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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 7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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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风很大,羽浮衣衫单薄,身形瘦弱,仿佛一阵风便可以把他吹跑。
他赤足爬上空无一人的城墙,一步落一阶。
长阶漫漫,似乎永无止境,一眼看不到尽头,黑沉沉的地砖冰冷刺骨,连他的心都凉透了。
高高的城墙上,视野很好,一望无际的宽广,许是站的高,看的远,他居高临下,俯视着底下灯火阑珊,心里怅然若失,无尽悲凉,眼泪悄无声息地滑落。
风卷起他的长发,衣袂飘飘,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这世间再没有一样是属于他的了,除了那孩子的的确确是从他的肚子里出来的,可一想到居然是沈灵的亲生骨肉,他便觉得恶心,那个人杀了师兄,他怎么可以生下仇人之子?
“唔……”他有愧于师兄,心中自责不已,郁结于胸,捂着胸口,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脸色苍白,竟平白吐出一口鲜血来。
那孩子到底与他血脉相连,若说没有半分牵挂,大抵是骗人的,可纵有万般不舍,他也不愿这么行尸走肉似的活着,太累了。
他想师兄了。
他用手背胡乱地擦了擦嘴角的血,深吸了几口凉气,缓缓闭上双眼,身形摇摇欲坠,被风吹得前后晃,一脚踏空,纵身往下一跳,风把他的眼泪留在了空中。
下落的过程中,他感觉心中无比轻松,无牵无挂,不念不想,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在风中摇曳。
呼啸的风声从他的耳边穿过,震耳欲聋,无形的力量撕扯着他的身体。
他的意识渐渐飘远,远到看见了前尘往事。
“上神羽浮,触犯天条,废除神格,打下诛仙台……”
“哥哥!”
“羽浮!”
耳边响起了撕心裂肺的呼喊,不同的人,不同的声音,像一只无形的手,把他的心揪成一团,疼得他无法呼吸,头疼,身上疼,心里也疼。
庞大的回忆疯狂涌入他的脑海,让他无法承受,头疼欲裂。
一幕幕过往如同走马观花,浮现在他的眼前。
往事历历在目,痛苦历久弥新。
他的身体停在空中,没有再往下落,周遭萦绕着一层强烈的白色光芒,像月亮一样柔和,在将明未明的凌晨异常夺目。
他像个过路人,旁观着那些不愿被提起的过往,仿佛又经历了一次,身心都受到了巨大的折磨,却怎么也无法挪动离开的步子,像是被人绑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不能动,也不能伸手帮一帮那个曾经无助的自己。
时间静止,风凝水冻,他在一片万物无声之中睁开了那双发光的美眸,两眼空空,冷淡疏离,眉心之间的一点朱砂色熠熠生辉。
他是上神羽浮,那位曾经高高在上的仙人,好像一样,又好像不一样,有些东西在无声无息之中悄然改变。
两世的记忆融合,他在虚妄与现实之间迷失了自我,分不清自己是上神还是凡人,不论是哪一世的思想,都不愿意放弃对这具身体的掌控权。
他承受着灵魂被撕扯的痛苦。
忽然,一根金色的绳子从远处飞来,紧紧缠住了他的身体,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眼角的余光看向那个方向,见一个红衣女子向他飞过来,便不动声色地闭上眼,想看她究竟要做什么?
