕绥静了一会,这才拿起手机,又播出了一个电话。
两声嘟音后,电话被人接起。
“喂,老大!找我什么事?”接电话的人是胖子,声音活力满满。
“胖子,方便吗?见个面。”
燕绥躺在浴缸里,清水,所有光景一览无余,但周围很昏暗没点灯,倒是摆着不少蜡烛,唐安歌坐在浴缸旁边又点上一个新蜡烛,放在了台面上。
“想洗个澡还停电了……”燕绥有点疲惫的呻.吟。
“已经在修了。”唐安歌挽起袖子,舀了水往燕绥冰凉的上身浇。
燕绥的手机收到了短信,在台面上泛起莹莹的蓝色,他还没看就长叹一声。
“都不用想,上面写的一定是,孩子在我手里,明天一个人到工厂来,如果带了别人,我不保证孩子的安全。”燕绥有点嫌弃,边说话头边摇晃。
“陈端泽这是想英雄救美,把最后的好感度刷上去。”燕绥顺着浴缸往下滑,半张脸都泡在了水里,吐出几个泡泡。
“你累了吗?阿漱。”唐安歌略微皱着眉头,侧身坐在浴缸边,一只手搭在温水里,晃来晃去。
“实话就是,我累了。”燕绥从水里钻出来认真的看着唐安歌好一会,忽的又笑了:“但是我除了你已经一无所有,所以这话不要再提了,好吗?”
浴室里安静下来,只剩下最后轻轻的一个吻,弥散在黑夜里,没有灯光刺眼,只有烛火摇曳。
次日清晨,唐安歌驱车带着燕绥前往工厂,如果安莉莉还没有疯,那她会对那个孩子很好,毕竟那是她弟弟的血脉。
可是,安莉莉疯了,燕绥也无法估量一个疯子的脑回路,但他不会担心那个孩子死去,因为她是接替霍旸的下一个世界支柱。
来到工厂,燕绥颤着手点上了烟,烟雾带着薄荷味在空中散开,飘向空中,燕绥拽开工厂厚重的拉门,里面十分空旷,带着死寂的冷,厂房里没有机器,只剩下斑驳的墙壁和污浊的空气。
燕绥看到了厂房尽头,坐在红色旧沙发上的女人,她弯着臂膀,轻轻的摇晃着怀里的婴儿。
燕绥慢慢走过去,站在离安莉莉十步远的位置停下了脚步,顺便熄灭了燃烧到尽头的烟。
“安莉莉。”燕绥的语气不意外。
“这个孩子……”安莉莉喃喃。
“是我的女儿,把她还给我。”燕绥的话很果决,坚硬的像是岩石。
“这不是你的女儿!她姓安!她是我弟弟的孩子!”安莉莉突然尖叫,猛的站起身,目眦欲裂,那双眼睛狰狞的像是感染了病毒的瘟犬。
孩子被吓得哭了起来,但声音弱的像是猫儿叫,大约从被带走到现在没喝上一口乳汁……燕绥有些心痛。
“她是我的妻子的孩子,那就是我的孩子。”燕绥勾起讽刺的笑容,刺激的安莉莉神经跳突。
“是你!你既然不爱我!为什么要娶我,当着众人的面答应不背叛我!永远爱我!不论是疾病困苦!”或许之前燕绥不知道安莉莉怨恨什么,现在或许是明了了,但现在的霍旸不会知道这些事,燕绥也就不可能为她解答。
“我的户口本上,婚姻那一项是未婚。”燕绥甩了甩发抖的手,又笑“安莉莉,你在做梦吗?”
