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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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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灵毓倒是想换,只是她的衣裳首饰多拿去典当了,手头的钱要留着打点刑部,拢共就剩下两三身日常穿的夏裳,这件已是最厚的了。
她见纪莲谈的不悦中透着几分嫌弃,咬了下唇,没多说什么,转头回去换衣服了。
没过片刻,她再次出了别院,身上却只多了件罗纱的披帛——这衣裳加了跟没加似的。
新越王府离别院颇有距离,这边行李又不多,就连越王妃和平阳为了图轻快都是骑马的,沈灵毓这一身在马上跑起来,估计半路都得冻昏过去。
纪莲谈皱了皱眉:“你...”
他话还未出口,似乎觉察到什么,冷着脸调回视线:“罢了,走吧。”
沈灵毓见他终于不纠结衣裳的事了,不由长出了口气,正要翻身上马。
纪莲谈这时忽开了口,淡淡吩咐近卫:“我身子不适,把马车驾来吧。”
近卫愣了下,很快令马房把世子车架牵了出来,纪莲谈先进了马车,又撩起帘子瞥了沈灵毓一眼:“你也进来吧,我有几句话要问你。”
沈灵毓已是冻的身上直颤,闻言迫不及待地钻进了车里,马车燃了两个小小暖炉,总算是驱散了一身初秋寒意,她略挪动了一下四肢,总算觉着自己活过来了。
纪莲谈说是有话要问她,但全程双手环胸,闭目养神。
他不开口,沈灵毓也老实闭上了嘴,免得纪莲谈又以为自己又动什么歪心思了。
这一路无话,倒是沈灵毓看到车外的街巷越发熟悉,心下不觉忐忑起来,犹豫半晌,按捺不住开口:“世子,越王府不知建在何处?”
纪莲谈这才想起来,很随意地道:“圣上令人翻修扩建了沈侯府,充作新的越王府邸。”
沈灵毓仿佛被雷劈了似的,张大嘴巴好半天。
虽然她对沈侯府的拆建早有心理准备,但,但万没想到,自己曾经的家这么快就要变成别人家了,而且那个人还是纪莲谈...想着纪莲谈没准以后还会用上她曾经用过的精致器皿,陈设桌椅,赏着她亲手种下的花儿,她心情着实复杂。
好半天她才没话找话地讷讷道:“这是圣上的吩咐?侯府规格可不比王府,倒是委屈世子了...”
纪莲谈唔了声:“圣上把后面一处园子一并赏下来了,到时候会打通翻修。”
沈灵毓历经打击之后,恢复能力快的惊人,等到了新王府之后,她已经回转过来,甚至探头瞧了几眼翻修后的新王府,忽然小声提点了句:“世子...近来可要小心瑞王和太后。”
太后和瑞王本就忌惮他久矣,纪莲谈自不会客气,倒是沈灵毓突然冒出这句让他有些诧异,侧头问道:“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沈灵毓不大好明说原因,胡乱搪塞:“之前世子为救我开罪了瑞王和太后,自然该留心着些。”
纪莲谈步步紧逼:“不对,若是因这个,你早该提醒我才是。”
沈灵毓吃比不过,支吾了两声才道:“我本来以为圣上是有事才临时召世子回京,可见圣上又是赠宅又是这般精修,怕是要留世子长住在京城的...”
她向上指了指,越发压低声音:“这话我只跟世子一个人说罢了,如今储位空悬,君王无嗣,按照先例,或传位亲弟,或传位出众子侄,如此,瑞王太后便和世子有了根本矛盾,圣上又留世子于长安长住,只怕瑞王和太后会更加忌惮,保不准便会先下手为强。”
她现在全仰赖纪莲谈庇护,略微肃了神色:“之前世子得罪瑞王,不过是内帷小事,您又一向简在帝心,瑞王就是再有怨气,想也不敢对您如何,但储位空悬,便是殊死之争,您可万要留心才是。“
纪莲谈神色动了动,第一次显露出如此明显的讶然之色。
鉴于沈灵毓给他的印象实在一般,所以在他心里,沈灵毓和其他那些贵女也没什么不同,镇日只知吃喝打扮,遇到事了便只会哭哭啼啼,更何况她还比旁的女子多了几分轻浮无礼。
但这一席话,显然不是一个庸碌女子能说出来的,倘她久经朝堂能说这话出来倒不稀奇,万没想到,她仅从圣上赐宅这一件事,就推断出这么多信息,而且基本上和眼下的局势吻合,可以称得上见微知著,实在很出乎他的意料。
沈灵毓见他若有所思,有些紧张地轻扯他衣袖:“殿下,可是我说错话了?”
