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情诘(1) ...
-
“迷糊！快去把院子里的雪扫了！”
“是，二师兄……”
“迷糊，去把师傅房里的碳盆换了！”
“知道了，三师兄……”
那年冬天不知怎么的雪下得极早，连下了三天的鹅毛大雪山上已是一片银装素裹。第四天终于天放了晴，可下雪不冷融雪凉，刘志行搓手跺脚在院子里吩咐完冯尘该干的事，一掀布帘子就躲进房子取暖了。
冯辰身上的棉衣已经短了一截，冻疮直生到了小臂上，有的已经有些溃烂了，红红紫紫的又痒又疼。鼻子冻得彤彤红，觉得呵出来的气也是凉的，搓搓手扛起比自己短不了多少的冰冰凉的铲子就去大殿前铲雪。这几天下大雪都没有出门，不知道白月过的如何，后山的山洞一定很冷吧，也不知道它有没有什么取暖的法子……想着要不要一会送些碳去给它，就支着铲子又发起呆来。
正呆着，忽然后颈里倏地一凉，竟是滚进一串雪珠，激得他一身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抬头一看，那双金灿灿的眸子竟躲在身后柏树的枝丫间眯眯笑着看着自己。
“白月，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来不及生气，这里是正山门的正一观前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香客过来。
“我想你了啊……”少年笑着纵身而下，又是一阵小雪落下。
冯辰见它身上衣衫单薄，看着都冷，它却似乎一点也不在意：“白月，你已经修行得不知寒暑啦？”
看小道士满脸羡慕的样子，区白月笑着去戳他的道冠：“傻瓜，我是狐狸啊，你听说过狐狸还要穿皮袄的？我说你，一大早就做这些打杂的事，你师傅不是出门了吗？”
“就是师傅不在我才更要做啊……”小道士笑着伸手擦擦脸上溅上的雪水，露出了袖子下面发紫流脓的冻疮来。
“辰！你这手！”区白月一惊，一把拉过来仔细看，只见那细细的腕子到整个手背上布满了冻疮，有的结了紫黑色厚厚的痂，有的翻开来，露出里面的鲜肉，区白月心头一阵痛“怎么搞的……”
小道士笑笑“没事没事，每年都生，天一暖自己就会好的……”
“那可不成，这么严重的冻伤要是不治，你这两只手就废了！”不由分说，拖起他就往自己住处去。
水帘子已经在上游就结了冰，区白月找了些柴草挡在洞口遮风，朝着外面的柴草上堆着一层雪，远看山洞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洞里果然滴水成冰，区白月点起一堆柴，才稍微有了些暖意。打来冰水在火上慢慢烧热着，区白月轻轻捧冯辰的手把上面的脓水和血痂洗掉，虽然他动作极轻柔，疮口直接接触了温水让冯辰嘴里也嘶嘶地倒吸两口气。“很疼吗？”狐妖赶紧停了手，把他两只手捧在手里，朝上面吹着气。
冯辰赶紧摇摇头：“不疼，一点也不疼。”
“傻瓜，疼就是疼的……”把疮口清理干净，就取了准备好的药草敷上去，小心翼翼地包扎着。
看他这么专注着为自己担心的表情，冯辰觉得手上的这点冻疮一点也不疼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药草，黑乎乎的浆液有一股腥气，透过布条散发出来。
“好了……”白衣少年笑着把他的两只手搂进怀里“我再帮你暖暖……”
隔着厚厚的纱布感觉到区白月温暖的体温，冯辰觉得脸上也热热的。区白月坐到他身旁，把那两只手在往怀里送了送，探过脸去：“咦？你脸怎么红了……”
“没，没事……大概是被火烤得……”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想抽出手，却被区白月两条胳膊夹着，他身上一阵淡淡的菊香飘来“白月，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是墨竹送我的青菊……”墨竹，走了也有半年多了吧，不知道它现在在哪里，过的怎样。
冯辰不知道他心里所想，轻声叹道：“不知它现在修行的如何了……”
“辰……”
“嗯？”抬眼看到火光中金色的眼睛。
“你的手一直都是这么暖的……”
“明明是你怀里暖啊。”
手上缠着厚厚的药，连扫帚柄都要握不住了。院子里的冯辰看着手，想起那狐狸竖着眉警告自己不能沾凉水，每天都要换药的样子，苦笑了一下。看了一眼天色，该是烧火做饭的时候了，一转脸差点撞在一个人身上“大，大师兄……”
国字脸的方震岳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迷糊，这是什么东西……”说着，把一叠纸丢在他脚下。
冯辰低头一看，心中一惊，却是自己抄誊的《五雷玉书》，平时都收在包袱里，不知怎么被他翻了出来：“大师兄……”
“胆子不小啊，敢偷抄师傅的经书”这个方震岳长的挺英武，可惜是只标准的绣花枕头，他也没看明白这书上到底说的什么，但只见小迷糊藏的这么好，想来一定是师傅偏袒他的。他心中有气，特意趁着这师傅不在山上的日子找借口教训他。
“我……师傅……没有……”冯辰不敢看他，更不敢辩解什么。
哼，果然是师傅偷偷给的好处，大师兄脸一板：“不要以为师傅不在，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今天晚上在外面罚跪，等候明天师傅回来处置！”
冯辰低着头，这种天气在外面跪一晚，不冻死也要冻残了。
“愣着干嘛？还不快去做饭！”方震岳抄着手，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冯辰俯下腰，将散落在地的纸片一张张捡起来。
区白月整理完一遍药材，坐在稻草上，忽然想起那日墨竹走时吹的那个曲子，摸出那个小铜哨在手里把玩一会儿，凑到嘴边“呜……”声音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尖锐，有些哑哑的，但是感觉能够飘出很远“呜……”墨竹，不知道你有没有找到你那个心上人。
“白月，是你在想我吗？”沉沉的声音传来。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情诘(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