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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卧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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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这两个小倌,一个十三四岁,一个十五六岁,皆是花样年纪,生的粉妆玉琢一般,极为讨人喜欢,头上黑漆漆、乌鸦鸦的青丝梳着双鬟,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好似要滴出水来。
两人俱是演惯的套路,一个年长的已经贴在了厉衡阳的身上,软声软语地说道:“这位官人,小的名叫玉沁,让小的为官人斟酒吧。”
厉衡阳顿时觉得全身的骨头都不舒服起来,偏偏萧迦傲在这个时候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道:“如何,郑兄你可喜欢?”
“贤弟,这是怎么回事,给我解释解释清楚。” 厉衡阳脸色好似黑了一圈,极为可观。
萧迦傲毫不在意,将一个名叫碧怜的小倌拉在怀里喂他喝酒,一边笑一边说道:“小弟可是听说,兄台有龙阳之癖,余桃之好呀……”
“啪”的一下,厉衡阳手中的金镶景泰蓝的小杯子,落在了镶着云母石的红木八仙桌上,杯中琥珀般浓郁的女儿红晃晃悠悠,顿时溅出的稍许几滴。
玉沁原在他的身边靠着,此时吓了一跳,连忙跪了下来,连连叩头赔罪:“是小的不好,惹官人生气了。”
萧迦傲摇摇头,心道此人真是不懂温柔,便将玉沁拉了起来,揉揉他已经磕红的白皙额头,说:“兄台,出来取乐,原以开心为上,何必着恼呢?你看你,把人家吓的,如此不懂怜香惜玉。”
厉衡阳“哗”的一下分开手中的湘妃竹扇,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低声道:“贤弟,借一步说话。”
萧迦傲会意,松开了一左一右的两个小童,低声命令道:“你们先退后,莫要偷听。”
两个小倌不敢怠慢,连忙退到了墙角处,并且很识相的面朝墙壁,用两手捂着耳朵。
萧迦傲很感兴趣地慢慢凑近厉衡阳那张剑眉星目的俊脸,淡粉红的嘴唇微微开启,娇嫩欲滴,里面洁白的牙齿如碎玉一般,荡漾这凛凛的清光,身上好似带着一种柔雅的幽香,让人一闻就觉得心旷神怡,厉衡阳原本想好好呵斥一下萧迦傲的,谁知见此丽色,不由地心中一荡:如朕真有龙阳之癖,也必是要如你这般绝色的。
“爱卿,你身为朝廷命官,竟然如此惯会在风月场中寻欢作乐,不太好吧?” 厉衡阳为了挽回一点颜面,摆起了做皇帝的谱。
“陛下,不是您让臣来的吗?臣也是依命而行,何错之有?”萧迦傲见目的已经达到,不由地暗暗好笑。
“朕这次来,原是为了公事。朕见朝廷命官之中奢靡之风渐起,所以特来此地微服私访一番,可不是单纯来取乐的。”转眼之间,厉衡阳显出一幅公事公办的面孔。
这人,一旦变起脸来,还真会拉虎皮做大旗。萧迦傲不由地在心中对厉衡阳暗暗腹诽了几遍:不过,也未必能难倒我。
萧迦傲将计就计,便笑道:“臣知道陛下一心牵挂着朝廷大事,所以臣也不敢稍有怠慢。想必现在陛下心里正记挂着扬州刺史那事,臣自有办法,查出一点端倪来。”
“哦……”厉衡阳此时心中的确正想着此事,却一语被萧迦傲点破,不由地暗暗佩服她的心思机敏:“你真有办法?”
