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品怪谈》舞曳飒飒

8、血色诅咒（八）

　　星期五下午，幼儿园门口挤满了前来接孩子的家长。大门一开，孩子们一拥而上，欢喜地扑进了爷爷奶奶的怀抱。
　　苏彤怀里抱着一个孩子，他现在睡着了。身边的李老师说：“苏老师，还要陪啊？”
　　“没办法，这孩子的爸爸工作晚，没人来接，我只好看着。”苏彤有些无奈地说。
　　李老师叹了一声，就下班了。
　　现在是下午四点，幼儿园放学的时候。她运气好再过一会儿小江的爸爸就会来接他。苏彤挺心疼他的，他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也没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他的爸爸又顾着工作，很晚才能来接他。四点、五点，算早的，有时候要八、九点。
　　苏彤一般等到五点，如果五点还没有来的话，她会直接带小江回自己家。孩子在长个子的时候，需要补充营养，千万不能饿着。她会带他回去，和她一起吃晚饭。
　　她觉得自己很幸运，在这件事上她是感情用事了，她可以不管，让门卫大叔忙帮照顾一下，可她做不到。好在郑峰也支持她的工作，她也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请问？你是苏彤，苏老师？”
　　苏彤抬起头来，对方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她说：“是，请问你是来接哪个孩子的？”
　　姜蕊站在门口，看着她：“我叫姜蕊，我不接谁，只是来找你。”
　　这个人……似乎给人的感觉，很奇怪。
　　苏彤下意识地抱紧小江，她那是害怕和戒备的表现。心里隐隐觉得不安，不知道对方的来意，她问：“有事吗？”
　　“我想问问，关于当年村子的那场火，”姜蕊给自己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小朋友做得位置，又矮又小，很不舒服，“听说你听到了诅咒的声音。”
　　那么多年过去了，苏彤都在想方设法地忘记那件事，但在她以为可以忘记的时候，曾经去过村子里的人都死了，现在让她说，无疑是逼着她再去回想。那仿佛来自幽冥地狱的声音，还有被困在着火的屋子里，不能逃出去的人的叫喊声，还有漫天的火光，浓烟滚滚，热浪滔天，它们似是告诉她，想要忘记，没有那么简单。
　　见她不说话，姜蕊又说：“我也去过那村子，我也听到过诅咒的声音。除了我和你，没有别人能听到，你是不是可以看见什么特别的东西，或是感觉到什么。”
　　对于她的话，苏彤很是吃惊，原来她也去过啊。她承认：“是的，我可以看见不属于这世上的东西。”
　　“阴阳眼？”
　　苏彤点头。
　　那就对了，她姜蕊也拥有天生的阴阳眼。其实，不单单是她，她和她的朋友都可以看见另一个世界的东西，可区别在于她是天生的，她的那些朋友是后天修炼来的。
　　“如果你知道什么，请你告诉我，”姜蕊把话挑明，“于晓莲的葬礼我去了，我可以清楚的感觉出，她怨气很大，可以说死不瞑目，她想报仇。我用力量暂时压制住，最多还有五天，五天后我就困不住她，她会为自己报仇，杀了凶手。”
　　“有怨抱怨，有仇报仇，不是很好嘛。”苏彤是第一个很快接受她身份的人，也许同样从小看着那些东西，心里也没有多大的恐惧，对于异能者也更容易接受，不会质疑不会肆意嘲讽。
　　“如果只是报仇那没什么，她是横死的，死后化为厉鬼，我不敢保证，她会去伤害无辜。”所以，她需要尽快找到凶手，再未于晓莲化解怨气。
　　苏彤大惊：“如果这样说，那所有人不都会是厉鬼？”
　　厉鬼是什么，她曾经见过，如果不是戴着爸爸从庙里请来的护身符，可能她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
　　“所有因诅咒而死的人，几乎都魂飞魄散了，害不了人，”姜蕊顿了顿又说，“可于晓莲不是，应该说她运气好，死在诅咒之前。”
　　苏彤遗憾地摇头：“我想为于姐报仇，可是我只听到那个声音，别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你和郑医生是怎么认识的？”
　　“什么意思？”
　　姜蕊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这是我朋友去了村子后带回来的，你看看右上角那个人，是不是郑峰。”
　　说一句不好听的，就算是郑峰化成了灰，她也认得出，所以她肯定地回答：“是他。”
　　转念想了想，她着急地问：“是不是他出了什么事，还是他遇到了什么危险。”
　　姜蕊摇头：“他是不是那个村子里的人？”
　　苏彤不确定：“我和他是经过朋友介绍认识的，那个时候我才上大一。后来我们的感情很稳定，大学毕业后为了工作方便打算在外面租房子，他说他的家就靠近我我工作的地方，我想了想反正我们谈了好几年的恋爱，住他那里也没什么。我哪里知道这房子是他为了我买的，准备和我结婚用的，我一感动就答应了他。从认识到现在，我只知道他是孤儿，没有问过他的家乡，怕他会伤心，也不敢问。”
　　简单的几句话交代了她俩的认识全过程，姜蕊从中可以感觉到他们两个的感情很好，彼此都是融入了对方的生命。可这样，她是不是应该说。
　　还是说吧，死了那么多人，不管怎么样都该有个交代。
　　“如果我说，这几桩命案都是他犯下的，你怎么觉得？”
