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泽想过好日子》王小周

10、第 10 章

　　要说鬼泽凛川和中原中也的因缘，得一直回溯到十一年前。

　　那时候鬼泽凛川已经在“羊”里站稳了脚跟，日子好过到跟在贫民窟独自生存的时候完全不能比，即使发生了那场死人无数的爆炸，她依旧好运地活了下来，每天寻找幸存的同伴和孤儿，那热心肠的姿态和有条不紊的行为让一些官方的人都暗地赞叹。

　　八岁的鬼泽凛川捡到了光溜溜什么都没穿的中原中也。

　　那时候的鬼泽凛川还是太小了，社会经验不足，只隐约觉得不对劲，但又没什么证据，于是便把看上去被爆炸害得记忆全无，连话都不会说了的可怜孩子带了回去。

　　她是有注意到这个孩子连走路都不顺当，看着她的样子就像在模仿她的行为这一点的。
　　但是那时候她那么无知，以为脑袋坏了什么都忘光了的人就是这样的，于是为了刷好感度，她还贴心地隐瞒了那些她觉得奇怪的地方，在教导中原中也的时候也故意说一些大家都知道的常识——当然是用对方能察觉到她的贴心的态度。

　　第一次意识到中原中也的不凡，是在那孩子一拳把想抢劫她的大人揍飞的时候，鬼泽凛川至今还记得那时候的自己有多兴奋有多嫉妒。

　　她嫉妒中原中也的强大，又兴奋这份强大可以是她的。

　　众所周知，她捡回来的这个孩子最喜欢她，一有空就黏着她，就像一条已经被养熟了的狗，用多少好吃的都诱惑不走。

　　那么这力量四舍五入也算是她的了。

　　她根本无法掩饰自己的狂喜，欢乐地叫兀自怒火中烧的孩子让他赶紧把那人杀掉，不然他拥有异能力的事会被传出去的。

　　那时候、她真不该那么得意忘形的。

　　以至于忽视了那个孩子脸上的困惑和犹豫。

　　后来再反思的时候，鬼泽凛川知道那就是他们之间产生裂痕的最初。那时候的她太幼稚了，只对人心的复杂有隐约的察觉，却没有真切地触摸过，于是导致了后来的一系列事件，最终她不得不单方面在心里和中原中也决裂，彻底将其从自己的未来中排除出去。

　　如果那时候她更小心一点，用更温和的方式潜移默化地改变，或者干脆糊弄中原中也，让他深陷泥潭的话，或许她也能更轻易地得到幸福。

　　不过对待过去的错误没有再遐想的意义，鬼泽凛川也不是会后悔的人，她从不渴望人生重来，只活这一遭她就受够了，完全不想重来一遍，就算能完美通关也不想。

　　因为不会自责，所以鬼泽凛川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倾倒了在中原中也身上。

　　他当然不无辜，他的单纯他的天真他的美好他的强大就是原罪。

　　他真不该是一个那么有道德感的大好人，他更不该在当了一个好人后还在她面前碍眼，一举一动都在提醒她，即使比她出身更差比她还笨的人都能成为一个更美好的人，就因为他强大到可以去当一个纯真的傻瓜。

　　他万万不该反过来试图去改变她。

　　现在想想，其实她对中原中也的怨恨里，针对他天赋的强大和命运的权重这两点的只有很小一部分，更多的……

　　鬼泽凛川在江户川乱步的协作下顺利脱离那家收养人的时候，对她离开后的事一无所知的中原中也带着干净的海风和炽热的阳光，清爽灿烂地出现在她面前，浑身上下都抖擞着少年人最珍贵的感情，凝视着她的眼神明亮又耀眼，仿佛他正注视着对他而言最重要的存在。

　　鬼泽凛川在那瞬间告诫自己，千万不要轻易相信这个老实孩子的话，他有三分的情都能表达出十分的意，看上去越是老实，骗起人来就越厉害。
　　要是她相信了，告诉他她要做的事、心里在想什么，估计这孩子登时就会表现得非常痛苦非常悲伤，然后痛心疾首地站在道德高地上把她打落深渊。

　　“凛，我会努力赚钱的！我找到工作了，你别怕，我一定会让你继续上学的！”跑了漫长的路跑到少女眼前，傻乎乎地忘了能用异能力直接飞过来的少年笑容灿烂。

　　他根本掩饰不了满脸的红，哼哧了半天说是跑累了的缘故，然后笨手笨脚地带上帽子把发烫的耳朵也遮住。

　　阴影也遮不住他眼睛里的光。

　　一年又一年，时间断断续续地过去，鬼泽凛川一直没忘记要恨中原中也。

　　那个她亲手拣回“羊”的孩子过得越好，她就越恨。如果这就是他多年来企盼的妄图追求的感情，纵然它罪无可恕——

　　只要中原中也的恋心还放在鬼泽凛川身上一天，她就永远也无法容忍他的靠近。

　　对为了活下去而付出的全部努力已经耗尽了鬼泽凛川的感情，她既不诅咒也不憎恨这个世间一切与她无关的美好和幸福——只要它们别硬凑过来碍眼。

　　所以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鬼泽凛川实在不想错过。

　　哪怕从长期的时间线来看，她的行为会显得违和，她也不管那么多了。

　　让我们向所有死亡的生命祈祷即将受伤的少年会因为太过痛苦而失去理智，以至于根本注意不到这沙砾般的违和之处吧。

　　愿所有死者都能彻底消失在这充满烦恼与痛苦的人世间，永远被活人忘记，再也别被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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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和那个少年关系那么糟糕，为什么还会那么自信地去那里等他，相信正在躲追兵的他会出现呢？”

　　回家的路上，髭切问鬼泽凛川。
　　他倒也不是真地感兴趣，就是想转移一下鬼泽凛川的注意力，把她从痛苦的沼泽里拉出来。

　　鬼泽凛川于是收起一直摆出来的那些情绪，只带着倦倦的郁色答道：“他未必会来，我们之间的关系……即使是作之助在的时候，也没有到他会冒着危险留下等我的地步。我只是在城市里到处转了转传达我已经回到横滨的消息，那么如果他没有离开横滨，他自然会来找我。他知道他必须要见我一面，为一切做一个了结。”

　　鬼泽凛川神情冷淡地扯了扯嘴角，“他盼望着我伤害他，他现在越感到痛苦，他之后就越容易恢复。他活该。”

　　得，还是不提这茬了。

　　髭切立刻换了个话题，“说起来，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呢？”

　　“解决完所有遗留问题之后我就会离开，说到这里，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自行去熟悉现在的人世吗？十分抱歉，但我可能没空……”

　　“哎呀～不要说得这么客气嘛鬼泽小姐，好啦好啦，我会自己去的，嗯，时候不早了，走快点走快点，女孩子太晚睡对皮肤不好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