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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夜火燎原 ...

  •   程朔梧把花还给封夏。“不好意思。”
      “没关系的。”他有点委屈。“那你刚刚为什么还要帮我说话?”
      程朔梧沉默了一会,“因为他在生气。”
      封夏立刻读出那个“他”应该就是刚刚离开的季殊意。程朔梧涌上一抹怀念,“他像一朵正在燃烧的玫瑰花一样,真漂亮。”
      封夏有些毛骨悚然,“你是故意的?”
      程朔梧从钱包里摸出好几张纸币递给封夏,“是啊。”封夏僵硬地看着面前的人,等他回过神来程朔梧已经无影无踪。他忽然想起来这个时候哪里还有人会随身带纸币,从捧花里抽出来一看才知道,竟然是一卷美元。
      神经病!他骂道。转身他忍无可忍地把那卷美元塞给旁观的一个学生,拿起手机拨通了齐椋的电话:“师兄,你到底让我表白的人是什么神经病啊……”

      齐椋坐在远处树下,他降下半个车窗看着又恢复平静的一中门口,耳机里封夏的抱怨源源不断地传来。他只是想到了季殊意嚣张地说着“我也不需要。”的样子,他还是这样,说不需要就真的什么都不要,送到手边的奉承不要,送到眼前的喜欢不要,他的眼皮无精打采地堆叠着,皱褶里好像养着一群游来游去的鱼。
      他低头去看放在腿上的那张照片,季殊意站在薄荷色的网栏前,身后盛开着红白双色的玫瑰,晚霞穿过叶片,穿过他的碎发,他的脸颊连着眼尾浮着娇艳的红,雪白的外套上印着纯黑条纹。
      他用着同样的眼神拒绝地看着照片前的自己。
      齐椋把那张相片翻到后面一页,角落里有着季殊意的“J”,还有齐椋故意添上的一句话:2025年夏加利福尼亚
      他叹气,这么快就三年过去了。让司机发动车子,车的阴影穿过树的阴影,走向月光洒满的地方。

      “哪能呢老板,我最近不是在跟那个医生吗……找到了,一个医生罢了。”他用肩膀夹着耳机,从冰柜里拿出两瓶啤酒,夹在无名指和中指之间。他换了个姿势,让另一个肩膀夹手机,活动地手往后面的柜台上熟练地挑出了一包花生米。
      “他老婆和女儿都在医院躺着,他每天晚上都会去陪……结个账。我昨天就蹲到了,不过看起来他状态不大对,蔫了吧唧的,回家的时候要打三次火才能开车。”
      孙雀拎着大白袋子,趿着他的夹脚拖鞋往楼道里走去。“那我肯定得跟下去是不是哈,老板给这么多钱呢,那另一位还要我跟着吗,今天还有挺多张照片的。”他转过一个平台,单手给程朔梧发导到他手机里的一些照片,季殊意在橘黄夜色中回眸,精致的鼻尖落了一点昏暗的路灯光。
      “不得不说这几张我都觉得拍得好,我就是随便抓拍的,还是在马路牙子上,看看,这拍出来搞得我跟什么艺术家一样。”
      孙雀停在平台上,他的手指突然停滞了。
      ”怎么了?”电话那头的人问。
      孙雀看着最后一张照片上,季殊意仿佛穿过手机屏幕抓住他的冰冷的目光。“我好像被发现了。”孙雀颤抖地说。
      “他找到你了?”
      “不,我偷拍好像被发现了。”
      “下次别干这样的事。”
      “老板,你不要季少的照片了?”
      “不差这两张。”
      孙雀终于继续往自己的楼层走去,“很快,那个医生很干净,等我再挖的干净一点就能整理给你。放心吧老板,老板肯定能如愿以偿。”
      电话那头的人笑起来,孙雀陪着笑,但他脸色并不好看。老板没挂电话,他自然也不敢挂,保持着沉默走到了自己家所在的楼层。他在黑暗里摸自己的钥匙,抬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家门口站了一个人。
      月光只落在他的下半身上,让孙雀只能看到他交错在胸前的双手,手腕的地方有一个纹身,像是一朵花。
      他的手机直接砸向地面。

