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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绣云回过神来的时候,谢安和卫怀柔已经走远了。
      谢安拥着手炉不疾不徐地走在雪色漫天的长廊里,卫怀柔便压了步子随在她身后。
      素白与淡红的身影一前一后地交织在一起,谢安不时回过头来稍稍抬头微笑着看一眼随在身后的卫怀柔。
      绣云一时间看的有些傻了。
      谢安想起他已经许久没回来过,怕他觉得生分尴尬,便随口挑了几个京城里最近发生的有趣的事讲。
      她讲的时候,卫怀柔就跟在她后面安静地听。
      还没有来得及讲多少事情,已经走到了长廊的尽头。
      快到外院时,门口的积雪还未来得及清扫,谢安回过头去,正要提醒卫怀柔小心脚下,却看见他微微仰头,目光停留在挂在长廊尽头的题字和书画上。
      目光温柔专注地落在那些小字上。
      这些字也好、画也罢,府里的人最多只会在路过时看上一眼,装模作样地称赞,女子作画写诗纵使被接受了,也不会被太多的人瞧得起,而面前的少年却迥然不同,她看见得他的眼底里的神色……仿佛是很喜欢的?
      谢安看着他的神情,一时间恍惚,片刻才走近,笑着温柔解释道:“闲来无趣时写着玩的,祖母觉得尚可,便命人挂了起来。”
      挂在长廊上的书画每一幅一看就是认真画,认真写的。
      簪花小楷的字迹匀整隽秀,婉约中又带着行云流水般的舒畅,画的山水花鸟更是细腻到了极处,每一幅都栩栩如生,带着韵味融入长廊里,已经不是苦练书法能造就出来的水平。
      内行的人绝对不会想到这些画作竟然出自一个姑娘的手笔。
      卫怀柔偏头,余光恰巧落到她身上。
      谢安正微微抬头,发髻上的钗子上悬下来的流苏正碰到她泛着微红的耳垂上。
      他不着意地将目光收回来,再抬头时,那些见不得光的细碎的心思都已经消失殆尽。
      “姐姐的字,很好看。”他的声线很干净,又轻又温软地在空气里化开。
      谢安回过神来。
      那双眸子里满是真挚与诚恳,见她望过来,又多了一点温顺。
      谢安弯着眉眼笑了笑。
      她忽然觉得几年不见,他不仅仅是个子蹿高了许多,还有心思上的。
      或许是因为这个少年是自己收养回来的缘故吧。
      长廊外的落雪掉到手心,谢安被冷了一下,她缩回了手。
      “姐姐,这儿冷,我们走吧。”他注意到她缩回到暖炉边的手,不动声色地拨开了眼前碎发,轻声说了句。
      还没到前院,隔着几丈远就听见了丫鬟们在嬉戏的声音。
      大抵是元宵快到了,又碰巧京里难得连着几日的大雪刚刚停了会儿,府里的下人们早没了心思,尤其是那些还正值豆蔻年华的小丫鬟们,抽了空便出来用雪闹着玩。
      谢安并不阻止,远远看着镂空的花样繁复的窗外丫鬟们互相扔着雪球,乌发乱飞,笑容灿烂的模样,不由得也跟着笑了笑。
      卫怀柔站在谢安身后,刚好看见。
      正好是夕阳西下,她捧着手炉站在白墙黑瓦的阴影下,连着嘴角的一丝笑意也染上了冬日里阳光般的暖意。
      瘦弱的身影和几年前那个还带着少女味儿,扎着系着蝴蝶丝带的双髻,一路红着鼻子搂着他回府的豆蔻少女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他慢慢唤了一声:“姐姐。”
      听到这声,谢安毫无察觉地转过头去,他正抬眸望向她,那双漂亮的眸子里盛满了温顺的笑。
      谢安走近过去,顺手替他拍掉了那些落在衣上的雪。
      卫怀柔的目光落在正在给他拍雪的那双柔荑上。
      衣衫上的落雪只有一点,拍完了谢安便重新把手贴到暖炉旁取暖,温声道:“走吧。”
      前院的丫鬟们玩得正欢,都是外院的低等丫鬟,没有经过高等丫鬟般严苛的礼仪训练,甚至有些年纪小的已经玩疯了,发髻散乱,碎发在风中飘舞。
      不想打扰这些丫头的嬉戏,她没有吩咐绣云将人都赶了。
      谢安没有命人吩咐,也没有人察觉偌大的院子里又多了两个人。
      “哈哈哈哈,又被砸到了!”
      “哎呦我的头,早上刚抹的头油,这下全没了!你给我赔回来?”
      “略略略,是你自己不小心……”
      素日里安静的院子热闹非凡,给府内平白添上了些过节的气氛。
      才过了一会儿,院子里吵闹的声音却忽然安静了下来。
      有些年纪稍微长些的丫鬟有些慌恐地看着院子里的人,年纪还小的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四处张望着。
      谢安自认为自己没有惊扰到这些玩得正疯的丫头们,心中正疑惑,直到转过头去。
      不知道是哪个玩得晕头转向的丫鬟扔的雪球,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卫怀柔的鼻梁上。
      卫怀柔已经抬手拍掉了鼻上的雪,却还是有些未化开的雪花留在上面。
      绣云知道被正中雪球的人在府里是什么身份,抬眼看了还有些惊讶的谢安,眼神一冷,下意识便大声训斥道:“哪些不长眼的,胆子竟然这么大!玩也就罢了,将东西扔到了三爷身上,罪责落下来,你们谁承得起?!”
      听到绣云嘴里的那个名字,年幼的丫鬟被吓得呆住了,躲在了年长丫鬟的身后。
      头一个丫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还算机灵地立即便跪了下来请罪,但还是打着哆嗦,话也说不齐整:“奴婢们没想着三爷和大姑娘会来……一时玩得疯了,没看到……”
      前院一向是招待身份位置低的婆子或是嬷嬷,府里有头有脸的人是不会出现的,像大姑娘这样身份的人这些丫鬟更是一次都未曾见过,更别说府里连老夫人都要让着几分的三爷。
      倒也怪不得他们。
      绣云冷着脸还欲再训,谢安拉住她的手,转身对那些丫鬟道:“做些游戏虽好,但这样闹容易伤着人。等到元宵的时候,我让祖母放你们出去玩,这会儿便都不要闹了。”
      “大姑娘开恩,下次再让我逮着你们便没这么简单了。”绣云绷着脸,“都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
      丫鬟们都没见过大姑娘,只以为是一个娇滴滴的人儿,却没想是个脾性极好的温软人儿。
      丫鬟们各自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谢恩,四散开去领罚。

