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对他笑一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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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亭晚一面伸手拦住荧临，一面取过挂在校门口的记名册，准备公事公办地将荧临的名字记下来。
荧临习惯性地跟在带自己走进校园的人身后，由于盛亭晚突然停下来的缘故，脚步一个没刹住，直直撞上了盛亭晚伸出的手臂。
长袖衬衫将盛亭晚手臂上饱满流畅的肌肉线条完全覆盖，加上他那副金丝眼镜、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的扣子，以及远优越于同龄人的身高，甚至会让人觉得，他有种文质彬彬的瘦弱，若不是就这么撞了上去，荧临都没有发现刚才接住自己的这双手如此紧实有力。
……不然，也不会撞得他锁骨生疼！
荧临比盛亭晚矮了大半个头，那横亘在他面前的、弯折的前臂正好磕在荧临锁骨的位置，将他原本拉到最上的拉链扯开些许，领口也有些散乱起来。
颈项间雪白细腻、却又因为刚才的撞击染上了一层红粉的肌肤猝不及防撞入盛亭晚的眼帘，盛亭晚的脊背又是一僵。
而面前的少年甚至变本加厉，下唇已是委屈地半抿起来，葱白指尖覆上了锁骨上的红痕，轻轻揉弄被撞红的地方。
“你好凶啊，痛。”
面前的少年声音轻如蚊蚋，就连他脚踝上轻漾的银铃声都能轻易盖过，并不像在埋怨自己这个罪魁祸首，更像是带着铃铛项圈的猫咪，受了伤也不敢说，悄悄躲在角落里舔舐伤口。
他的油彩只画到脸上，衣领散开后愈发显得脖颈修长，身体姿态极好，而少年细嫩的肌肤与指尖，更是白得几乎反光，被温暖的阳光勾勒出一道朦胧的金边，显得清澈又温柔。
让人根本没法对他说重话。
盛亭晚好不容易打好的腹稿再次没了用武之地。
“不是要迟到了吗，怎么还不进学校。”
由于盛亭晚之前的相助，荧临彻底将面前这个人才是害自己爬树、受伤、不敢下来的元凶的事实抛在了脑后，将盛亭晚划入了“好人”的行列，只以为对方刚才那句校规是自己听错了。
“校园内禁止化妆、留长发和戴首饰。”
盛亭晚目光稍稍上移，尽量避免落在少年雪白的颈子间，尽可能平静地重复了一遍。
荧临摸了摸自己的脸，虽然覆盖着厚厚的油彩，也能感受到其下没有半点瑕疵的肌肤。
化妆，没有啊，他离开苗疆后也看过不少漂亮的女孩子或浓或淡的妆容，和他完全不一样嘛，他们苗疆都是这么将油彩画在脸上的，怎么能叫化妆呢，再说了，他可是男孩子啊！
荧临又撩了了披散肩头的碎发，皱眉想了想部落里其他男孩子的发型，最后得出结论，他的头发根本不算长发啊，只不过搭在肩膀上而已嘛。
接着，荧临的指尖落在空空如也的颈项间，以及没有任何装饰的耳垂，在那里，本该戴着标志了圣子身份的纯银项圈，以及造型夸张的纯银耳坠，但荧临颇有几分自己既然离开了苗疆就不是部落圣子的自觉，并未将那些银饰佩戴在身上。
他根本就没有化妆，没有留长发，也没有戴首饰嘛！
“我没有。”荧临想着都已经迟到了，得赶快进教室，但见面前的人根本就不让开路，不免就有些着急，索性直接一把攥住了盛亭晚的手腕。
有了刚才把荧临撞红的“前车之鉴”，盛亭晚的左手虽然仍维持着拦住前路的姿势，却没用什么力气，再加上他对荧临的动作没有防备，手很容易就被荧临带动。
盛亭晚还没反应过来少年这是要干什么，下一瞬，他的掌心已然落在少年裸露在外的颈项间。
就在半分钟前，那里才刚刚被他撞红。
不同于这个年纪的男生惯常的火气旺盛，掌心之下的肌肤因为吹了风微微泛凉，虽然肌肤也因为冷而产生了不少生理性的小凸起，却也难掩其光洁细腻，如上好的羊脂玉，可堪在掌心慢慢把玩。
只是需要小心别将其碰碎。
难怪生物学上说人触觉最敏感的部位是指尖。
盛亭晚下意识地回想起书本上的知识，下意识地就当下这般诡异的情形分析起来。
如果指尖不是触觉最敏感的部位，他如何能感受到这样细腻的玉质，如何能探知到那些微不可察的细小绒毛。
而少年散在肩上的微长的头发，也因为稍稍倾身的动作滑落下来，有意无意地蹭过他的手背。
是和少年一样柔软的触感。
“……嘶，有点痒，”荧临抿了抿唇，“不过这下你可以相信了吧，我没有戴首饰。”
“我也没有化妆，没有留长发！”
脖颈间的痒意令荧临没忍住就着他的手轻轻蹭了蹭,盛亭晚的脊背当即又是一僵。
掌心下的肌肤不光手感似玉，就连微凉的体温也同样似玉。
此时盛亭晚才明白，少年抓过他的手，竟然是为了向他证明，他没有违反校规。
盛亭晚喉头不自在地微动了一下，目光难得迟钝地顺着自己掌心的方向望去——
而后，才意识到他的手掌，竟然还抵着少年的脖颈。
在这个认知产生的那一瞬，一道电流飞快地自指尖而始，刺激得他头皮都有些发麻，下意识就一把缩回了手。