可他一闭上眼,便坠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彻底失去了意识。
身体里的两个灵魂终于分出了胜负。
他周身的光暗了下去,一切归为平静,又如落叶般下坠。
女子行至他的身边,轻抬手腕,定住他下落的身体,收紧手上的金色绳子,拉着他往黑暗中走。
他的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托着,轻得没有重量,女人拉着他,不费吹灰之力,走得轻巧,仔细一看,她双脚悬空,竟从未踩在地上。
这女人恰是墨澈的母亲,姣若。
另一边,墨澈尚在满宫里找人,心急如焚之时,收到了母亲的传讯,是一只雀鸟小妖送来的,还有一条羽浮的发带。
天界发生了大的变故,天后跳了诛仙台。
墨澈知道,大约是与那个女人有关的,可她们之间说了些什么,便无从得知,也好,免得他亲自动手,杀了这个名义上的母亲,全了他的忠义名声。
他还是天帝,自然要回去主持大局的。
关于天后,众说纷纭,他堵不住悠悠众口,便假借说辞,天后修习之时,乱了心神,走火入魔,跳了诛仙台。
诸神不信,却又不得不信。
待他了却天上事,匆匆往回赶,收到母亲传信之时,猛地松了口气,信纸在他的指尖烧成灰烬,他跟着雀鸟的指引进入妖族的地盘。
初入时,一片漆黑,在可怕的寂静中行进了不知多久,豁然开朗,眼前灯火通明,长街繁华,往来吆喝,以物易物,俨然如另一个凡间。
墨澈看着眼前的景象,有些出神,这不是他想象中的样子。
“小殿下,这边请。”雀鸟轻声对他说道,声音雀跃,藏不住的欢喜。
墨澈为她的称呼皱了皱眉,还是跟了上去。
他往前走,只见沿街挂满了大红的绸缎,檐下是亮堂的灯笼,红烛摇曳,那是成亲的盛状。
他心下觉得奇怪,一路跟着雀鸟到了万妖女王的宫殿。
王宫里头喜气洋洋,一看便是被人精心布置过,小妖们忙忙碌碌,在各处贴着大红的喜字,摆满了桂圆莲子之类的吃食,燃起一根根红烛。
妖界虽神秘,可多年来群龙无首,一直冷冷清清,许久不曾这么热闹了。
墨澈愈发觉得事有蹊跷,鬼使神差的,拦住一个小妖,沉声问道,“什么人在这里成亲?”
可以在王宫成亲的,必然不是一般的人。
小妖抬头看着他,见他身上仙气缭绕,又与那股妖气缠绕在一起,纠缠不清,大惊失色,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怯生生地看着他,不敢说话。
墨澈眉头一皱,心下不悦,还未发作,忽然听见几声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由远及近,一阵风吹过,身着红衣的姣若出现在他的身边,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
“参见女王。”小妖们见到她,一只手搭在左肩,向她行礼,兴奋地大喊道。
“好儿子,你终于来了。”姣若挥挥手,让他们退下,高高兴兴地拉着墨澈的胳膊,带着他在偌大的宫殿中四处转了转,映入眼帘的是满眼的红色,献宝似的,冲他说道,“这都是我亲自命人布置,怎么样,还满意吗?”
墨澈冷着脸,不解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姣若莞尔一笑,冲他眨了眨眼,神秘兮兮地说道,“你不是问今日谁成亲吗?自然是你,我唯一的儿子,妖族未来的王。”
墨澈沉下脸,没好气地说道,“你不是说有羽浮的下落吗?我没空陪你胡闹。”
他转身往外走。
姣若忙拉住他,笑得一脸高深莫测,说道,“儿子,你别急,我何曾骗过你?你跟我来,我有个好东西给你,你一定会喜欢的。”
墨澈不动,姣若便拉着他撒娇道,“快来,不然新娘子可就是别人的了。”
“你什么意思?”墨澈蓦地瞪大了眼睛,隐隐猜到什么,有些难以置信。
姣若点头,得意洋洋地说道,“你是我儿子,这么多年我亏欠你,如今母子重逢,你想要的,我全部都给你。”
“带我去见他。”墨澈心情复杂,有些恼怒,又有些期待,声音颤抖,跟着姣若来到她布置好的婚房门口,迫不及待地推门而入,却又很紧张,踯躅不前。
姣若推了他一把,把门关上,命所有人不许靠近这处,哼着小调,高高兴兴地吃酒去了。
要不了多久,她便会有另一个孙子了。
墨澈站在门口,看了眼身后紧闭的房门,口干舌燥,一咬牙,坚定地往里走,撩开层层红色帷幔,一步一步靠近那轻纱后隐隐约约的人影。
房间里不知焚的什么香,愈往里走,那种火热的感觉便愈强烈,令他不由自主地脱了衣裳。
“哥哥……”他的声音沙哑,伸出去的手在抖,抓住最后一层红色薄纱,用力地扯了下来。
眼前人便是他心心念念肖想之人。
羽浮双目紧闭,脸色嫣红,红唇微启,泛着水润的光泽,眉心之间那一点红,动人心魄。
他微微蹙着眉头,衣不蔽体,大片白皙的肌肤露在微凉的空气中,身上绑着金色的绳子,从娇嫩之处碾过,勒出一道道淡淡的红痕,像是一个贡品,任人为所欲为,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墨澈的面前。
墨澈咽了咽口水,颤抖着朝他伸出手,心虚得很,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虽是趁人之危,可此情此景,洞房花烛,他想要至极。
“你胆子不小。”昏迷的羽浮忽然睁开眼,冷冷地看着他,说道。
墨澈的手僵在半空中,如同被人兜头浇下一盆冷水,什么莫须有的腌臜心思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抬头看着羽浮,后者神情冷淡,目光轻蔑地看着他。
只一眼,墨澈便明白,上神羽浮回来了。
他喜出望外。
“哥哥!”墨澈跪在他面前,激动地拉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想起来了吗?”
