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城之焰火》无可奈何心塞塞

16、番外二

　　今天的夜好似被泼上了黑漆，除了那一轮明月散发出莹莹的光辉之外，连都市的繁灯都驱散不开蔓延至心里的黑暗。
　　艳炟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她站在窗口，凝视着那一轮明月，心意蓦然一惊，那是对危险的感知和伤悲。属于神的感应大多时候是不会出错的，可既然她在这平安无事，那出事的会是谁？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樱空释。
　　可樱空释在这凡世里又有谁是他的对手呢？他一身强大的灵力，不需要再为冯索喂养赤凝莲，也不再有焰主这样的人物。
　　艳炟想不透，可心中那股惊悲还在持续不断的延伸，从心口出延展到四肢百骸，刺得她连骨髓都开始发烫。
　　实在放心不下，她拿出手机想要联系樱空释，即使现在是深夜，她也顾不得了。
　　凡人没有灵力，却有着无数奇思妙想，有了这些东西确实比在幻世时便利多了。
　　“喂”，话筒对面传来清醒的声音。
　　艳炟心下一松，樱空释应该会没事的。
　　“没事，只是，只是突然很担心你。”艳炟这时才发现自己在这时打电话是一件多么无理的是，她的话语里带上了歉意，“对不起啊，这时候打扰你。”
　　“没关系。”还是一贯儒雅淡然的语气。
　　“那好，我先挂了。”
　　“嗯。”
　　收起手机的艳炟长抒一口气，赶紧拨打另一个电话号码，那是她在这个凡世里除了樱空释外唯一在乎的人。
　　另一边的樱空释脸上的柔和随着对面的挂断一点点地消失，他将手机珍而重之地放进口袋里。他默默地思考了一会，低下头，天真无邪如同稚子。
　　“你说，艳炟会不会给你打电话？”
　　坐在地上的女人狠厉地瞪着他，她披头散发，穿着单薄的睡衣，却一点也没有显示出脆弱，眼中像是带着刺，要从他的身上刮下肉来，可那眼睛深处却是遮掩不住的惊恐。
　　这个房间不大，此刻却显得格外空旷和幽寂。如果有他人看见，会惊骇地发现，那个看上去像精灵一般高贵空灵的男人，居然不借助任何东西就那么浮在半空中；地板上坐着一个女人，竭力地想呼喊什么，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还有一个看上去便觉凶悍的男人静默地站在一旁，眼里是蓝幽幽的光。
　　“叮铃铃”，是很多人已经弃用的复古铃声，樱空释和小希的视线都转向床头柜的手机。
　　来电显示有两个字，“艳炟”。
　　樱空释没有动作，轻轻地扫了地上的女人一眼。而小希看向手机的视线是不顾一切的悲戚，还有即使粉身碎骨也想要将真相告诉艳炟的决心。
　　可不管小希怎么做，她都无法挣脱她身上那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束缚，她动不了，说不了话，只能任人宰割。
　　手机铃声还在继续，对面的人锲而不舍，这铃声在这个静寂的房间里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每响一声这个房子的温度便下降一点，到后来小希的皮肤表面控制不住的冒出了小疙瘩，牙齿也因体表的低温咯咯作响。
　　从心里泛开的森冷和冰寒。
　　“去接吧。”冷淡的话语却是对凡人的施舍。随着这句话，小希也发现她的身体能动了，她踉踉跄跄地跑向床头柜，拿起手机按下接听。
　　她已经不奢求能够从这个伪装成天使的恶魔手中逃开，那暗藏在这间房间里隐匿却又无处不在的杀机告诉她，她不会活得过今晚。