“不错,不过待会臣不论做什么事,陛下都不许发火。”
“好,一言为定。”厉衡阳“啪”的一下将折扇收拢起来:“愚兄就看贤弟的高招了。”
萧迦傲回过头来,指着两个小倌冷冷地说:“你们两个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们了。”
个小倌连忙战战兢兢地跪了下来说:“这位官人,都是我们服侍地不周。但是若是此时将我们赶出去,妈妈一定会责罚的,求官人大发慈悲,留我们多待一会。”
萧迦傲从怀里拿出五十两纹银,放在桌上:“没事,你们下去吧,这是赏给你们的。”
玉沁连忙摇摇手说:“小的们不敢要官人的赏银,只求官人不要嫌弃我们,小的们就感激不敬。”
萧迦傲和厉衡阳两两对望了一眼,厉衡阳从萧迦傲的碧眸之中,看出了一丝狡黠的余光,正在揣测其中的细微含意,萧迦傲突然伸手,按住了厉衡阳的左手。
萧迦傲的掌心温柔细腻,如一块暖玉一般,令人触之销魂,厉衡阳心中一荡,才刚要说话,只觉拇指间一空,大拇指上的一枚极其名贵的翡翠扳指已经被萧迦傲脱了下来。
“贤弟,你……”
萧迦傲将厉衡阳的翡翠扳指随意抛给了玉沁,就好似抛给他一件毫不值钱的赝品一般:“这个扳指,你们拿去吧。如此一来,妈妈就不会责骂你们了。”
玉沁低头看了一看手中的翡翠扳指,绿幽幽的,好似春日最妩媚的湖水,当中漂浮的稍许白絮,就好似晴空中的白云朵朵,端是稀世珍宝,不由地暗暗咂舌,拿这样的宝贝随便赏人,可真说的上是富甲天下了。
玉沁和碧怜不敢违命,双双退了下去,整个包厢只剩下萧迦傲和厉衡阳两人。
厉衡阳悠悠地摇着折扇,对萧迦傲竖了竖大拇指,笑道:“爱卿,朕的贴身之物都敢随便脱下来赏人,胆子不小呀。”
萧迦傲笑得眼睛弯成了新月状:“陛下,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何况您广有天下,区区一个翡翠扳指算什么?”
“此计要是不灵,看朕待会怎么治你?”
“要是灵了呢?”
“灵了,朕就……”
就在此时,一阵馥郁的香风袭来,殷红楼的老鸨蝶姑踏着水蛇步走了进来,斜斜地靠在萧迦傲的身上,扇着薄绢团扇说:“哎呦,两位贵人,怎么赏赐两个小倌这么贵重的东西,这可是太给他们面子了。”
萧迦傲收敛起笑容,淡淡地说:“小小意思,没什么的。”
“怎么,对那两只小兔子不满意吗?贵人你喜欢什么样的,告诉蝶姑,保管让您称心。”
萧迦傲指着厉衡阳笑道:“我的这位兄长不喜龙阳之好,你的小倌来了,他觉得不自在。”
“那这没问题呀,你们说,你们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蝶姑我立马给你们送来。”
“兄台眼光高,一般的庸脂俗粉他根本不在眼里。我们只想要艳名冠绝京城的玉琼姑娘。”
蝶姑脸有难色,一边是舍不得这天下少有的金主,一边却是担心琼花分身乏术:“这个,玉琼如今正在陪着扬州刺史杜大人,现在恐怕……”
萧迦傲如红菱一般的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线,纤纤玉指拉了拉厉衡阳的下袍衣襟,厉衡阳会意,从腰间扯了一块玉佩给她。
“老板娘,现在玉琼姑娘还有空吗?” 萧迦傲慢慢地将那块羊脂玉配放在红木八仙桌上,那莹润的质地,好似吸进了天气的灵气一般,柔柔地自有一股光华涌现。
蝶姑喜笑颜开,快速地将这块羊脂玉配收入袖中,绢扇摇摇:“两位贵人稍等片刻,玉琼姑娘马上就来。”
蝶姑扭着如水蛇般婀娜的腰肢又出去了,厉衡阳道:“爱卿,想想看你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赔给朕吧,朕从不白给别人东西。”
萧迦傲玉手一挥,极为潇洒:“改日臣有闲心,写两幅字给陛下,挂在陛下的御书房里面,好给您多添一点风雅之气。”
