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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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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故而,道衡对你情定终身,非娶不可。”
话音落下,姜涞耳边尽是系统激情四射的提示音。
【宿主注意,请尽快纠正崩坏剧情!!】
果然,这才是所谓的崩坏剧情。
面前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分明就是谢玉蛰没错,可为何说出来的话像被掉包了似的?
谢玉蛰倏地又逼近些许,双手拄在梨木椅的扶手上,直勾勾地盯着姜涞的眼睛,仿佛想要看透姜涞内心所想,“道衡所言,夫人听真切了?”
姜涞心头一颤,猛地后退,后背抵在椅子上,本就燥热的空气瞬间更如滚烫的沸水般,蒸得他心乱如麻。
“够了。”姜涞略显仓促地一把推开他,弯腰拾起折扇,轻轻吸了一口气,“谢大人,玩笑要适度。”
无论如何姜涞都不相信谢玉蛰这句情定终身,他宁肯相信谢玉蛰被人穿了。
“倘若我没有玩笑呢?”谢玉蛰缓慢起身,从袖内抖出那张诉状,“此乃合春府知府的诉状,上面清清楚楚写了姜家三房次子姜叔允贿赂他的罪行,十万两真金白银,让姜家在合春府开了三十六间绸缎铺子,几乎比制衣局的规模还要大。”
姜涞呼吸一滞,三房与他们大房向来不和,这些事父亲不说,他一概不知。
可他清楚一点,官员的衣裳铺子比皇帝的制衣局还要挣钱简直大逆不道,天下都是皇帝的,岂由他人分一杯羹。
“夫人身上这件绛纱衫子,还有里面那件织云锦,皆为合春府姜家所出。都说姜家富可敌国,权倾朝野,夫人从未想过姜家何以如此巨富?”谢玉蛰晃了晃那张诉状,笑意收敛,“你又有没有想过,此事若圣上得知会如何?”
姜涞死死盯着他,摸不透谢玉蛰究竟想做什么。
“你放心。”谢玉蛰将那张诉状递到姜涞面前,声音好似诱哄,“我如今已是半个姜家人,与姜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这不是诉状,而是我的投名状。”
姜涞深深吸了一口气,半晌,他站起身,将那诉状一把抓进手心。
见他接过那张诉状,谢玉蛰唇畔的笑意渐淡。
“投谁的名?你谢玉蛰的官名禄位是皇上所赐,姜家岂敢收你的投名状。”
姜涞冷笑一声,抬步踏出青明殿,临走之前,他回过头来看向谢玉蛰,“谢大人,我敬奉一句,想进姜家的门,你不配。诉状我会亲手交给皇上,再由提刑司其他官员秉公处理。”
三房这个地雷今天没被踩炸,迟早有一天还会炸,不如就让他亲自交给皇帝。
话音落下,他甩袖离去,徒剩谢玉蛰怔愣地立在原地,直到连姜涞的人影都消失不见,他才缓过神来,没来由地轻笑一声。
“夫人慢走。”
*
从提刑司出来,姜涞怒气冲冲地朝着金銮殿而去,走到半道却忽然回过味儿来。
不对啊。
他怎么感觉自己好像中了套儿呢?
如果他真把这张诉状交给皇上,那谢玉蛰岂不是既得了官位,又肃清了贪污,甚至姜家还不能拿他怎么样。
这小子该不会故意激他,好叫他拿着诉状去交给皇上吧?
可谢玉蛰怎么知道他活着回来,又一定会狠心下来清理门户?
姜涞回过头去,望着提刑司高耸入云的殿檐,忽地攥紧拳头。
他明白了,这诉状谢玉蛰本来就是打算交给父亲,由父亲亲自去殿前请罪,牺牲三房保全大房,的确是父亲会做出来的事。
方才谢玉蛰跟他演这一出,不过是为了试探他究竟是不是一个掩盖罪行,贪赃枉法的奸臣。
气死他也。
姜涞顿住脚步,回身又进了提刑司。
守门的小厮看他一眼,本想阻拦他,又默默把到嘴边的话咽回肚子里。
算了,惹不起的主。
“谢大人。”姜涞去而复返,把那诉状扔到谢玉蛰面前,淡淡道,“我仔细一想,这诉状你还是当没看见吧,姜家的事我会处理,就不必劳烦皇上劳心费神了。”
谢玉蛰自书卷中抬头看他,低笑一声,“夫人刚刚不是还义愤填膺,不愿与我等小人同流合污么?”
“谢大人怎会是小人?”姜涞眯了眯眼,凑近他些许,指尖轻轻勾住他的下巴,低声道,“谢大人不是我的好夫君么?”
恶心人谁不会?
不知听到什么,谢玉蛰微微一怔,耳尖竟渐次染上些许绯色。
姜涞:?
你脸红个毛线啊!
姜涞震惊地收回手,又好像触碰到什么脏东西般,从怀里取出方洁白帕子擦了擦指尖,“谢玉蛰,你没事吧?”
谢玉蛰好似没看到他的动作般,温声道,“无妨,只是夫人死而复生,令我今日太过激动,诉状还是夫人收着吧,我留下也无用。”
姜涞实在有点受不了他一口一个夫人了,听到就想给他一拳。
“你到底想干什么?”姜涞绝不相信谢玉蛰喜欢自己。
谢玉蛰沉思良久,缓声道,“我与你结为连理,你不情愿?”
姜涞:“这不是废话?”
谢玉蛰轻笑一声,“所以,你讨厌我?”
闻言,姜涞犹豫一瞬,他对谢玉蛰倒谈不上讨厌,只是……
还未等他想出回应,犹豫不决的功夫里,谢玉蛰已然笑起来,“我明白了。”
姜涞睁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向他,“我还什么都没说,你明白什么了?”