　　小希只想将所有的真相告诉她最好的朋友，只想告诉她在她身边有一个心狠手辣，冷漠无情，有着常人无法想象能力的恶魔。
　　她从没有像现在一般后悔，后悔明明早已看出了马天赐的本质，却觉得他和艳炟是青梅竹马，马天赐不会伤害她；又觉得她和艳炟相识的时间不长，不应该对他们多年的感情指手画脚而没有阻止。
　　手机接通了。
　　“艳炟！你..….”要小心马天赐！
　　“你怎么现在打给我啊？我还在睡觉呢！我明天还要出去值班呢！”
　　原本语气激烈的警告却在下一秒变成了亲昵的谈天。小希心里翻起惊涛骇浪。
　　作为刑警的小希并不想将自己的绝望暴露，可在这个世界上，居然会有超出人类社会所认知的能力，这太匪夷所思了。
　　“你没事吧？”对面的艳炟语气有些担忧。
　　小希很想告诉她，她快死了，捏着手机的手爆出青筋，额头落下一滴滴冷汗，可只能说出那些她不愿说出的话。
　　“我没事啊，哎呀，我明天还有事呢！先挂了，困死了！”她的手也颤抖着按下了挂断键。
　　“看来，艳炟真的很重视你呢。”樱空释就那么站着，说不出的轻松惬意。
　　“如果，朋友不是唯一的话，那就把我这个朋友变成唯一，不就可以了吗？”这句话不是问句，而是对小希的结局下了裁定。
　　小希费力地昂起头，那个男人眉眼弯弯，好像想到什么愉悦的事，之后，他的右手张开，一团火焰出现在他的心里。
　　那团火焰不是鲜亮的红，而是静谧的蓝，那琉璃一般剔透的火在他手心里翻腾燃烧。窗外的如水月光照进，本就秀雅俊美的脸庞更显得不似真人。
　　老天真是不公平。
　　“动手吧。”平静到浸入骨髓里的冷。
　　“是。”那个一直站在一旁的男人恭敬地回话。
　　小希闭上了眼睛，永远不会再次睁开。

　　“今日上午八时，警方发现了一具女尸，经查证死者生前也是一名刑警。此案影响极其恶劣，警方即刻开始调查死者死于家中，门窗皆有被破坏的痕迹，根据监视器，警方怀疑嫌疑人是一名身高183厘米，面容凶悍的中国籍男性。该嫌疑人正在逃窜，以下是他的照片，请广大市民保护好自己的同时提供线索给警方.......”
　　“不可能的！不可能！昨天，昨天我打电话的时候她还好好的！”艳炟惊得跌坐在地上，她被巨大的悲伤侵袭什么都思考不了。
　　艳炟只觉天崩地裂一般，为什么会这样！她昨天打完电话后，觉得有一点点不放心，想着今天去找小希；为什么昨天不去，如果她去了，也许小希就不会死。
　　艳炟还记得小希曾经笑得很灿烂地告诉她，她的梦想是要做一个惩恶锄奸的好警察；以后一定要好好孝顺她的父母亲，她的父母很开明也很爱她；她还有一个埋藏在心里喜欢很久的人。
　　很普通的人生，没有什么波澜壮阔，没有什么大起大落，就和大多数人一样的普通。可为什么不能让她一直这样普通下去，直到寿终正寝？艳炟还想过几十年后也把自己的容貌变老，和小希做一辈子的朋友。
　　泪珠一颗颗留下，她的眼神失去了方向，也没了光彩，只呆呆地望着前方。
　　突然，艳炟的眼睛有了焦距，有了神采。
　　那是仇恨的火焰。
　　她坐起身，向电视凑近，眼睛紧紧盯着电视画面，一丝一毫都不肯放过。她要把那个人找出来，将他的脸刻进脑海里，用他的鲜血来祭奠小希的灵魂。
　　倏忽之间，她的眼睛直直看向一处，那是凶案现场的一处不起眼的墙壁。就像有一道闪电劈向她，艳炟僵直了身体，脸上一片空白。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哈哈哈哈”，艳炟低低地笑出了声，继而一点点地放声大笑。这不是喜悦的笑声，那笑声里全是阴冷和疯狂。
