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沪夏

6、半瞎

　　教导主任还在行政楼，凭他的速度估计十分钟都够呛，俞一打给了体育老师，他们刚走不久，估计再有个两分钟和体校老师都能一起到了。
　　她倒是不担心井澈，他小学被人霸凌过，后来家里有点闲钱了就练了七八年的散打，反正自保问题不大，
　　“老师来了，老师来了！别打了！”
　　“你们几个干什么呢！住手！都住手！”
　　“有没有点儿规矩了！你们几个干嘛来了！！！”
　　“张弛！张弛！”
　　“黄有为！住手黄有为！”
　　“哔————”口哨声响起，都停了手，

　　兵荒马乱、硝烟弥漫，
　　鼻青脸肿、惨不忍睹，
　　俞一踮着脚看了眼井澈，啥问题没有，游离在战场最边边，正在仰头喝水，垂着眼，兴致不高。
　　问题不大，
　　俞一看了眼时间，洗澡吃饭，散了散了。
　　突然，眼皮狠狠地跳了跳
　　俞一有预感似的抬头，井澈拧着瓶盖，微微低头听一个女生在说什么，这时候前方人群涌动，挡住了她的视线，
　　空中飞速闪过篮球影子，
　　“啊！！井澈——”
　　“砰！！！”很大力地砸到他的后脑勺，井澈没有任何地预兆被击倒在地，

　　俞一感到自己心脏猛地一缩，费力挤了进去，有人发出极大的尖叫，时间仿佛停在这一刻，画面被定格在这一帧，
　　井澈的脸冲着这一侧，脸上有细小的血迹，尖锐的石头竖直刺进左眼，鲜血涌出，井澈痛苦地扶住眼睛，指尖颤抖不敢有丝毫地触碰，血迹从左脸滑下没入草丛中与绿色融合成墨色，他痛苦地蜷缩，嘴唇泛白，发出有些痛苦的呻吟，

　　她的左眼也好像被石头刺入，疼的只想流泪，井澈的身影变成了极为模糊的画面，耳边又有人在哭喊，脑仁嗡嗡作响，眼中只剩下氤氲的惨红色。
　　今天天气不错，太阳光照射在体育馆窗子的玻璃上，反射出了刺眼的光，
　　俞一僵在原地，浑身血液倒流，38度的天气，彻底冷了下来。

　　“你你妈的找死啊！！”段至旭离井澈很近，猛地把篮球踢回去，冲向井澈，
　　“井澈？”血太多，根本不敢动他，手不知道往哪放，
　　井澈的声音有些破碎“眼睛…眼睛”
　　“眼睛？”段至旭翻过井澈的脸，才看到从他指缝中流出的血，也看到卡在上面的尖锐石头，“草！120快打120！”
　　“打了，我打了！马上就到！”

　　张弛嘴角还带着淤青，颤着声音跟哄孩子似的“没事儿啊，车马上就来了啊”
　　“你他妈别慌…听我说，让段至旭先把车..开…过来…草，疼死了…”因为疼痛，井澈只剩下气音，

　　俞一腿发软，踉跄着向前走，身体打晃，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倒，跌跌撞撞走上前，触目惊心的血让人心颤，
　　她深吸口气，脱掉外套，手指颤抖几乎拉不开拉链，“我先帮他做紧急处理。”
　　“张弛你带着球员疏散人群，段至旭你去开车，最近的华山附属医院开车十分钟就到了。”
　　段至旭看着面前俞一的脸，对方有些陌生的面孔令他有一瞬间呆愣，见她手法熟练，点头“...好…好的”而后飞快冲去停车场，
　　张弛也很快反应过来，和老师们说明情况疏散人群，

　　大脑还有外科医生的记忆，俞一将井澈身体垫高，手尽量稳，保证井澈上车时候不受到颠簸，
　　“不要动，不要碰伤口，深呼吸，呼，吸，呼，吸…马上就到医院了，没有任何问题，深呼吸，好的，放松……”
　　井澈纤长的睫毛飞快闪动，眼前一片红色，再也没有夏日那种灼热的感觉，整个人都像是冰冷的坠落，他暂时已经感受不到疼痛，而是一种冰冷的麻木，
　　耳畔有一个人的声音，
　　颤抖、冷静、熟悉，
　　脑海中有一帧画面飞快闪过，是上海的雨季。
　　延绵、灰暗、破碎，
　　左腿隐隐作痛，不知道陷入谁的记忆。

　　急诊室的灯一直亮着，外面坐着的几乎都是篮球球员，还有两个老师，角落里俞一僵直着身子靠在墙上，她的外套给井澈用了，只剩下一个短款的白半袖，上面的红色血迹仿佛冬日中点缀的腊梅，只是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儿。
　　手术进行到三个小时，李宏伟看学生们状态都很差，一个个红着眼睛颓丧着脸，他抹了一把板寸，这叫什么事儿，原本好好的篮球赛出了这个事儿，井澈的妈妈还在老家，坐飞机最快到这儿也要凌晨。

　　“老师在这盯着，没事儿先回宿舍吧，你们几个女生先回去。”他看邹妙妙三人，叫不出名字，
　　“晨曦，蓓蓓，要不你们先回去吧，一会儿宿舍关门了，我在这儿看看能不能帮什么忙。”
　　“你们都先回去吧，这么多人呢。”段至旭道
　　邹妙妙还要说什么，段至旭道“都回去吧，我报了警，要是你们没事儿跟着费翔真去做笔录。”
　　邹妙妙执意要留下，
　　段至旭直言道“在这儿留着帮不上什么忙，还要照顾你们。”尽是添乱，刚才他看的清楚，如果没有邹妙妙叫那一声，井澈原本能反应过来的，
　　段至旭抹了把脸，算了，也不能怪谁，
　　邹妙妙被说的脸发白，“行，…那我们先走了，老师，我明天早上再来。”

　　张弛嘴里一直念叨着“没事的，没事的，福大命大。”
　　段至旭则是夹着烟要点，火花迸出，
　　被李宏伟制止，“医院禁烟，你吃点东西吧先。”
　　没有人有胃口，他眼眶发红，“吃不下。”
　　“给我一根。”轻飘飘的女声，段至旭顺着修长白皙的指尖找到声音来源，
　　是刚刚那个急救的女生，井澈的朋友他大都认识，这个人却没见过，
　　“刚刚谢谢你…你叫…”
　　“舞蹈系18级2班，俞一，学过急救。”言简意赅，他递过去一只烟，
　　李宏伟见到，“医院禁烟…你们这些小孩儿…”

　　“出来了！出来了！”
　　“医生怎么样？”
　　“怎么样啊医生？”
　　“病人家属在哪里？”
　　“我，我是他老师，他妈妈还没到。”
　　“嗯，井澈的眼部伤口很大，大概有33毫米，整个眼角行.膜都被划伤了，眼球下方也有裂伤，尽管眼底组织重新修复了，左眼球能保住，但是可能看不太清东西。”
　　张弛哽咽道“什么叫看不太清东西？他还要演戏呢，要做演员呢，怎么就看不清东西了？”
　　“具体恢复如何还要看情况，可能要进行眼角.膜移植手术。”
　　……
　　又询问半响，医生走了。
　　总而言之，井澈的左眼即便恢复好也是半瞎。
　　费翔真打电话问情况怎么样，说黄有为家长要和解

　　“和他娘的屁解！草他妈告诉黄有为，井澈要他妈瞎了，老子告到他倾家荡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