      *

      谢安等院内人都散了才转过身来,刚抬眼便看见鼻上还挂着一点点银白雪花的卫怀柔。
      谢安弯了弯眸子。
      她抬手从怀中摸出一方手帕来,走到他跟前,握住手帕的一角,轻轻替他擦拭掉了鼻尖上的那一点残雪。
      鼻尖轻轻刮擦过还带着手炉的一点暖意的手帕,帕子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兰草香味儿,倒不是什么熏香的味道。
      柔软而又带着暖意。
      卫怀柔多看了两眼。
      半晌谢安才觉得有些不妥,将手帕放在他的手里,往后退了一步,咳了两声,想了想又温声笑着道:“俗话说‘瑞雪兆丰年,三郎面上沾了雪’,今年或许会有好事发生。”
      她对着他才没了那副大家闺秀的标准礼仪,连眼尾的笑意都那么真实,带着最殷切的祝福,和属于她这个年纪的一点娇俏。
      那种长辈对晚辈,姐姐对弟弟的,期望和祝愿。
      他摸了摸已经没了凉意的鼻尖,慢慢牵起一丝笑意:“三郎也祝姐姐平安喜乐,万事顺意。”
      这时候绣云到谢安身边,轻声道:“大姑娘,老夫人唤你过去。”
      谢安收回了心思,微微颔首:“好。”
      看着谢安重新端起了端庄的模样走远,卫怀柔抬手,将她落在他这儿的绣着一株兰草方帕叠起,放入广袖中。
      帕子即便放进了袖中,指尖上还残留着温软的香味儿。
      *

      到了老夫人住的缀锦斋,屋内的暖气蔓延到了屋外,内里的屋门却还紧紧闭着。
      一看便知里头老夫人的屋里还有别人。
      谢安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去打听屋里到底来了什么人,老夫人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一同唤她,屋外又冷得厉害,她可不想在这档子没人的功夫在屋外候着装样子。
      谢安拉紧了裹在外面的毛裘披肩和围脖,打算去外屋蹭会儿地龙和暖气。
      擦身而过隐约能看得见屋内情形的窗纸时,她的脚步却略微一顿。
      屋内隐隐传来啜泣声。
      看样子是王氏和谢瑜跪在地上,王氏正抬手抹眼泪,谢瑜低着头跪在王氏身后,并不说话的样子。
      老夫人则坐在坐榻上,一言不发。
      直到王氏的啜泣声逐渐低了下去,老夫人才抬头,带着一丝不耐道:“那老大家的,你们想要怎么样?”
      屋内静了一会儿,王氏才抬头,声音里还带着意犹未尽的哭腔,断断续续道:“大姑娘没了婚事,妾身这个做娘的知道她难受,但是怎么也不该将脏水泼到阿瑜身上……这下阿瑜名声受了影响,再嫁给别人怕是困难了,眼下的办法,也只有与那崔家定亲。”
      说着,王氏咬了咬牙,继续道:“可这样改了亲事毕竟对外不好,不如就说……大姑娘这是心中另有他人,这才退了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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