纪莲谈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搭在自己袖间的三根白细手指上,他不置可否:“有空操心这些,不如操心操心怎么给自己多添置几件新衫。”
沈灵毓扁了扁嘴,不过她深知多说多错的道理,瑟瑟寒风里搂着膀子主动退下了。
王府下人多在分派宅院,沈灵毓不欲添乱,就寻了个人少的花厅先待着。
这时两个管事娘子寻了过来,眉间很添了几分恭敬,向她行了个礼才道:“沈姑娘安。”
她露出手上缠着的卷尺,笑:“咱们来量一下您的身量尺寸。”
沈灵毓疑道:“量尺寸?”
管事娘子笑:“眼下已经入了秋,世子吩咐...”她‘世子’俩字才冒出来,就被身边的同伴用拐肘狠狠撞了下,忙改口道:“王妃吩咐,要给阖府上下都添置新衣,您是客居在王府的,自然也有您的一份。”
沈灵毓正在错愕,两人便凑上前,兴冲冲地给她量起尺寸来。
......
纪莲谈多的是大事要忙,很快就掠过这一茬,直到心腹来回话,他才问道:“宅院可都分派好了?”
心腹回道:“虽然王爷不在,但还是把正院腾出来让王妃居住,给您收拾了朝晖院,县主闹着要住长乐居...”他一路说下来,顿了下又道:“沈姑娘安置在了摇翠阁...”
摇翠阁不过一清净小院,唯一特殊的点是...它离纪莲谈的朝晖院很近,可以说是比邻而居。
纪莲谈睨了心腹一眼:“哦?”
心腹忙欠身请罪:“是卑职多事,不该对您的心思妄加揣测...”纪莲谈这般又邀沈氏女同乘一车,又特地吩咐人给她做衣裳的,很难让他们这些做下属的不多想...
纪莲谈这才收回目光:“让她去住陶然馆。”
陶然馆也是一设施齐全的精致小院,就是地方偏了点,离他住的地方很远。
他并不像下属所想的那般,对沈灵毓起了什么心思,他对沈灵毓的救助仅限于让她活着,不被冻死饿死便可,并不想和她产生除此以外的其他关系。
若他真对她有什么不当的念头,才把她救回来时,就不会把她扔在别院角落不闻不问了。
心腹擦着额上的汗,连连应是,又露出一丝笑来,取出书信递给纪莲谈:“这是玄渡大师派人送来的书信。”
他笑道:“玄渡法师听说您回了京城,也打算启程回京,再过几日便该到了。”
纪莲谈先是怔了怔,随即脸上露出欣喜来,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表现的如同少年一般。
他接过书信,细细读了几遍,吩咐道:“你遣些身手出众的侍卫去郊外迎他。”他垂眸想了想:“先把最好的院子收拾出来,再给师父腾一间禅房,还有佛器...唔,罢了,他素不喜铺张,布置的舒适清雅些吧。”
纪莲谈少时颇多坎坷,多亏玄渡法师搭救,不然他当初能不能活着踏出皇陵都是两说,纪莲谈初出皇陵时阴郁孤僻,戾气极重,他后来为何会侍佛至虔,也多亏玄渡法师的教导渡化,两人说是师徒,情分倒和父子差不多。
心腹皆笑应了。
......
纪莲谈忙着收拾新居,太后在宫里也没个消停,与心腹女官连连叹道:“越王世子今日已经搬进了新王府了,哀家本以为是谣传,眼下看来,皇上当真是要留纪莲谈在长安久住。”
她自是希望次子能把皇位传给幼子,越王是个什么东西?宫婢所生之子罢了,至于越王世子,当初被发落去守皇陵的小崽子,她更是看不入眼,也完全没法接受这么个外人得了储位。
心腹女官便是在越王府吃挂落的那个,嘴巴里自然吐不出什么好话:“说来...婢一直觉着王爷的病有些蹊跷,怎么早不病晚不病,偏偏那夜沈氏女和世子都在场的时候,王爷就病了...”
太后面色一凛:“你这是何意?”
女官跪下道:“婢不敢妄言,只是世子护着那沈氏女,死活不让她入宫,婢觉着实在古怪...”
太后面色更是沉了沉,又叹息:“哀家何尝不知他厉害?只是他本就手握兵权,于朝野威名颇盛,皇上还把兵部那摊子事交给他打理,眼下阿央又病着,哀家能拿他如何?”
女官轻声提点:“玄渡法师近来要归京,他和世子交情匪浅...他又素有韬略,一向是世子麾下心腹,若他平安归京,世子得他指点,岂不更是如虎添翼?”
太后垂下眼,面露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