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钱流入》奶白釉

45、请柬

　　天气逐渐转凉，再不多时，室内就要通上暖气，每年的这个时候，就有一场商界聚会如期而至。

　　这场聚会没有名字，也没有成文的规定何时举办，似乎已经约定俗成，成了每年必有的盛宴。

　　当然，这盛宴是少数人的狂欢——只有最顶级的商界巨头才有资格入场。

　　三年前的那场，主筹办人是顾瞿宁，当时简阅尚未和他相识，没亲身经历。可仅仅是从圈中人的只言片语间，他也能窥见那极致的豪奢。

　　当年的顾氏集团盛极一时，鄢氏集团其实未见得比它差。鄢家早该做一回东道，只不过因为鄢老低调、鄢海又常年在海外，迟迟没有主办过。

　　今次简阅回国，责无旁贷。

　　秦殊誉坐在红木桌前分着描金请柬，一张一张地用钢笔写好名姓，摊在桌上晾干。简阅走过去看，赞叹不已：“殊誉你这几个字，真是比书法家写得还好。”

　　秦殊誉抬头淡淡一笑：“你又见过几个书法家的作品了？”

　　“不用见我也知道他们没你写得好。”简阅不以为然，“横平竖直、工整端正，直接当字帖临摹完全没问题。”不知为什么，他的眼前兀地出现另一副画面，画面里的字阴柔凌厉，一如它锋利清高的主人。简阅闭眼，勉强把那画面赶走。

　　“你太夸张了，我只是每天都有东西要写，顺便练练罢了。”秦殊誉谦虚道。

　　“字如其人。”简阅笑着看眼前恭谨的男人，“殊誉你为人规矩，字也规矩。”

　　“简总。”秦殊誉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弯唇：“你好像很喜欢夸我。”

　　“夸你不好吗？值得夸才夸的。”简阅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侧头瞧他，“你工作能力强，又细心，就算没特意交代过，你都能半点不出差错地将事情处理好。就像这次，连写请柬这种小事都要让你帮忙，我都要反省自己给你开的工资是不是太少了。”

　　“这是我该做的。”秦殊誉的眼镜微微反光，看不清眸里情绪。

　　“将来谁要是能和你在一起，真是上辈子积了大德。”简阅笑道。

　　秦殊誉的笔尖顿了顿，握着笔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摇头失笑，换了个话题：“这次您提供场所、准备酒水，却分文不取，把来宾上缴的费用全部用于慈善，还不限定金额，叫他们多少自便。您觉得，是不是有失妥当？”

　　“不妥在哪儿？”简阅挑眉，“你是觉得不该把聚会改成慈善晚会？一群人互相吹捧、逢场作戏有什么意思，不如做点有用的。”

　　“这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任何事情都是不患寡，患不均也。”秦殊誉无奈，“给多给少不定个标准，肯定会引起不满。给的多的人看到给的少的人心理不平衡，本来不打算给的人为了面子不得不攀比着给，都成问题。”

　　“那就是他们想太多了。”简阅云淡风轻，“能攀比着多捐是好事，我又没逼他们出钱。”

　　“某些投机取巧的利己分子，也有可能分文不出。”秦殊誉沉下脸，“这部分的损失，会全部由鄢氏承担。”

　　简阅笑了：“我说我给你开的工资少了，还真没说错。你拿律师一份工资，怎么还操了财务的心？”

　　“简总，我只是担心......”

　　“不用担心。这点钱还不至于承担不起，我想爷爷和舅舅也都会支持我的决定。”简阅道。

　　秦殊誉缓缓点头，脸上有犹豫，也有让步。

　　“你还在顾虑什么？”简阅真是拿秦殊誉没办法，这人细心归细心，却总是怕这怕那放不开。

　　秦殊誉笑着摇头：“没什么，我只是觉得，简总你这种人，很容易招人记恨。”

　　“你又开始为我操心了？想劝我？”

　　“不。我会帮你，不论你在一条怎样困难的路上。”秦殊誉道。

　　“有哪些人需要我特别注意的吗？”简阅笑笑，起身将来宾名单里的姓名挨个看了个遍。他毕竟刚回国，虽然暂时将公司事务处理上了正轨，但他对人情世故完全陌生——其实就算是他出国之前，也对鄢氏在国内的人际交往知之甚少。

　　秦殊誉认真地扫视了一圈桌上的请柬道：“大多和鄢氏关系不错，就算没有很深的交集，也不至于是对立的关系——可以称为鸽派。”他的手指停留在其中一个请柬上，轻轻将它滑到简阅面前：“唯有这个人，你需要留意一下。”

　　简阅掠了眼，念出那个名字：“安款款。”

　　从字面上看，会是个乖巧可爱的孩子。

　　“安款款，十九岁，安氏科技集团董事长唯一的儿子，集团继承人，会第一次代表安氏参加晚宴。”秦殊誉将他提前查好的个人简介说了一遍。

　　“科技集团？和我们有什么过节吗？”简阅皱眉。

　　“简总有所不知，安氏是侧重环保方面的，之前锚准鄢氏房地产的建筑废料，向有关部门告了好几次状。”秦殊誉揉揉眉心，一副头疼的样子。

　　“是他父亲的手笔？”简阅觉得安款款不过刚成年的半大小子而已，不至于掀起什么风浪。

　　秦殊誉否定了他：“不，是安款款本人。安款款虽然刚出来活跃，但他冒进激烈的处事风格已经无人不知了，听说他本人的性格也很难缠，大概是安先生老来得子，给宠坏了，天不怕地不怕的。”

　　简阅沉眸——在秩序已经趋近稳定的、表面祥和的圈子里，这种不管不顾的人最为棘手。

　　“而且......”秦殊誉手指贴着下巴，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都一并说出来吧。”简阅不知道他在顾虑什么。

　　秦殊誉的眸色晦暗不明：“听说安款款最近和顾瞿宁走得很近，说不定会把他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