　　苏彤听了，脸刷得变白，双唇没有一丝血色。她慌张地看了看小江，怕他醒了给听见，还好这孩子睡得沉，不然她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苏彤轻咬着唇角，眼底是满满的惶恐不安。
　　姜蕊原先以为，他们的感情牢不可破，不是谁三言两语就能破坏的。哪里知道，她现在只是怀疑，苏彤就动摇了。自己的枕边人，世上自己最亲密的人，如果是沾满鲜血的杀人凶手，这样的打击着实大。换做是她，她也不能接受吧。
　　可是，姜蕊错了。
　　惶恐确实是因为姜蕊，不安是为了郑峰。她开口说话，声音有些哽咽：“他会不会有事？”
　　完全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姜蕊问：“你早就知道？”
　　“我并不知道，”苏彤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毕竟他是我朝夕相处得人，多多少少我能感觉到些。”
　　有一件事是她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的，哪怕是郑峰也没有。她曾不止一次看见郑峰四周有黑影飘荡，而第二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些时间正好是被害人死亡的当天。也许是被害者心有不甘而跟着他吧，就像姜蕊说的，他们差不多都魂飞魄散了，那些黑影是什么，她不知道，也许只是那些被害者残存的一些意识。
　　就像她说的，于晓莲的死和郑峰无关，如果真是那样，没有魂飞魄散的于晓莲早就找上了郑峰，而她却什么也没看见。
　　原先她没有在意，只当是被不干净的东西跟着。后来陆陆续续出了命案，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不想去确认。是能怎样，让她举报，她做不到，不是，因为她的怀疑，就太伤感情了。与其摊牌，不如什么都不说，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他算不上一个正常人，你会怎么做？”
　　一开始她就陷入误区，以为是什么人借由诅咒来害人，后来明白那是长达几百年的诅咒，只要下诅的人不死，诅咒不会消失，那可以说知直到在那人还活着，正常人怎么可能活上几百年。她以为不是僵尸也是个妖怪，可朋友证实自己的想法都是错误的。今天在来的路上，她又接到另一个朋友的电话，姬阳光只是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正常人可以做到长生不死，想要活上几百年，除了变成僵尸，化为妖怪，她只知道两个方法。一个是对自己下不死咒，另一个就是在不死的情况下，找到另一个能容纳自己灵魂的容器。这两个方法，哪个都不容易，哪个都对自身有很大的伤害。
　　既然是咒，那便不会是什么好事。想要活上几百年，那必定要有所付出，也许是一生的痛苦，也许是出卖灵魂，具体情况还要看当时他下咒的客观条件。至于后者，那可以说是近乎疯狂了，简单来说就是找个地方好好保存自己的□□，然后找到一具和自己灵魂高度契合的肉身附上，要活上几百年那必定要不断地换肉身，只要保证自己的身体不死，那就好了。可问题在于，要怎样保持自己的肉身在几百年时间像睡着一样，身体所有机能都如常，关于这点，姬阳光就不知道了。
　　至于郑峰是哪种情况，她就不得而知了，也许是这两种以外的？
　　不是正常人这点，让苏彤很不满，似乎是在说自己的老公精神不正常。她说：“不怎么做，该怎样就怎样。”
　　“明明知道他是……”姜蕊小心自己的措辞，“如果他真是凶手，你也打算继续和他过日子？”
　　她是完全没有办法想象，要怎样的感情才能让一个人扭曲事实，对其置之不理。她知道“大义灭亲”这四个字说来容易，但没有哪个人能真正做到。
　　苏彤认真地看着他：“我不管他做了什么，我只知道，他是我的丈夫，我爱他。”
　　“爱不能洗脱任何一桩罪恶，你的哥哥也去过那个山洞，你就不怕他有危险？”
　　苏彤毫不犹豫地说：“他不会，我相信他不是一个丧尽天良的人。”
　　话说到这份上，姜蕊也不再强求什么。她和施妍一样，一个明知枕边人是一个危险人物，却还是不离不弃，一个只知道凭自己力量可以将凶手绳之以法，却不相信她的话，一样的执着，一样的固执。该说的，她说了，该做的，她也做了，至于她们怎样，真的不是她可以左右得了的。
　　就在她跨出门口的那刻，苏彤叫住了她：“我知道他做了不可饶恕的事，可我相信他有他的理由，我想帮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姜蕊转过身子看着她，不想泼她冷水，可还是要说：“他杀了人，就该得到该有的惩罚。”
　　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老迟。
　　苏彤的笑容有些苍白：“是啊，因果循环，是这样的。”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在我能力范围内，帮你，”见她眼底燃满了希望，她说，“不过，我需要你的一滴心头血。”
　　凡事都讲究付出，没有付出就没有收获，天上不会平白无故掉馅饼，更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作孽深重的人。
　　“好，没问题。”
　　姜蕊默默走了出去，她是答应了苏彤，可结果也许会不尽如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