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窟卢塔族农村纪实》八百万狸猫

6、06

　　我们相信万物之中皆蕴含祖灵对后人的启示，这次我所见到的野兽被当做一个凶兆，夜里父母与村人为我在家门口的空地上支起一堆篝火，我得不断往里填续木屑，祭奠祖先并镇定我受惊后不稳定的魂魄。
　　总而言之，是封建迷信行为。
　　小火毕剥，时不时空气团爆出一星半点的火星，我捧着碗温蜜水，听周围的大人们七嘴八舌地讲着话，讨论魔兽怎么跑到了人类活动的范围来，原因大概是开发影响到了它的栖居地。作为战斗民族的窟卢塔人民非常直截了当地得出结论：得把熊宰了，不然小孩都没法往山里丢放养。
　　至于会不会有凶险……嗯，虽然我作为15级左右的新手村红眼兔子没什么战斗力，但我见过成年红眼兔子是怎么在狂暴状态下失手拍断了一颗三人腰粗的大树（原因是很常见的夫妻吵架），所以三天后我毫不意外地看到成年兔子们很不给面子地把熊以吊猪式背朝下抗进了村。
　　虽然杀掉了潜在的威胁，大家的脸色却都不是很好看，晚上村里的大人们又在村长爷爷家聊了个通宵。
　　我想大家脸色不放晴的原因肯定不是因为魔兽的肉酸腐难闻，不能给族人加餐。
　　机智如我从来不会没眼力见地去问理由，而我们的问题儿童好奇宝宝酷拉皮卡君肯定会去问，等他心思机敏又直言不讳地问完又挨了村长爷爷一顿骂，傍晚我们三个一块剥节日做点心用的毛栗子时，他才说了理由。
　　“有外面的人要在山里建工厂，砍倒了一大片林子。”酷拉皮卡说的简明扼要，稚嫩的脸上显出几分少年早慧的忧虑来。
　　我不解：“那野兽跑到我们住的地方，也不至于让大家这么困扰吧……”又不是打不过！
　　“丽兹，我们可能又要搬到别的地方去。”性子软和的派罗也没了笑模样，茶色的眼睛雾蒙蒙的。
　　“……”一时短暂的沉默，也许是撕开栗子皮留在手上的苦涩怪味让我们的心情都不大好。
　　“上一次迁徙是二十年前，那时候我们都没有出生。”说话的是酷拉皮卡。
　　“是啊，这里对生养在此的我们来说就像故土一样，但爸爸妈妈看来也不过是换个地方再重新住吧。”派罗接话了。
　　“……我刚摸熟一点周遭环境。”我闷闷不乐地说，“那红果树可大果子可多了，够我们三个人用到明年祖灵节。”
　　我不说还好，一说，两个男孩手头的动作都停了，酷拉皮卡率先发难：“丽兹，你能不能长点记性？”
　　“也许酷拉皮卡说的用皮绳把你拴起来确实是个好主意。”
　　我大惊失色：“我有好好记得啊，我长这么大你们有见过我哭得这么不淑女吗？”
　　酷拉皮卡瞟我一眼，态度有点麻木有点放任自流：“到底是谁给了你碰瓷淑女这个词的勇气。”
　　“明年的祖灵节啊，现在我们都不知道能不能在这儿住到明年了。”派罗叹了口气。
　　和外来者的我不大一样，这儿是酷拉皮卡和派罗出生之前就在接触的土地，习惯了这儿的清风明月。对他们来说离开这儿是一件无异于剥一层皮的事儿。
　　永无故土，流离失所。
　　就这点上来看，我和这些窟卢塔族的土著是没什么区别的。
　　在大陆上孤独跋涉的窟卢塔族秉持泛神论，除了战斗民族的尚武风气以外还有着代代相传的浪漫传统。
　　族人相信自己的一部分魂灵在出生之前已经被神明安排在了一切可见与不可见的事物之中，因此我们生来与世界有着一线不可言喻的联系。
　　我想来想去，觉得还是传统更能安慰人心，丢下一句：“你们在这儿等等。”便跑回家取了几件东西。
　　是两只笛子和一只拨弦琴，都是小孩子拿来玩的乐器。
　　竹马们对视一眼，不明白都要傍晚了，我取来这些乐器要做什么用。我深吸一口气，擦了擦跑出来的汗。
　　“来演奏吧。”我说，“我们曾经为许多东西演奏过，月光，星星，清风或者今天的粮食，但我们还没有为自己演奏一首歌过。”
　　酷拉皮卡抱着琴，眼睛有点发直，但派罗反应很快，他试了试笛子的音准，对我笑了一下：“谢谢你，丽兹。”
　　乐声汩汩，并不算多么优雅的乐曲，只能说纯真质朴，感情真挚，不知何时升上天际的繁星注视着我们演奏完了这一小段乐曲。
　　这是思念之歌，即使离开，族人也不会忘记这篇土地，这也是我为自己演奏的歌，告别不会再见的人们与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