安莉莉的手收紧,孩子痛的哭泣,安莉莉却不那么在乎,因为她疯了。
“这是我的孩子呀,你忘了你答应我照顾好我们母女,爱我们……”安莉莉的表情突然柔和,抱着那个孩子像是在回忆,又像是诉说。
“我们……一家人,会永远在一起的对吧?”安莉莉突然灿烂的笑了,配上她那张狼狈的脸,说不出的可怜。
“爱情来的突然,只是在该爱的时候爱,过去了就结束了。”燕绥看着安莉莉那迷茫而憧憬的眼神意外平静的说。
这就是所谓的“剧情”,即使霍旸心底里的人是翟晴,当他遇到安莉莉依旧会跟她产生纠缠,直到所谓的剧情结束,这份折磨,不只是两个人。
安莉莉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手铐,丢给了燕绥。
“戴上,把自己拷在架子上。”安莉莉指向旁边不远处的一座钢架,燕绥数了数钢架子上的炸药数,足够炸飞这个厂房。
“你疯了吗?安莉莉。”燕绥这话是明知故问,在安莉莉扭曲的表情下,他弯腰捡起了手铐。
就当燕绥要把手铐的一边戴上手腕的时候,一声枪响,从燕绥的身后而来。
燕绥没有回头,却看见安莉莉一脸惊喜未散,但痛苦已至的表情聚集在脸上,小腹逐渐晕开的鲜红色滴落在地上。
安莉莉跪了下来,扬起一片尘埃,那眼泪充斥眼眶,安莉莉哭着,伸出手,嘴中却发不出声音。
那眼睛里多了一种痛苦,燕绥觉得那是被背叛的绝望。
燕绥回头,不意外的看见了举着枪的陈端泽。
或许此刻询问他怎么在这里?他为什么会有枪?都没什么意义,燕绥扔下手铐,来到安莉莉身边,掰开她的手臂,抱走了小离火。
那枪的口径不大,安莉莉还在挣扎,想要扯住燕绥的裤子,失败了。
“阿旸,你还好吧?”陈端泽像是吓坏了一样,突兀的扔了枪,抚了抚心口,关切得问。
这个伴随着枪声的出场很不错。
燕绥轻拍怀里的女婴,安抚她的哭泣,鼻尖缭绕着血腥味,但该结束了。
“任务者你的名字是?”燕绥神色平淡的看着大惊失色的陈端泽。
“我是阿泽啊,你的好朋友……阿泽啊。”陈端泽有些惊恐,抖着嘴唇,脸色煞白。
“你的系统告诉过你,被识破身份的结果吗?是不是抹杀?”燕绥笑了一下道。
“其实它杀不了你,你的系统并没有告诉你,能识破你的身份的人,是猎杀者。”燕绥话音刚落,陈端泽就觉得浑身一凉,整个人像炮进了冰水,随后轻飘飘的,然后眼前的一切都变换了角度,他随即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抽搐了起来。
叶颖站在他的身后,手里抓着一只小黄鸡,也就巴掌大,正在不断挣扎。
燕绥可是清楚的看见,叶颖把这只小黄鸡从陈端泽的后脑勺里拽了出来,即使一开始泛着淡光,也不能阻止它本质是一只小黄鸡的事实。
“系统有告诉你,离开它你会怎么样吗?”燕绥蹲在陈端泽身边问。
“你会永远留在这个世界,走完世界线。”燕绥自问自答“但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里陈端泽的结局是死亡,就在今天。”
陈端泽趴在地上,严重有不甘,有痛苦,却不能阻止气息慢慢减弱,直到消失。
燕绥捡起那把枪,轻轻摸了摸枪身“这把枪你的记忆里应该不会有…陈端泽小时候拿着这把枪来到了霍旸家,没等霍旸三个小孩玩起了游戏,当陈端泽举起枪对准自己的脑袋的时候,霍旸抢下了枪,因为他知道颗子弹是真,这是陈端泽从霍旸抽屉里找到的,他妈饮弹自尽的那把枪里剩下的,后来这把枪被霍旸送给了胖子,连同那枚子弹。”
“那颗子弹注定属于陈端泽。”燕绥看着还在地上挣扎的安莉莉“陈端泽本应该是拒绝化疗,在自家的浴缸里用这把枪结束了生命……被你浪费了。”
燕绥站起身,将枪扔在地上头也不回的向出口走去,叶颖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安莉莉爬向陈端泽,画出一道血痕,明明陈端泽照着她开了一枪,她却努力的握住了陈端泽的手。
安莉莉急促的呼吸了几声,眼神迷离带着笑,神情却是解脱的……
“阿泽……”安莉莉念着这个名字,摩挲着怀里的按钮,按了下去。
燕绥捂着小离火的耳朵,被爆炸掀起的气浪吹乱了头发,背后花火一片,燕绥却一点都不想回头看。
后来,燕绥去了一座古山寺,捐了点香油钱,而山寺里只是多了一排位。
上书,霍安氏之灵位。
这大概也算是嫁入豪门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