“有些话你不必说,我也懂得。”谢玉蛰执着书卷指向门外,压低声音,“夫人可是觉得此地人多眼杂,那我们回家再谈。”
姜涞错愕地望着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谢玉蛰转身踏出青明殿,“来人,将案卷整理好,我明日会重查一遍,今日便到此为止。”
“你去哪?”姜涞从桌上拾起诉状,快步跟上他,想要再跟他解释一番,却见谢玉蛰乘上了马车。
他撩开马车车帘,朝姜涞招了招手,“夫人,回家。”
姜涞震撼于他居然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当众喊自己夫人。
回家,回谁家?
不会是姜家吧?
姜涞还真猜对了。
见他久久不动,谢玉蛰又催促一声,“快些,你回来之后还未曾拜见爹娘,别再让爹娘担心。”
姜涞:……
他三步并作两步,登上马车,又精准无比地揪住谢玉蛰的领子,沉声警告,“谢玉蛰,我最后奉劝你一次,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若你敢对姜家不利,我定与你不死不休。”
马车很小,逼仄的空间里,两人的呼吸交融在一处,四周更加燥热几分。
谢玉蛰温热的指尖轻轻扣在姜涞的腕子上,声音很淡,“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也并不想再重复第二次。”
姜涞松了手,坐在他对座,怒气未消。
他总觉得谢玉蛰没安好心,肯定是想整死他和姜家,不然为什么一定要跟他的牌位成亲。
“听闻谢大人在我死后为我的牌位日夜焚香诵经?”姜涞冷不丁地出声。
谢玉蛰坦然应下,“自然。”
“既然谢大人这么盼着成为姜家人,不惜牺牲此生幸福和子嗣,那我也不能苛待了谢大人。”姜涞计上心来,唇角牵起一抹笑意,“据我所知,谢大人年幼孤露,那往后还要劳烦谢大人好好侍奉公婆,尽好姜家赘婿的本分。”
他着重强调赘婿二字,谢玉蛰微微一愣,忽地笑了笑,“我知道了。”
姜涞瞥他一眼,摇着折扇,又道,“除了侍奉公婆,还要管理家中账本、铺子、一切家用,我饮食起居也要劳你费心。回去之后,我会把家中仆人遣散,谢大人可要做好准备。”
话音落下,谢玉蛰挑了挑眉,“还有什么,一齐说了吧。”
“好,”姜涞猛地合起扇子,“我就喜欢你这样痛快的人,除此之外,你还有公务在身,正事自然也不能耽误。说不定我未来还会纳妾,谢大人需得时常帮我物色一些合适的京城贵女人选。”
闻言,谢玉蛰终于蹙眉,从他脸上收回了目光,“圣旨赐婚,赐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恕我拒绝。”
姜涞:……
“我刚刚说那么多,你只听见让你招妾几个字?”姜涞分外怀疑地盯着他的脸左看右看,无比真诚地开口,“谢玉蛰,要不你去看看病吧。”
“我很好。”谢玉蛰拄着下巴看向窗外,一副不愿再与姜涞纠缠这个话题的模样。
车内倏然陷入了寂静。
谢玉蛰不愿跟他说话,姜涞也没话再跟谢玉蛰这个脑子不正常的人说。
姜涞满心都是回到姜家怎么跟父亲商量毁去这门亲事,没有察觉到身旁人的眼睛不经意地又落在他身上。
好像怎么也看不够般,谢玉蛰颇为新奇地将他看了一遍又一遍。
三月前见面还要笑里藏刀的政敌,三月后与他共乘一辆马车,回到同一个家。
若是旁人也没什么可新奇的,可偏偏是姜涞。
姜涞是不一样的。
“那天到底发生了何事?”谢玉蛰说这话时声音很轻,如同一阵微风吹过耳畔,竟有几分温柔,“你怎么活下来的?”
姜涞没听出来他软化的语气,头也没回,随口敷衍道,“被人救了,没死成。”
“哦。”
谢玉蛰低低应了声。
是了,那么大水,若非被人所救,怎么可能活得下来?
可这个中辛酸苦难,绝非仅仅是没死成可以囊括的,姜涞不对他说,只是不愿他更添愧疚吧。
“河东府后来发了疫病,贼寇横行,你既然被人所救,怎么不及时回府衙?”
姜涞发现谢玉蛰的话匣子一开简直没完没了,他没耐性地回了句,“我得了失魂症,你不懂。”
谢玉蛰眼睫微颤,掩在袖内的指尖缓缓蜷紧。
当时他就在河东府,怎会不懂。
那里有如人间炼狱一般,到处都是死人尸首,就连一张用来裹尸的草席都找不到。
疫病发起来更为可怖,街上男女老少身上皆溃烂腐臭,哪怕相隔五尺也有可能染上疫病。
四府大乱,流贼带着刀杀入村子抢劫,一夜屠村,血流成河。
谢玉蛰身在府衙尚且平安无事,可姜涞呢?
他孤身一人,自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金贵少爷,险些被大水淹死,又得了失魂症。
举目无亲,记忆皆失,他该有多么无助?
姜涞能活着回到京城,已是奇迹。
谢玉蛰垂下眼眸,用力攥了攥右手的手腕。
要不是这只手……姜涞本可以安然无恙。
“是我不好。”
姜涞浑身一僵,脑袋像生了锈般一寸寸挪转过来,看向谢玉蛰。
他静静垂着脸,又轻声重复一遍,
“是我的错,抱歉。”
不是,哥们?
姜涞万分不解,他不就是穿回去享受了几天好日子,怎么回来之后谢玉蛰变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