“疼，真的很疼啊。”
许是他方才抽回手的动作太剧烈，微长的指甲竟就这样在少年白皙的肌肤上划下一道红痕，甚至显得有些刺目。
盛亭晚忽然就有些庆幸，少年重新戴上了那副厚重的黑框眼镜，不然，他恐怕就要再一次直视那双噙满了水汽的眼睛。
“……抱歉，”方才抽回手那一瞬的勇气霎时偃旗息鼓，盛亭晚有些生硬地开口，“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我原谅你了！”盛亭晚“知错就改”的态度令荧临再一次地确认了他是个好人的事实，语气也很快轻快了起来。
“弄伤你的事，我很抱歉，但是同学，”盛亭晚又一次试图和他讲道理，“你脸上画这些油彩，也算是一种化妆；头发留到肩膀，在男生的标准里已经是长发了；而脚踝上的铃铛，不仅是首饰，还会影响其他同学。这些都是不允许的，你明白了吗？”
“可是、可是我想进学校呀，”荧临疑惑地眨了眨眼，“我要怎样才能进学校呢，不是已经上课了嘛？”
“去把妆卸掉，铃铛摘了，至于理发——”盛亭晚顿了一下，他本来想说，教导处可以提供男生理发服务，不过想起方才少年柔软发丝触碰自己手背时的感觉，他又把那番话咽了下去。
教导处剪头发向来是只管长度不管造型，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如果少年这一头柔软的乌发遭受那般待遇……
“好像对面街就有一个理发店，你可以剪完再回来，今天是开学第一天，不着急上课。”盛亭晚最后道。
在此之前，他是绝对想不到自己还能这么“善解人意”的，毕竟，按照他以往的风格，绝对会带着人去教导处一刀解决，然后让违反校规的同学赶快回去上课。
荧临有些茫然地看了盛亭晚一眼，费劲地消化了他话语中的含义。
这个同学人很好，可是，为什么要求他做一些不能做的事呀？
卸掉油彩，将真实面目暴露于人前也太没有安全感了吧；剪掉头发，脖子直接暴露在空气中该有多冷啊；还有铃铛，他是绝对不可能摘掉铃铛的！
脚踝上的铃铛是他与苗疆部落最后的牵系，他虽然因为那个噩梦离开了苗疆，但苗疆的族民们都对他很好，他没想过要彻底背弃。
“真的不能直接进去吗？”荧临抿了抿唇，有些为难地看了盛亭晚一眼。
然后，就得到了对方绝情的摇头。
荧临有些失望地垂下眼眸，自然也就错过了盛亭晚眼中一闪而过的迟疑。
他已经在心里认定了盛亭晚是个好人，说不定就会是那个将他从苗疆祭祀中解救出来的“朋友”，不想和他产生矛盾。
盛亭晚望着面前少年这副样子，罕见地有些心虚。
可明明他什么也没做错，一直在依校规办事……
盛亭晚正在反思自己今天早上的不对劲，面前的少年忽然轻轻地叫了他一声。
“那个，同学……？”
闻言，盛亭晚抬起了头。
校服领口原本就是白色，可少年颈项间裸露的肌肤更白，阳光洒落其上，映射出能叫人目眩神迷的美。
即便他的五官完全被掩盖。
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盛亭晚恍惚间觉得自己的鼻尖，净是对面之人身上隐秘而惑人的甜香。
因为有个爱花的母亲，盛亭晚自觉也算“阅花无数”，却也无法分辨少年身上的花香。
简直比父亲那一窖的名酒都更醉人。
然而，这些还都不是最致命的。
最致命的，是与他半步之遥的少年，唇角忽然漾起的、一抹浅淡的笑。
少年被浓厚油彩遮住的侧脸上，依旧可以看见一对清浅梨涡，那双原本就漂亮勾人的桃花眼更是眼角微弯，眼睫轻颤，不知是被风、被少年的呼吸，抑或是近在咫尺的他自己的呼吸所搅乱。
“啪”的一声，盛亭晚手里的记名册和笔应声落地。
脑海里登时一片空白。
而“罪魁祸首”荧临，则趁他晃神的刹那冲进了校园。
他虽然是路痴，但好在他所在的高二（1）班就是第一栋教学楼第一层的第一个教室，不需要过多思考就能向那个方向跑去。
甚至，还能分出一半的心思，在脑海里感叹《情感修成手札》的精妙之处。
刚在那短短数秒之间，他想了很多办法，最后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地想起目录上那仓促一瞥。
他只隐约记得，第一课，似乎是叫，对他笑一笑？
很好，这一课果然有用。
看来一会儿到了班级里，也要多多用这一招呀，《情感修成手札》果然没有骗他，只要他坚持好好学习书上的知识，一定能找到很多、很多、很多的好朋友的。
荧临向着教学楼的方向跑去，一面跑，一面还要担心身后的人会不会追上来，时不时回头看上一眼，只见那拦住自己的人仍旧留在门口，这才放心地继续跑。
然而，他不过跑出一小段路，胸口就已开始剧烈起伏，呼吸也急促了数分。
幸好校门口和第一栋教学楼的距离算不上多远。
在荧临看不见的地方，盛亭晚的目光有些复杂。
少年奔跑的速度不快，他如果想追，轻而易举就能追上，继续履行身为纪检部长的职责。
只是……
盛亭晚极力强迫自己忘掉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少年唇边那抹浅淡的笑，捡起了掉落在地的记名册，在“当日违纪”这一栏上，写下了一个“无”。
