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萌吗？我装的[星际]》鱼龙之聿

54、过往

　　喻理夜缓缓抬眼看了看他，想说话，一开口却发现声音干涩而低哑。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典礼的事……”

　　“已经是晚上了。”艾斯蒙按了按他的手，示意他不要急着说话，“托你的福，典礼进行得很顺利，萨尔罗曼的致辞获得了民众的掌声与赞颂。现在是花车巡游时间，整个首都星都点燃了‘帝国之火’，你想看看吗？”

　　喻理夜轻轻点了点头。

　　艾斯蒙起身走到落地窗边，拉开了因为怕打扰到他而紧闭的窗帘——盛大的光景瞬间涌入视野。

　　窗外的世界流光溢彩，漫天繁星与璀璨灯火仿佛缀成了一片浩渺海洋，整个星球上空漂浮着数以万计的巡游花车，鲜花与彩带纷纷扬扬洒向大地。

　　礼炮雄浑隆重的声音从远方传来，一声接着一声连绵不绝，余音渺远而久久不散，仿佛穿透空间的距离，回荡在广阔的天际。

　　夜空璀璨星火落入眼眸中，化作明亮的一星神采，看着此情此景，喻理夜由衷地安心一笑：“太好了。”

　　盛大的典礼圆满完成，整个星球沉浸在欢庆的不眠之夜中，这个结果实在是太好了。

　　艾斯蒙随着他的目光也一起看向窗外，二人心中翻涌着同样百转千回的思绪。

　　如若没有阻止那一场阴谋，或是发现得再晚一点，现在又会是一幅什么样的光景呢？

　　也许典礼仍会进行，只是所有人都狼狈不堪，一边维持表面光鲜，一边在满目疮痍中粉饰着这场金玉其外的太平。

　　又或许所有的一切全部都在爆燃的热浪中化为泡影，庆典灯光被烬天焰火取代，原本花车漫天的盛景，化为一场炮火交织的狼藉。

　　艾斯蒙收回目光，充满慨叹：“这一切……真的多亏有你。”

　　“我……咳咳……”喻理夜轻咳了两声，让自己滞涩的声音听上去正常一些，轻轻摇头，“我说过的，即使没有我，你们也会发现这场阴谋，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事态或许最后也能解决，”艾斯蒙看了一眼漫天的花车彩带与星火，“但大家可能会更狼狈一些，不会有现在这样平和的结果。”

　　“大概是吧。”喻理夜这回倒是认同。

　　他们的确是将影响降到最小的地步了，民众无一伤亡，没有发生波及甚广的大范围武装冲突，王宫内卫除了最开始被偷袭刺杀的那几人之外，也没有出现更多伤亡。

　　不管怎么说，现在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喻理夜收回了望向窗外的目光，疲倦地闭了闭眼。

　　艾斯蒙看出他的疲态，重新拉上了窗帘，将炫目缭乱的光影隔绝在外：“不用勉强自己，难受的话就继续休息吧。”

　　“不……”喻理夜闭着眼睛，却强撑精神不肯入睡。

　　典礼的事情是解决了，但现在有些个人的事情丞待关注。

　　他坚持要坐起来，在艾斯蒙的搀扶下靠在了床头，稍微缓了缓精神，慢慢地问：“我的伤是谁处理的？”

　　“老四秘密找来了宫中资历品格都绝对信得过的医生。你身上的穿刺伤很严重，所幸没有伤到重要脏器。状态和实力还是会恢复如初的，只是休养的时间要花费得长一点。”

　　“这样啊。”喻理夜追问，“那我从灯塔摔下来之后，有没有……被人看到或是引起注意？”

　　“老二和老四，还有一些当时在塔附近的士兵都看到了。不过从坠落到现在你一直是人类形态，并没有暴露猫的身份。”