      “殊意,明天是我生日,晚上在酒吧,你来不来?”
      “我好久没见你了,连我生日都不来,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吧?”
      “就在之前我们聚会的海伦斯,你一定要来。”
      季殊意的车钥匙套在食指上转圈,嘴里含着一根巧克力味的棒棒糖。他在花店里左看右看,要不是实在看他穿的正经,车钥匙价值不菲,店员就要忍不住赶人了。
      “请问先生需要些什么?”
      季殊意把棒棒糖挤到脸颊边,说:“送朋友生日的,送什么比较好?”
      店员搬来包装好的捧花,季殊意挑了捧百合,刚准备付钱,店员又推销道:“我们店里今天新到的玫瑰也很漂亮,客人要不要看看玫瑰?给喜欢的人买几束?”
      季殊意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鲜艳的玫瑰确实开的很漂亮。“给我来一支。”
      店员露出尴尬的神色:“我们不单只卖的。”
      “哦,那就一束。”
      最后季殊意抱着一大束玫瑰和一大束百合前往裘懋的生日宴会。

      在酒吧里抱着一大束百合确实看起来有些奇怪,但是因为是季殊意又好像什么都不奇怪。裘懋特地出来迎接季殊意,看到他手上的百合,裘懋连忙接过。
      “怎么才来?等你好久了。”
      “挑花花了点时间。”
      裘懋站在季殊意身边带着他走进最中心的那个圈子,季殊意抬头略看一眼,很多人都是生面孔,他本来就不高的兴致更是变得平淡起来。
      他亮个相,就坐在一边自己喝酒。旁边不知道坐的是谁,一身浓烈的香水味,季殊意酒都懒得喝,准备找个时间就跑路。但突然他却在旁边窃窃私语之中听到了什么一个熟悉的名字。
      “唉,你知道吗,我跟我那个在美国的朋友听到了个八卦,就是跟程家那位刚回来的二少爷有关?”
      “程朔梧?怎么怎么?我那gay蜜天天给我叨他来着。”
      “这种世家很少能出这么‘纯情’的人了。你知道吧,据说他在美国有个一见钟情的初恋,但是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在一起。这程朔梧也是个傻的,据说回国谈的这个好像跟他那个一见钟情的初恋差不多呢。”
      “程朔梧谈恋爱了?!”
      季殊意突然感觉到舌尖一疼,原来是他不小心咬到了。他皱着眉头喝酒,手指抓着手机边缘,像是蛇碰到了猎物一样圈圈缠紧。
      “你没看他朋友圈啊?前几天那条?”
      “我没加他好友,发了什么啊?”
      季殊意点开程朔梧朋友圈,但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他看向旁边的那两个人。
      “删掉了。”一个很可惜的说,“他不是发了一个纹身吗?在手腕上的,那个纹身是成对的,还有另一半。肯定是和女朋友一起去纹吧?”
      “不是吧,我怎么一点传闻都没听到,怪不得之前我们学校高一那个段草找他表白,最后在朋友圈发了一大段的话。”
      “封夏?他也会被程朔梧拒绝啊?这程朔梧真是要求高。真不知道他女朋友是什么样的,不过那又怎么样,不还是他心里纯情初恋的替身吗?”
      两个人嘻嘻笑起来,季殊意把手机揣口袋里,手指握成拳头藏在衣袖里,他的酒还剩下半瓶,但是酒量一向都好的自己却有了些许上头的感觉。
      ——他凭什么?他不可以有初恋情人,不可以找其他的替身,不可以还藏着别的我不知道的过去。
      “不过想想也带感啊,程朔梧看着冷冰冰的人,其实是个痴情种,真有反差的感觉。”
      “这有什么,这要是在床上也能有反差就……”
      ——他只能在我的床上。
      季殊意在黑暗里翻了个白眼,他把那瓶喝不完的酒甩到旁边的两位面前,爆开的玻璃片和酒花吓了那两个人一跳,骚乱开始的钟声一般的碎裂音在人群中分外显眼,所有人都骤然安静下来往发源地看过来。
      季殊意在众人的静默中动了,他从角落摇摇晃晃站起来,他踩着玻璃碎片,嘎吱嘎吱地走到凑在一起的二人面前。
      “怎么不讲了?我还等着听你继续呢。”
      他的手从背后的桌上抽出一瓶新的酒,流光溢彩地垂在身侧。
      “殊意——”裘懋从人群中发出劝阻的声音。
      牙齿咬着满是酒味的唇,他一只脚踏上其中一个人的大腿架着,酒瓶底捅到肋骨前。“他妈的我让你继续说啊?给我装什么哑巴呢!”
      “季少……季少要我们说什么?”
      “现在装什么清纯男婊子啊,在我面前不敢说了?”
      “程朔梧一直有个一见钟情的初恋,他回到国内找的女朋友也是她的替身……他的手上还跟他的女朋友纹了同款的纹身……”
      季殊意轻笑起来,他举起手腕,“你说的是这个纹身吗?”
      错乱的深紫灯光在所有人注视之下爬上季殊意纤细的手腕,他堆在一起的松垮袖口,闪闪发光的银色首饰,最后把那个精致的玫瑰纹身从暧昧之中吐出来。
      玫瑰鲜活地绽放在腕骨之上,好像是用骨头和血液供养出来到一朵花,折断的花枝上缠绕着白骨,隐没在手腕的另一侧。
      “所以,你是在说我是那个替身咯?”
      “季少你别生气……”
      “我生气?”他眼波流转。
      季殊意用那个纹身轻轻蹭着自己的侧脸,他分明怒火冲冲,踩着大腿盛气凌人,但是嘴唇却吻了吻那朵玫瑰。
      “我好像是有一点生气。”所有人都听到一声酒塞被拔开的声音。坐在沙发里的两个人下一刻被泼了一身的酒,
      “季少!”“季殊意!” 众人皆惊!
      季殊意丝毫不顾大家伸手阻拦,大开大合地对着两个人倒酒,倒完就把酒瓶从空中往地下摔到最后甚至双手举着酒瓶在那两个人头顶之上甩酒。
      “所以要怎么才能让我开心呢?”他拉开手臂,在那两个人面前让酒瓶猝然相撞,飞溅的玻璃片甚至刮花了他自己的脸颊,面前的人哭泣着,嘶吼着,狼狈不堪地相互抱着,头发上除了各种颜色的酒还有玻璃碎片,但季殊意因此笑了起来。
      裘懋终于走到他身边握住了他的手腕,他在祈求季殊意。季殊意淡淡地瞟他一眼,伸手从他裤带里摸出打火机,细小的火光在黑暗中亮起来的瞬间,全身都是酒的两人抱在一起尖叫起来。
      “殊意——”“季少——使不得啊,会死人的!”“快来人拦住季少!”“你们还不给季少道歉——!”