羽浮目光深深地看着他,看得他一阵心虚,头皮发麻,后背出了层细汗。
他不由自主地紧握拳,低下头。
“呵……”羽浮忽然轻笑出声,低头看了看身上挂着的几块碎布,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赤足踹开墨澈,指尖微动,解开身上的绳子,穿上一身干干净净的完好的白衣,慢悠悠地走到地上那人前面,蹲下身,勾着他的下巴,轻声问道,“怎么,有胆子让我给你生孩子,这会儿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
“哥哥……”墨澈心慌地抓着他的手,双目绯红,张口欲言又无从开口,不知从何解释,“我……”
羽浮很是嫌弃他这副样子,伸手在他肩上一拍,墨澈便从沈灵的身体里出来,站在他面前,可怜巴巴地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
“行了,我又没怪你。”羽浮撇了撇嘴,看着他这样子,轻嗤了一声,看向窗外,眼神悲伤,经历了这一遭便明白了一些事情是命中注定,叹息道,“你我皆为别人手中棋,身不由己。”
墨澈不喜欢他这样子,悲伤萦绕,让人很是心疼,轻轻握住他的手,安慰道,“哥哥,我已经是天帝,从今往后,我会护着你,不会让人伤害你了。”
“天帝……”羽浮轻声呢喃,冲他微微一笑,摸了摸他的脸,说道,“你该去过自己的人生。”
他是羽浮,又不是,受凡间那一世的影响,他恨墨澈,可他心知肚明,银月之死与墨澈无关。
爱恨纠缠,他对墨澈的感觉很复杂,说不上爱,又有些恨。
还有银月。
他好想师兄。
墨澈从背后抱住他,把脸埋在他的颈窝,一阵冰冷的濡湿,闷闷地开口道,“哥哥,你别不要我,我知道错了。”
羽浮拉不开缠在他腰间的手,叹了口气,无奈道,“你没有错。”
他望着天,喃喃道,“错的不是我们,是那个人。”
良久,他用力推开身后的墨澈,看着他受伤的神情,狠心说道,“君上,你要学会放下。”
“你又要丢下我了吗?”墨澈紧紧拉着他的手。
羽浮一点点挣开。
他眼中的光暗下去,一脸失落。
羽浮狠心不看他的眼神,淡淡地说道,“有些东西,是我的,在你那放了许久,该还给我了。”
墨澈浑身一僵,“哥哥?”
他心乱如麻,不知所措,看着羽浮施施然走过去,站在他面前,手一伸,穿过他的身体,不见血,不疼,只有一些白光,便取出了那枚不属于他的内丹。
“唔……”墨澈低低地闷哼一声,脸色惨白,浑身脱力地跌坐在地上,捂着被羽浮碰过的地方,一头的汗,不觉得疼,只是心里难受,胸闷发慌,喘不上气来。
羽浮收下内丹,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欲走。
墨澈拉着他的袖子,红着眼,苦苦哀求,“哥哥,你不要丢下我。”
羽浮甩了甩袖子,在他身上下了禁令,冷冷道,“我要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你不要跟着。”
他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扭头看着他,伸手一抓,从墨澈腰间飞出一个小荷包,是他用来装碎玉简的。
羽浮拿着荷包,紧紧握在手中,受那些记忆的影响,鼻头一酸,眼睛湿湿的,连忙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哥哥!”墨澈在后面声嘶力竭地喊他,可无论如何都留不住一个铁了心要走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第 7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