　　“那就好。”喻理夜松了一口气。

　　“如果当时所有看见的人都不认识你或是没见过你本人，这件事倒是容易敷衍过去，但麻烦的是老四在场。”艾斯蒙蹙眉，略微有些头疼，“他一直在追问你为什么突然死而复生，又为什么会跟我在一起。”

　　“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我说你当初并没有死，是因为我们怀疑第三舰队有内鬼，所以诈死陪我做戏想要钓出大鱼来。”艾斯蒙一本正经说着瞎话还不忘征求当事人的意见，“你认可这个说辞吗？”

　　“可以，还算合理。”喻理夜点点头。

　　“好。他现在被我赶出去参加典礼，稍后回来了一定还会过来看你，我们就按这个说辞事先对好口供吧，以免节外生枝。”

　　“我明白了。”

　　艾斯蒙看他声音滞涩嘶哑，拿起桌上的水壶为他倒水，倒好后试探了一下杯壁，似乎是嫌水温有些凉，默默运起掌心的灵力给水加热。

　　喻理夜看着他一边干着拿灵力烧水这种小题大做的事，一边还严肃正经得像搞科研，似乎是被屋内安宁静谧的气氛所感染，他突然有了些倾诉欲。

　　“你不想问问，为什么我作为人类却可以变成动物，又为什么不愿意让任何人——包括好朋友——知道这件事吗？”

　　艾斯蒙烧着水，并没有看他：“你有你的理由。”

　　“那你……希望我向你坦白这一切吗？”

　　“首先我要声明一点。”艾斯蒙终于对水温感到满意，把温度适宜正适合入口的水递给了他，“你不必因为这段时日的‘饲养’——不知道这个措辞合不合适，不合适的话我先道歉——而觉得对我抱有必须坦白的义务。想说就说，不想说不必勉强。”

　　“谢谢。”喻理夜双手捧住水杯，微微一笑，“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我充分信任你。”

　　他喝了一口水，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样，开始讲述这个从未对任何人宣之于口的秘密。

　　“当初你们接收到的‘大地回声’的求救信号，就是我本人发出的。我们这个种族——幻兽族——在重伤濒死的时候可以退化为动物形态存留生命力，我就是凭借这个特点才活下来的。”

　　“幻兽族……”艾斯蒙念出这两个字，微微沉思，“其实结合种种蛛丝马迹，我有猜测过我的小猫身上是否有某种秘密，但是因为实在找不到动物可以变成人的相关理论依据来支撑，才不得不放弃了这个猜测。那么问题是，如果你们这个种族是确实存在的，为什么我会找不到任何记载呢？”

　　“人类文明的历史如此浩瀚，其中必然有一些部分不一定真实，也不一定完整。”喻理夜浅淡地笑了一下。

　　“大概在后太阳系过渡到第一恒星系的时代，恒星的转变引发了环境剧变，就是在这个阶段，有过一段被称之为‘人种大爆发’的时期。”

　　“没错。”艾斯蒙点头。

　　“幻兽族人种就是在那个时期，诞生在后太阳系的一个帝制王国里。一种可以自由变换为动物的人类，以当时的科技水平和认知来说，是无法理解且难以想象的。”

　　喻理夜又喝了点水，让有些低哑的声音恢复清润：“一个美丽、珍稀、前所未有且超出时代认知的全新物种……你能猜到，在他们的身上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吗？”

　　艾斯蒙从这些形容词中立刻联想到了一些类似的物种，隐隐知道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沉默不语。

　　“是啊，他们的遭遇不比那些珍稀美丽的动物好多少，即使是同为人类。”喻理夜慨叹着，目光变得渺远，似乎是落在了虚空中，跨越时空注视着曾经的那群同族，“他们最初受到忌惮，被视作异类，游离在社会之外过着被排斥的生活。

