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聊斋当纨绔》彻歌

11、阴槐

　　不止楼外众妖，楼内的三个小妖精也惊呆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竟有如此胆大包天的小妖敢直接扑倒龙君大人。

　　猫妖一脸复杂，不料这竞争对手如此有心计，居然为了争宠能想出这样的计策，真是妖心不古，一妖更比一妖强啊。

　　敖冰打算好好收拾趴着地上的这家伙，却感到三股难以忽视的视线，一看正是那三个炯炯有神盯着直瞧的小妖精，还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一想到刚才的丢脸场景都被看光了，他更加郁闷，直接挥袖：“你们先出去。”

　　三个小妖精只得依次依依不舍地走出去，湖绿少女离开前眼含担忧地望了严景一眼。

　　屋内，只剩下敖冰和严景二人。

　　严景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裤腿上沾着的灰尘。对他来说，虽然刚刚出了点差错，但总归还是把事情解决了，不小心亲到了别人的脸还不如当众趴在地上更为丢脸。

　　眼下他主要烦心惹恼了这个一看就比较小心眼的龙君，要怎么解决？

　　他觑了一眼阴沉沉的龙君，趁对方还未开口前先卖乖讨巧道：“龙君大人，在下仰慕您良久。今日得以一见，情难自禁之下做了荒唐之事。”

　　接着又硬生生挤出了两滴眼泪，抽抽泣泣梗着嗓音：“卑贱之身万死不足辞兮，但我对龙君您的感情日月可鉴，永不消磨。如果您实在是讨厌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龙君大人您亲手惩罚我这小妖精，也足够我一辈子想念，嘤嘤~”

　　他跌坐在之前绊倒的案件上，肩膀耸动，借着衣袖掩面，从衣袖的缝隙中窥看龙君的脸色变化。

　　天啊，我怎么这么能演，怎么能表现得这么矫情。严景面上哀哀切切，心里不停吐槽。

　　天啊，这家伙不但脑子有问题，怎么还这么恶心！敖冰一阵恶寒。

　　看着他哭哭啼啼的样子，敖冰还能拿他怎么办？只能当做吃了哑巴亏自个往肚子里咽下去，他两手背在身后转过去，不看严景一副闯祸还是受害者的样子，冷声冷气道：“以后不许出现在本君的面前。”

　　“龙君大人，真的不可能了吗，呜呜…\"严景心中一喜，却还是凄凄惨惨想要挽留。演戏要演足，他犹犹豫豫地站起身，视线哀怨地缠绕着那道身影，一步步慢吞吞向外挪去。

　　就在严景要挪出门外之时，那道沉默背对着他的身影却突然转了过来。

　　“等等——”敖冰突然想起了一处疑点，他踱步来到严景跟前。

　　差点就要成功了，严景懊恼悔恨，早知就不慢吞吞地挪了。他看着龙君走近，不知出了什么差错，只能僵立原地，面上还得摆出惊喜深情的神色。

　　敖冰直到此刻才仔仔细细地看了他的脸：“现在才想起来，你说你是个小妖，我怎么看不出来你是个什么妖精，难不成你的修为比我高？”

　　“还敢说仰慕我多时，还不快道出自己的底细来！”

　　糟糕，露馅了！严景暗叫不好。

　　先前的妖精都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份，那蛇妖一看眼睛和脑子就不好，还把自己认错了，几个小妖精修为尚浅看不出来，龙君一开始就把他们打发到一边，更没有仔细瞧上一眼。都怪他刚刚为了编顺口自动把自己代入成一个暗恋龙神的花痴小妖精了。

　　严景心思急转如闪电，又想到一套半真半假的说辞，他惶惶然低头：“龙君真是慧眼如炬，没错我只是一个凡人，实在是仰慕龙君风采，特地扮成妖精到鬼市来接近您。”

　　“不对，如果你只是一介凡人，又从何能得知本君？”敖冰又抛出一个疑问。

　　“这，其实我虽然是凡人，但也结交了几个妖界朋友，正是从他们那里我才知道龙君您，也正是拜托他们我才得以进到青罗鬼市。”

　　“先前你就满嘴谎话，焉知现在又有没有在撒谎？”敖冰疑虑稍一消除，又想到了别的可能。毕竟，这家伙看着实在狡猾，不是什么诚实之辈。

　　“这样，你把你的名字，住址，妖友都报上来，若核实有误，你就死定了。”敖冰想到一个法子，好心提出来催促道。

　　可恶，这头龙！不就是不小心亲了他一口吗，竟然还要查我的祖宗十八代。长得倒是冰清玉洁的模样，但都叫过好几个少年少女，怎么还一副良家妇龙惨被欺辱的样子。

　　奈何形势比人强，一代龙君，北水之神，要拿捏自己比拿捏一只蚂蚁还容易。严景只得乖乖吐出自己的身份和黄十三郎的姓名。

　　“严景 。”敖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景字，光也，大也，从日而生。你这是既不光明磊落，也不够严谨。”

　　“ 在下不过是小人一个。萤火之光怎么能比得上龙君您耀如日月呢？”严景闭眼吹捧。

　　“巧舌如簧。”敖冰微微抬头：“去吧。”