算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他也该去教导处上交记名册了。
上课铃在几分钟前已经响过，高二（1）班的教室门也已经关上，荧临扶着外墙，气喘吁吁地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刚才跑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会儿与他的同学们，也是未来可能将自己从噩梦结局拯救出去的“朋友”们，只有一墙之隔，紧张的情绪和身体的疲乏一并上涌，令荧临的眼前又有些发黑。
抹茶察觉到了主人的心绪，冰冷的蛇信和齿尖轻轻摩挲荧临的腕骨，尾巴尖在他小臂上俏皮地打了个旋，像是笨拙地给荧临比了个心。
将《情感修成手札》里他唯一有印象的第一课的标题来来回回在心中默念了好几遍，荧临倚着墙深吸了口气，也给自己比了个加油的手势，接着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周一的第一节课一直都是班会课，通常用来举办班级活动，或者给同学们自修，虽然这会儿同学们都在各自学习，但这个年纪的高中生，很少有能坐得住的，忽然响起的敲门声，立时吸引了大部分同学的注意。
“说不定，是我们的新转学生来报道了，”班主任贺雨见同学们瞬间没了学习的心思，无奈道，“林乐，你把门打开吧。”
“新转学生？老班之前怎么没讲过。”
“居然能转到我们班来诶，看起来新转学生来头不小嘛。”
“能不能来个新鲜的帅哥啊，咱们班根本就没有能看的帅哥！”
“怎么，咱班盛学神不是吗，学神可是论坛上校草榜第一名呢。”
“咳咳咳咳人盛学神是只可远观的高岭之花，我们不配看，不配看。”
“静一静静一静，欢迎新同学了，”贺雨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大家鼓鼓掌请新同学进来吧！”
在同学们热烈的掌声里，荧临再次深吸口气，鼓起勇气走进了教室。
而在荧临进了教室的那一瞬，教室里的空气骤然安静。
拢得严严实实的校服外套，及肩的长发，浓厚的油彩和笨拙的黑框眼镜——
这个新转学生，怎么看都不太……正常？
就连班主任贺雨自己，也愣了一下。
她年纪轻轻就能执教重点班，还担任了班主任，本身能力和阅历都很出众，什么类型的学生都能因材施教。
因此，在校领导委婉地表示她班上新转学生有点“古怪”的时候，她还很不屑一顾。
伴着掌声进入教室的荧临，发觉随着自己的进门，大家似乎都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好像并不欢迎他，立刻就有些沮丧。
讲台上的少年微微垂头，从讲台中心向边上挪了两步，企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难道、难道他真的找不到朋友吗？
荧临不曾意识到的是，因为他挪动了这两步，恰好从阴影处站进了金黄的阳光之下。
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棂，将荧临未曾拢好的领口和线条优美的脖颈毫无保留地勾勒出来，裸露在外的那一抹白雪似的肌肤尤为细腻，柔软的乌发自耳边垂落下来，露出一点泛粉的耳尖。
少年的身量不算突出，但形体纤细，腰细腿长比例极好，哪怕正低垂着头，又画着油彩而看不清五官，但仅仅这样站在这里，也能让人轻易联想到完美的艺术品。
教室里更安静了。
甚至，能听清每个同学此起彼伏的呼吸。
就连贺雨的目光都有一瞬间的迟滞。
不过她好歹“身经百战”，很快想起了自己的本职工作为何，赶忙出声化解了教室里沉默的气氛。
“来，新同学将名字写在黑板上，和大家打个招呼，介绍一下自己吧。”
荧临乖巧地点了点头，重新走到了讲台中间。
他的成绩虽然不怎么样，但作为美术生，字写得极好，荧临找回了一点自信，拾起粉笔抬手在黑板上书写起来。
随着荧临的动作，宽松的衣袖向下滑落些许，抹茶自觉地向衣袖深处钻了钻，免得露出来给荧临添麻烦。
少年那节莹白的手腕，一笔一画在空中翻飞，骨节纤细，肌理匀停。
当盛亭晚交掉记名册，从后门走进教室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幅画面。
看见那节，刚刚抓过他的手，去触碰少年自己肩颈的手腕。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对他笑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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