　　“而一段时间后，人们发现了这个人种并没有从进化中获得更强大的杀伤力，于是他们又开始被当做新奇的玩意，被围追捕猎，送入富豪的牢笼或地下拍卖场，供人研究或欣赏。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几十年，幻兽族的数量已经非常稀少，而不久后更是迎来了一场浩劫——那个国家登基的新国王，是个激进的种族主义者，他下令屠杀了所有幻兽族的人类，并将他们完全从历史中抹去，让幻兽族的存在连同暴行一起，消失在了漫长文明中。”

　　“竟然是这样……”纵然已经差不多猜到了这样的情形，亲耳听见证实，艾斯蒙仍是觉得这一切荒谬又残酷。

　　“但那位国王低估了‘人’的生命力。人类文明在宇宙的洪流变迁中生生不息、代代相传，靠的正是这能够超越时间和空间的生命意志。当年那场屠杀虽然残酷，却仍有极少数的个体存活了下来，为了保全仅剩的个体，他们悄无声息地隐藏在了浩瀚宇宙的某些角落，像一星一点的星火一样，将种族的希望延续了下来。

　　“这段不为人知的历史已经没有任何痕迹，所以你在考证的时候才会找不到相关记载。但它却在我们的族群中代代口耳相传，成为我们永远铭记永远保守的秘密。”

　　喻理夜深沉地叹了一口气：“有过这样惨痛的历史，我们通常都会隐瞒自己的身份——曾经也有人选择了将秘密告诉自己信任的人，但最终的结果是被信任的伙伴出卖，在秘密研究所或地下马戏团度过一生——久而久之，任何时候都不要暴露身份也就成为了共识。我们只想平凡地生活下去，仅此而已。”

　　“我明白了。”艾斯蒙听完，眼神里微微流过沉默的思绪，“你选择将这个秘密告诉我，我很高兴。”

　　“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就是很确信你不会背叛我。”喻理夜惆怅地笑了一下，却故作释然，“又或者是觉得就算被你背叛也没关系吧，毕竟你救了我那么多次，让我付出点代价偿还也是应该的。”

　　“我并没有救过你很多次。”艾斯蒙却认真地指出。

　　“诶，你不是把我从荒星带回来了吗，我灵力耗尽快要死掉的时候也是靠着你的力量才能恢复，还有每次遇到麻烦，也都是多亏了你……”

　　艾斯蒙哑然地看了他片刻，郑重地按下他的手，截断了话头。

　　“你流落荒星是因为为了守护帝国而英勇作战，灵力耗尽是为了扭转作战局面解除危机。此后的每一次身陷麻烦之中，也都是为了帮助大家。是你……帮了我很多次。”

　　“啊。”喻理夜歪了下头，露出一个称得上铁憨憨的表情，“是这样算的吗？你要这么想那也没问题啦。”

　　“……本来就应该这样算。”

　　“总之我充分信任你，你应该也很信任我了，对吧？”

　　“没错。”

　　“能得到你的认可，真不错。”喻理夜满足地笑了，“我猜，你一定不记得自己曾经把我揍得满地找牙的事情了吧？”

　　艾斯蒙确实一头雾水：“还有这样的事吗？”

　　“有的，我刚进第一军校那一年，还是个新生的时候，你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被老师邀请回来做实战演示。”喻理夜愉快地回忆着往事，面色都红润了一些，“你驾驶机甲的技术实在是太帅太华丽了，老师问有没有人想要上来切磋的时候，我第一个举了手——然后就被你单方面按在地上殴打，你还记得吗？当初你用我把操场的地砸出了一个大坑，我卡在里面出不来，最后是老师开着挖掘机把我挖出来的。”

　　“……”这样一说，艾斯蒙才算是有了点印象。

　　每次回母校做演示都有一大堆被他单方面殴打的新瓜蛋子，但卡在缝里被挖掘机挖出来的，好像就那么一个。

　　“原来那个人就是你。”艾斯蒙微微点头，嘴角也不由自主轻轻勾起。

　　“反正那之后，我就确定了目标，一定要努力变强，毕业了之后去你的蔚蓝军区，让你好好看看我成长得有多厉害。”喻理夜说到开心处，整个人似乎都有着雀跃和期待，“你看到了吗？我是不是做得很好很优秀？”