　　她笑着趴在了地上，可她脸上却布满了冷汗和泪水，若是有人看到她的脸，定是会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是什么表情？恐惧，愧疚，仇恨，悲哀，厌恶，渴望还有难言的喜悦。
　　她凄厉地笑着，一阵反胃感却从心里传来，她扒着地板想呕，却什么也呕不出来。
　　惨白的手掐着脖颈，涂着红丹寇的指甲深深嵌入了肉，如玉般的脖颈暴起来青筋，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红痕，用力之大，她控制不住地翻起了白眼，喉咙嘶哑。
　　可艳炟还是不肯放弃，让人怀疑她是不是要把自己掐死。
　　良久，那股恶心感终于压了下去，艳炟脱力地躺在地上。她还在笑着，可脸上不再有那些复杂的表情，恢复了平静，不，是死寂。
　　一个身穿红衣的貌美女人，轻笑着趴在地板上，凄凉笑声像是可以穿透人心，引起心底最恐惧的记忆。她的头发被汗水浸透，湿嗒嗒地披在身上，脖子上是一条条的红痕，和女人白皙的皮肤相衬倒有了凌虐一般的美感。最让人在意的是，这个女人的眼睛已变为妖异的红色，而眼神和表情，都是一样的寂然，就像聊斋的红衣女鬼，勾魂摄魄却又毛骨悚然。
　　可那寂然中，又带着呆滞的狂热。

　　门打开了，艳炟抬起头。
　　是樱空释。
　　他来到她面前，那双褐眸依旧那般清亮透彻，可这一次的艳炟却感受到了刺骨的冰冷。
　　“樱空释，小希死了。”艳炟说出这句话时，用着干涩的双眼盯着他，她没有哭泣，也没有悲伤，可那颤抖的下唇暴露了她真实的反应。
　　樱空释看到艳炟那双红得似是沁进血的眼睛，拧了拧眉，一会儿又舒展开来。
　　艳炟真的是很在乎那个凡人，不过还好，她已经死了。
　　“我要你把那个人碎尸万段，挫骨扬灰！”艳炟强撑着坐起身，指着电视上那个男人的脸，一字一句，字字泣血，咬牙切齿，又蕴含着无限的悲哀。
　　“好。”他点头应了她。
　　在樱空释答应了她之后，艳炟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身子一软，又要再一次躺倒地上。
　　可樱空释接住了她，顺势抱着她坐在了地上。
　　他们离得极近，在艳炟的记忆里，她和樱空释离得这么近的时候，只有她的那两次死亡。
　　艳炟扬起头看他，那张脸俊美精致，纯洁无瑕，可这副皮囊下的灵魂呢？
　　她举起一只手，上面悄然升腾起了一朵火焰，红的刺眼，红的凄然。樱空释就在艳炟咫尺之处，伸手便可及，他没有丝毫的防御，只要她将这火族灵力打在他身上，他不死也会重伤。
　　这般大的灵力的波动只要是神，都可以察觉得出来，更何况是比艳炟强大数倍的樱空释？可他还是就那么抱着她，没有离开，也没有升起灵力防御，平静地等待最后的审判。
　　艳炟注视着他完美的侧颜，轻声又说了一次，“樱空释，小希死了。”
　　“没关系，你还有我。” 只有我。
　　艳炟闭了闭眼，原以为流不出眼泪了，可听到这句话之后，泪还是随着脸庞流下。
　　“别哭了。”他微凉的指腹擦过她的脸庞，为她揩拭泪水。
　　艳炟用力向向下压了压，可她的手仿佛不再受她控制一般，根本动弹不了。她颓然地放下手，手中的火消失无踪，就像她的心。
　　樱空释轻轻勾起嘴角，拥她入怀。
　　他很满意。
　　良久，艳炟的手颤抖着环上他的背，目光凄楚愧疚，却又有着奇异的决然。
　　对不起。
　　房间里，电视不断播放着凶杀案的信息，小希生前照片大大地占了电视的屏幕，她笑得很是开朗美好，而一对男女在电视机前动情地相拥着。
　　说不出的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