      季殊意被一拥而上的人抓住,他任那群人拉扯自己,裘懋第一个从他手里夺走那个打火机。他脚下踉跄,歪歪地靠在裘懋的身上,眼里是朦胧的嘲弄,“为什么要对我道歉?我现在还有点开心,你们告诉了我很好的消息。”
      他从口袋里再掏出一个钥匙,隔着众人扔到那两人身上。“这是奖励。”
      所有人瞠目结舌地看着季殊意,他直起软绵绵的身体,竟是要摆手和裘懋道别,他的脚步还不稳,但是却没人敢挡他的路,他们都沉默地目送季殊意走远。

      季殊意走出海伦斯的大门,狠狠吸了一口外头接近零下的空气,他吐出一片白雾,在灯管之下仿佛蝴蝶的翅膀。
      他再次亲吻那个还泛着红肿的纹身,他有点想笑,也有点想哭,心酸的空气挤到他的喉咙里,让他每一次呼吸都要窒息。他的心脏终于像是苏醒过来了,在胸腔里乱跳着,招人厌烦。
      季殊意镌刻着纹身的右手抚摸在自己的胸口之前,感受着一种熟悉但是也新奇的震动,不像我对迟庚是表白那样欢快地跳动,也不像迟庚离开我的时候那样沉重地跳动,他怀着萌芽的欣喜,也含着破土而生的嫉妒。
      季殊意怔忪地看着海伦斯巷口灯光下正难舍难分地接吻的男女,他好像忽然明白,什么是喜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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