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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自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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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吗?”从声音来判断,浮竹是苦笑了一声的。
没有回答,我想浮竹队长也不需要我的回答。转过身,我缓缓蹲下在土坑边抱膝而坐,坐在雨后的松软泥土里,粗鲁地抓起泥巴又小心翼翼地盖在木盒子上,泥巴的质感透过膝盖透过手掌清晰地让我得以感知,那般细腻黏滑的触感只让人觉得自己也要被吸纳进去一般,很容易就沉迷、沦陷在里头却不知回头。
“明明几天前还在安慰人……可现在的你,比起之前的朽木有过之而无不及。”浮竹说话的时候一直站在我身侧,听语气应该是在安慰我,不过我想,凭借我们的熟识程度,就算我忘记了将近一周的事情,也万不应该由他来安慰我。队长级和普通队员,十三番队的队长和十二番队的普通队员,相差实在太多。
“哈,没那么夸张吧。”虽然不记得那个姓朽木的孩子了,但我想我的表现也没有那么糟糕,我很佩服自己还能笑出声来,“而且也不是……那么喜欢的人,只是相处了几天的,比较面善的人类……罢了。”
“人类?!”浮竹像是吃了一惊,也难怪,虽然很多队长都是足不出户也能运筹帷幄统领全局的,但浮竹是个例外,身体不好的他知道什么消息都是比别人慢半拍的。“是旅祸?!”
我淡笑不语,有残留的泪水沿着嘴唇流入口中,咸咸的。
真是旅祸的话,浮竹队长您消息再闭塞也不会什么都不知道的。
“还是说……又是实验。”没有看浮竹此刻的表情我也想象得到,他肯定是眉头紧锁。瀞灵庭里智力超群的队长,他算一个,五番队的蓝染队长算一个,我想我家队长应该也能算。所以对他们来说,就算什么都不知道想要凭空瞎猜一个答案准确率都是高得吓人。
“抱歉浮竹队长,打扰您缅怀您的副队长了。”几层湿湿的泥巴一糊,石田宗龙已经完全被覆盖了起来,初雨过后的泥土和新翻的泥土间没有什么肉眼可见差别。
什么都看不见了。
什么都找不到了。
那么看不见的是不是代表不存在?
找不到的是不是代表永远地失去了?
……
用还算干净的手背抹了抹眼睛,站起身来,我昂头挺胸:“不过,我们十二番队内部的事情也不劳浮竹队长您上心。”
是的,就算队长他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我还是没有办法容忍任何人怀疑和诋毁他,怀疑和诋毁十二番队……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因为……涅茧利他是十二番队的队长吧。
浮竹队长的脸色并不好看,一个原因可能是他本人的大病未愈,还有一个原因可能是我的“不识好歹”中伤了这位老好人的内心。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良久没动静,短暂的对视之后,我就移开了目光,浮竹队长眼中蕴藏的那种情绪太过复杂,包含着隐忍、同情、怜惜,种种种种,却全都是我所不愿接受的。
片刻后,他好像叹了口气说了句什么,但因为声音实在太轻,我没有听清,从发音来看应该是说了“可怜”之类的词语,虽然我不喜欢被别人怜悯的感觉,但鉴于“可怜”和“可爱”发音那么相近,我又没听清也不在意他到底说了什么,就懒得追究了。
向浮竹队长告别后我继续向着尸魂界的边缘地区走着,从一区到两区,从三区到四区。我在尸魂界生活了那么多年,从来都不知道如果不用瞬步在区和区之间行走是要花那么长时间的。
一路上我都在想,石田宗龙和石田宗弦对我而言到底是什么?
漫长生命里稍纵即逝的玩具?
还是背负着使命注定要斗个你死我活的宿敌?
我试着从不同的角度去想,想“我利用了他们”,想“我从来都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想“其实我根本不必为宗龙的死那么伤心”,想“我们本来就会有个你死我活”,想“他们只不过是稍微有些特殊的人类”,想“在我漫长的生命里,他们总是会老去死去的”……
想了许多许多,最后,我还是一屁股在南四十区的荒地上坐了下来。
“没办法……骗不了自己啊。”
“我真的把他们当朋友了。”
“明明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根本不可能相伴多久。”
“可是……我却迟钝地到现在才发现。”
“原来我……”
“石田宗龙,我说,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因为不相信一见钟情所以我相信前世今生。”
“这么说,你可能会笑我傻,但是这是千真万确的。”
“我觉得我的前世是认识你的。”
“否则,为什么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原来我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你。”
“虽然只有一点点……”
“但,那也是一点点啊……”
不过现在,已经什么都来不及了,不是吗?
下了一周的雨,才刚停。
又开始下个不停了。
好像,志波海燕死的那天也下着雨。
是不是,所有的下雨天都有着一段悲伤的回忆呢?
那从天而降的雨水又是不是那个人心中的泪水呢?
哈。
我妻慧棱。
原来你也会有那么没出息的哭鼻子的时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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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传来的男声扰乱了我的思绪。
“你是哪个番队的!不要碍事!快让开!”
生活总是忙碌而仓促的,没有谁会给你大把大把的时间用来伤春悲秋,更何况只是一个人类的死亡,想当年志波海燕壮烈牺牲全番队也不过耗费了半天时间举行队葬。在瀞灵庭这个地方,死亡永远都不是最可怕的事情,可怕的是失去。
我刚循着声音来源抬望眼望去,已经有人替我仰天长啸了一声。
只是那叫声不太正常,半秒后我恍然大悟。
那声音之所以让人觉得不正常,原因多半是因为发出那叫声的并不是人,而是一只虚。
巨型虚的血盆大口在不远的天际,周围上下跳动宛如苍蝇般渺小的黑色身影应该是死神。
看来,是我伤春悲秋选择的地点不太好。
打扰到别的番队执行任务了。
这是我还持有思维时的最后所想。
真是理智得不像话呢。
不过在我晕过去之前,我好像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死神的身形。
有些眼熟的身影。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的脸上应该有三道虚留下的疤痕,眼睛下方还有“69”的符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