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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长春宫新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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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去承乾宫请安时，裴寻意竟破天荒地看见墨许来了。
皇后还没来，坐在墨许身侧的李贵人胆子又大了起来，笑道：“贵妃娘娘近来身子可好？嫔妾连着三月没见过娘娘了呢。”
墨许的声音淡淡的，眉眼间有点倦怠，“昨日不是才见过么。”
李贵人掩嘴轻笑：“娘娘说得是。”说着转过头看墨许对面的椅子，“呀，温姐姐没来呀？”
墨许颇为厌恶李贵人，便也不接话，黄常在抿了抿唇，有点后怕地道：“我是和温贵人同一宫里的，昨日夜里……温贵人叫得可惨了呢。”
墨许不知发生了什么，微微皱起眉，林常在很会看人脸色，立即解释道：“昨日温贵人惹了皇后娘娘不悦，那刚煮好的茶直接灌下去呢，温贵人疼得都走不稳了。”林常在摁了摁眼角，低声道：“造孽哟。”
陈贵人四下一顾，见周围无人，这才放肆起来，“要嫔妾说呀，皇后娘娘可就是紧着咱们羞辱！有本事去向陛下邀宠呀，折腾我们有什么用！”
几位贵人越说越过分，裴寻意掀了掀眼皮，懒洋洋地道：“诸位姐姐们，这可是承乾宫呢。”
墨许掀开碗盖轻轻蹭了蹭杯沿，慢慢剥着柑橘：“是呀，娘娘宫里说娘娘闲话，可不怕被人听去了，赏你们一盏茶呢。”
见墨许也应和了，几位贵人当即噤声，惴惴不安地绞着手帕。
等墨许剥好橘子，皇后才施施然进来，嫔妃们规规矩矩地请安，墨许还不放下柑橘，纤细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橘瓣。
嫔妃们都垂首恭立，独墨许一人漫不经心，实在扎眼。皇后赐了众妃的座，自己也坐下了，眼神瞟向墨许：“贵妃可算是来了承乾宫呀。”
墨许依样画葫芦，道：“昨日不是才来过么。”
皇后丝毫不见尴尬之色，先赏了墨许几盒香锭，才问起宫里的琐碎。刚入了冬，问的自然都是炭火足不足衣裳暖不暖的话，墨许听厌了，皇后刚问完李贵人，墨许就打断了李贵人的话。
“臣妾今儿来，是向娘娘挪个人来。”墨许的声音斯斯文文的，有点才女独有的清高味，又温温柔柔的，好听极了。
墨许许久没冷着嗓子同皇后说话了，皇后满足得很，当即笑道：“贵妃可是要讨要什么宫人？可尽管开口吧。”
墨许弯了弯唇角，随手把被戳烂的橘子放到茶碟下，又从篮子里取出一颗新的剥起来，“不是要宫人。”
墨许说话总是说得慢条斯理的，裴寻意侧目望去，却见眉眼清雅，微微含笑，可真是风华醉人心。
皇后敛了些许笑意，“贵妃要的是何人？”
墨许抬起眼，“裴氏。”
裴寻意的目光猝不及防撞进墨许的眼神，那双天生冷淡的柳叶眼的笑意忽然浓了许多，栗色的眸子闪耀着狡黠的光芒，右眼灵动地一眨，睫毛纤长浓密，俏皮灵动。
原来中庸也可以倾国倾城呀。
裴寻意再一次对中庸改观了。
裴寻意仍陶醉于盛世美颜中，那头皇后已经微蹙柳眉，颇不赞同地道：“贵妃这是何意？”凌厉的凤眸看向裴寻意，“可是钟粹宫不合裴答应的意？”
闻言裴寻意一惊，墨许却已经淡淡回话：“娘娘莫急。是臣妾觉着宫里安静，想要裴答应搬来长春宫罢了。”皇后有些讥讽地笑了：“本道贵妃喜静，才拨了僻静的长春宫给贵妃……”她叹一口气，摇摇头，“看来是本宫擅作主张了。”
墨许说话总是礼仪周全，口气却听不出多少尊敬，“娘娘是后宫之主，何来擅作主张？”墨许已经剥好了橘皮，正细细撕着橘络，“不过是觉着，裴答应出身书香，来给臣妾作伴也合宜罢了。”
皇后扬了扬下巴，笑道：“贵妃一个中庸，同坤泽相伴也不合适，不如贵妃稍一忍忍，等陛下接了新人入宫，兴许有几个中庸呢？”
这言下之意，便是暗讽养心殿里的那位盛宠将衰，地位不保了。
墨许刚拿起茶盖，这下又拍了回去，一声脆响，“同为妃嫔，中庸和坤泽有何影响？皇后娘娘不会连这点小事都不允准吧？我一个贵妃，连挪一个答应的权利都没有么？”她连恭敬都不装了，目中无人的气势展露无遗。
“放肆！”皇后呵斥道，“在本宫面前竟也敢说‘我’！”