　　严景如蒙大赦，这次再也不敢慢溜溜走了，大踏步下楼而去。

　　*

　　走到集市出口，严景看到胡丽娘和黄十三郎等在那里。

　　“为了你们我可惨了，你们都不知道我刚刚简直是直面了阎王。”严景回想起龙君浑身冒着寒气样子，禁不住哀怨道。

　　黄十三郎向他竖起一根大拇指：“我们也没想到你这么大胆。竟然敢当众对北水龙君做出这种事。严兄，我果真没有看错你。”

　　“你们知道这北水龙君是何方神圣？我刚刚可跟人家结下梁子，而且他已经知道我们的姓名了。”

　　“这北水龙君是龙族太子，正统龙族多以敖为姓，他单名一个冰字，传闻性格孤傲，不与流俗同。不是作奸犯科之辈，他应当不会下手。”胡丽娘又忍不住捂着嘴笑道：“谁也想不到你这小小书生竟然情惹龙王太子，真是话本一样的故事了。”显然她没少看那些奇怪的话本。

　　“别笑话我了，你们还不清楚那是咋回事吗？”严景无奈，只希望这件事休要重提。

　　“好了，不说了。我正要引你去见一前辈，跟我来。”胡丽娘收起脸上笑意，正色道。

　　她离开灯火阑珊之处，向暗夜中走去。

　　“阴槐大人扎根在此已有千年，他的根须下可通达幽冥，人鬼之事，莫不知晓，尤其精通魂魄之道。或许他可以看出你身上有没有什么问题。”

　　喧哗热闹在身后远去，三更半夜，月色寒冷凄清。

　　三人走着走着来到一处坟堆，白色墓碑矗立，像一只只伸向天空的手骨头。坟墓中央有一个凸起的红泥土坡，坡上有一株三人合围粗的大槐树。

　　走近一看，那槐树更显高大，树干粗壮，树叶满枝，每一片槐叶都有着奇异的纹路，像一只只画着漩涡的眼睛。树干满布的皱褶扭曲起来，浮现出一张满是皱纹的人脸，人脸开口说话：“苍南的小狐狸，还有黄家的十三儿，是你们呀。还有这个年轻的小娃娃，你找我有什么烦恼？”

　　“阴槐大人。”胡丽娘和黄石三郎都恭敬地向这棵槐树行礼。严景跟着照做，看着这颗开口说话的槐树，眼里充满好奇。

　　“不必多礼，好久没小辈来看望我这个寂寞的老人家了。”老槐树呵呵笑了起来，满枝满叶一阵抖动，发出唰唰的声响。

　　“阴槐大人，此次是为了我这个人类朋友。”胡丽娘示意严景向前一步，“他曾死而复生，您看看这复生是否会有什么问题？”

　　“哦，孩子，你上前来。”

　　严景贴到老槐树跟前，槐树所有的叶子都齐刷刷对准了他，无数双眼睛在同时注视。一根新生的枝条抽动，枝头的一片叶子贴到他的额头。

　　他感到一阵冰凉之气直冲脑门。

　　过了一会儿，槐树枝叶窸窸窣窣收了回去。

　　老槐树沉吟道：“你是不是曾经魂魄离体过？”

　　严景点点头。

　　“你的魂魄确实有被巩固过的痕迹。想必是这样了，你曾死过一回，不过幸运的是，魂魄被一股神奇的外力固定在体内，所以你与活人无异。”

　　“不过正常人的三魂七魄是住在体内。孩子，你的魂魄就像是被关上大门锁在了屋子里，虽然两者效果一样。但你有时魂与体难免产生一些摩擦，导致魂魄不稳，容易看见一些鬼神之事。”

　　“外力。您知道这外力是什么吗？”严景问道

　　“这外力施加的过程，我没有亲自看见，也不清楚是各种力量。”老槐树摇了摇满是皱纹的脸。

　　“那我要怎么做才能避免碰到那些鬼神之事呢？”

　　“凡居于鬼神其上者，皆可威慑鬼神。像你身上就有一缕龙气，它就可以镇压鬼怪，巩固魂魄。以后若有机会，多吸一点不是坏事。”槐树意味深长地笑了，枝干上的皱褶都舒展开来，像个老顽童。

　　龙气？严景想到那个错位的吻，饶是他脸皮再厚被这么一暗示，脸上也是一红，呐呐不言。

　　老槐树似乎看出他的窘境，出声解围：“除了龙气，像一些修行法门、天地灵宝都可以做到，比如说功德金光，所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凡人多行善事，就可以气运加身，不惧鬼神。”

　　所以说最可行的还是多做好事，多做善事。

　　但怀着目的做好事，也能算行善积德吗？

　　于是严景不好意思扭捏道：“如果我只是为了修功德而修功德，那岂不是。”

　　“哈哈，你这孩子年纪不大想的倒深远。”老槐树笑得从枝叶到树干一阵乱颤：“照你这么想，那世上就没有善人了。有人行善积德为求回报；有人行善积德为显名立身；有人行善积德为心中安慰，这不都有他们的目的吗？不过能想到这个问题，也说明你是个良善之人。”

　　老槐树身处阴森恐怖的墓地，鬼气森森，却如同邻家慈眉善目的老者一般，对晚辈循循善诱，怪不得胡丽娘和皇十三郎都如此尊敬他。

　　“多谢阴槐大人。”

　　王瑞的性命得到保障，自己的问题也有了解决的方法。自昏迷醒来后藏着的那一丝阴霾终于消散，严景终于放下心来，感到浑身一轻，似乎整个灵魂咔嚓一声解开了一道关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