　　那双明亮的碧蓝色眼睛，仿佛恒星光辉下熠熠生辉的蔚蓝大海，生动又骄傲地看着自己，既像小孩子一样主动要求夸奖，又带着几分意气风发，笃定着自己确实无可比拟。

　　艾斯蒙被那双眼睛中的闪亮情绪感染，目光温和微微一笑，向他伸出了手。

　　那是每次达成共识的时候，跟小猫咪击掌的动作。

　　喻理夜动作先于头脑，下意识地伸手去贴他的掌心。

　　——但是这回不是皮肤与肉垫的不同质感，而是同样带着温度的皮肤确确实实地掌心相触。

　　喻理夜愣了一下，触电似的把手缩了回来。

　　怎么回事，怎么感觉肉垫和人手摸到的都不是同一个世界啊，明明自己这爪子是肉垫的时候啥都摸过，怎么换成五根指头的手了，普普通通击个掌都有点怪怪的？

　　喻理夜嘴角抽搐了一下，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

　　艾斯蒙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就击个掌吗，他缩什么，我也没感觉到有静电啊？

　　十秒钟前还整得挺热情洋溢的气氛突然一下就僵了，喻理夜刚想说点什么找补一下，恰好在这时，房间的门很时宜地被人从外面推开。

　　“好哇，我刚刚走到门口的时候都听到了！”赫弥特风风火火大步流星地走进来，指着他的鼻子控诉，“我说当初毕业的时候你怎么非要去大哥的军区，原来是有原因的！咱俩关系这么铁，我好说歹说都请不动你，大哥揍你一顿就芳心暗许了，这叫啥来着——对，斯德哥尔摩！你指定是有点这个毛病！”

　　艾斯蒙眉头一皱，严谨地问：“你进来为什么不敲门？”

　　“哦，对不起，我这不是太担心了么。”赫弥特退回门口又重新进来，仍然不依不饶地指着喻理夜，“但今天这事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给你什么说法啊，本来军区就是自己选，我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啊。”喻理夜心情不错，虽然身体还有点虚，但不妨碍他故意气人。

　　“可恶，我终究是错付了。”赫弥特抱怨，“当初你要是来了，我们薄绿军区肯定就不至于次次演练垫底。”

　　“不要找借口。”艾斯蒙非常有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比起从他人身上找原因，应该先审视一下自己。”

　　遭遇亲哥和好友的联合双打，赫弥特翻个白眼：“懂了，意思就是我也应该回母校做演示的时候多把几个新瓜蛋子锤进地里抠都抠不出来呗。”

　　喻理夜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好了，不开玩笑。”赫弥特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理夜，你活着真是太好了，大哥说你其实是假死，暗中一直在跟他一起行动，这次也一起去救了乔伊……所以当时那灯塔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究竟是谁刺伤了你？”

　　此言一出，原本轻松随意的气氛顿时沉了下来。

　　喻理夜垂下眼，看了看自己胸前那已经被包扎起来的穿透伤。

　　就算赫弥特不来，他跟艾斯蒙也差不多该聊到这个话题了。

　　“你还记得卡斯泰诺哥哥吗？”

　　赫弥特点头：“记得，是高两届的学长，你们班的助教，也是……在‘那件事’中去世的学生之一。”

　　“对。”喻理夜神情黯淡地盯着自己的手指，低声说，“是他回来了。他当初为了救我而死，现在又回来……”

　　“……亲手用剑刺穿了我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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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喻不能暴露身份的理由已经出来啦~
顺便一提，前文有说过小喻是拒绝了众多邀请选择的蔚蓝军区，原因就是已经芳心暗许（？）了（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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