墨许嘲弄道：“在陛下面前我也照说无异，娘娘竟还越得过陛下去吗！”
皇后霍地起身，头上插着的双凤衔珠金翅步摇“叮铃铃”地摇晃响动，“陛下不重规矩，你便也不守规矩？！”
皇后站起身，其他妃嫔也不敢坐着，都赶紧站起身。裴寻意随大流，便也跟着肃立，却悄悄担忧地看了墨许一眼。
这不是要挪她的屋子吗，怎么这两人又骂起来了？
墨许坐在原位巍然不动，柳叶眼微挑，挑衅般掀起眼皮，“我怎么敢呀娘娘。”
皇后几乎要被她气死，胸膛起起伏伏，才冷声道：“贵妃便好好得意着吧，待过了几年陛下自然念起坤泽的好了，届时看你还怎么嚣张！”
皇后越说越过分，墨许霍然起身，冷笑一声道：“皇后有本事在这说，不若亲自去养心殿当着陛下的面大大方方地说！”
皇后自然是不敢去和慕容橼说的，先不提秦琰同陛下好了多少年了还如胶似漆，光是背靠墨家头顶秦家的墨许，皇后也不敢当着皇帝的面编排，更别提权倾朝野的渊北侯秦琰了！
皇后瞪视着墨许，墨许也不怵，直直盯回去，眼神毫无畏惧，从容不迫，浑身气度风华不凡。皇后是个坤泽，比身为中庸的墨许矮了不少，仰着头瞪人家不免有些好笑。
皇后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维持着母仪天下的威仪，愠怒地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请过安了就各自回宫吧！”
墨许把剥得干干净净的柑橘轻轻放进茶水里，扬声道：“皇后这又是何必，不让姊妹们再同娘娘聊聊吗？”
嫔妃们左右为难，举步又放下，迈左腿又退右腿，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墨许也不说话，安静地看着皇后。
皇后深吸了几口气，才冷道：“要聊就都坐下吧。”
众嫔妃讷讷坐下后，墨许立刻掰回话题：“不如娘娘说说，中庸为何不能与坤泽在同一宫里了？”
皇后烦不胜烦，尖声道：“你要搬就搬吧！”
墨许这才满意，眉眼登时变得斯文清隽，一点也没有方才咄咄逼人的模样。反观皇后，虽面容娇俏，形容间却一股怒容，放在美丽的脸上，不免有些怪异。若同墨许论起相貌风华，皇后着实落了下风。
李贵人小心翼翼地左看看右看看，还是做了出头鸟，笑吟吟地赞道：“方才嫔妾一路过来，繁花夹道，那梅花开得可真是漂亮。娘娘妙手。”
不料这下马屁却拍到了马头上，皇后唇角微挑，看模样心情好了不少，眉眼间却一派阴沉。她沉声道：“李贵人若是喜欢，不若回头，本宫让素梅送一篮子梅花去延禧宫。”
李贵人的眼皮跳了跳，他不明所以，还是起身笑道：“谢娘娘！”
李贵人起身谢恩，墨许才慢悠悠把视线放到那阴柔的少年身上。却见他一身宝蓝色长袍，用银白色滚边，衣襟上绣着蛟龙——墨许悄悄捏紧了拳头。
那分明是秦琰穿过的款式。
墨许蓦然松开手，轻轻揉了揉掐出些许红印的掌心，品了一口橘子茶，冷声道：“既然李贵人这么喜爱梅花，不如延禧宫也栽上梅花吧。”
李贵人当即笑道：“贵妃姐姐出手阔绰，哪里知道如今栽梅花有多费银子呀！娘娘母仪天下，栽满宫梅花那是理所应当，嫔妾一个小小贵人，哪里值得这么劳民伤财的！”
闻言，墨许讥讽道：“在屋子边栽几株梅花哪里有李贵人这身袍子贵呀。”
裴寻意出了一身冷汗，有点不可思议地看向墨许——她觉得吧，墨许姐姐平日里鲜少出门，可能是因为她骂人能力太过强大，怕别的嫔妃内心不够坚韧，又不敢骂回去，生生被憋死。
李贵人也是一惊，捏着袍角，小心翼翼地出声：“娘娘，何出此言……”
墨许微微挑了挑眉，淡然道：“那本宫便托大，来评评李贵人这身吧。”
李贵人心底已经发颤，还是坚强地点点头。
“贵人这件，是用云锦做的吧？本宫瞧着，滚边还绣了字呢。这细细麻麻的字绣在衣裳上，不熬坏几十位绣娘，都赶不出一件哪。用云锦织的袍子已经是名贵极了的，还绣了这么多的‘福寿’字，李贵人还说自己不出手阔绰，可真是令本宫汗颜！”墨许冷笑道。
可别看墨许不食人间烟火的文人模样，英国公的掌上明珠是锦衣玉食着长大的，要比起奢侈，墨许的了解只多不少。
闺中时同为世家贵女，皇后自然是信墨许的眼光的，当即眼神飞过去，细细打量李贵人起来，越看眸中愠色越深。
李贵人也是惊出一身冷汗——墨许说的竟全是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