“你……”厉衡阳发现,一旦斗嘴,他必处于下风,萧迦傲是格外的伶牙俐齿加心思敏捷,不如,下次改武艺切磋吧,也好让他挽回一点颜面。
正想着,并蒂菱花雕纹的大门被人徐徐打开,一位清丽脱俗的佳人穿着鹅黄轻纱的长裙缓步走来,每一步都好似踩在莲花上一般婀娜多姿,乌黑的青丝斜斜地挽了一个灵蛇髻,只插了一根珍珠银簪稍做点缀,眉目如画,红唇若娇,脸上只是微施脂粉,却已经动人十分。
真是一个美貌佳人,可惜明珠蒙尘,落到这种烟花之地来。
厉衡阳不禁在心中微微叹息。
“你就是玉琼?”萧迦傲问道。
“小女子正是玉琼。”琼花的声音亦如秋夜里的黄莺一般,甚是动听。
“抬起头来。”
玉琼抬头一望,见到萧迦傲白玉似的俊脸和如翡翠般的碧眸,顿时一惊,脱口而出:“范大人,您终于来接奴家了。奴家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您了。”
萧迦傲和厉衡阳两两对望了一眼,萧迦傲冷冷地说道:“这位姑娘,只怕你是认错人了吧。在下姓陈,不姓范。”
这时,玉琼才发现萧迦傲的声音清冽中带着稍许纯澈,与范廷方的声音颇有不同,不由地浅笑了起来,连忙给萧迦傲斟了一杯女儿红:“真对不住,这位官人,奴家刚才酒喝多了,眼花认错了人,奴家先罚自己一杯。”
“玉琼姑娘,你和范廷方范大人也有交情吗?”
玉琼摇摇头,默然不语。
厉衡阳此时正色道:“玉琼姑娘,在下是范廷方的多年好友。此次入得京来,就是为了打探廷方被逼去缙云国一事。姑娘若有什么事情要告知范大人,告诉我也是一样的。”
玉琼依旧摇摇头,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
厉衡阳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上面雕着几杆潇洒清逸的青竹,并刻着范廷方的字“亭圆”,青翠莹润,栩栩如生。
厉衡阳将玉佩递了过去,问道:“姑娘可识得这块玉佩?”
玉琼拿起玉佩一看,与范廷方随身的玉佩果然是天生的一对,才信了几分,便道:“奴家自知道范大人被逼去了缙云国,就知道此事怕永远不能昭雪。不过范大人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和奴家提过,要是日后有人拿此玉佩来见,就告知实情。”
“玉琼姑娘,其实你是范大人在此的卧底,对吗?” 萧迦傲心思机敏,见此情景,已经猜中了三四分。
“奴家原是扬州人氏,前几年家乡连年水灾,庄稼颗粒无收,爹娘无奈,才将奴家卖到青楼来。奴家在这里卖身卖唱,原以为此生再无重见天日的希望。谁知有一次奴家接客的时候遇到了范大人,他答应奴家,只要奴家照他说的去做,事成之后,他就会赎奴家出去。没想到,当范大人的案子才查出一点端倪,他就……” 玉琼楚楚可怜地用手绢掩面,想是极为悲伤。
厉衡阳此时沉声道:“范大人让你查的案子,是不是就是扬州堤连年决口的那一宗?”
扬州南面的扬子江乃苍澜国第一大江,年年洪水泛滥,厉衡阳每年都花大力兴修河堤,河堤却年年决口,厉衡阳觉得此时蹊跷,怕有人祸,所以让范廷方去查,谁知查到一半,他就被逼远走他乡。
玉琼泪眼盈盈:“正是那宗案子。范大人说查出那个案子之后,不但要赎奴家出去,还要还奴家一个公道。没想到……”
“有什么话,你和我说也是一样的。我自有办法将你弄出去。”萧迦傲觉得玉琼身世可怜,长得又楚楚动人,不由地起了怜弱之心,连话语都显得温柔了许多。
“这间殷红楼,虽说是妈妈的产业,背后却有扬州刺史撑腰。像奴家这样的女孩子,受了水灾以后无处过活,就被卖到这里来。听说扬州刺史杜大人在京城极有权势,置有很多产业……范大人还说,杜大人的后台来头极大,他也惹不起,说要等圣上得胜归来才……”
听到这里,厉衡阳的星目微微眯了起来,心中有一团烈火在燃烧:他在出征之前,曾吩咐过范廷方查几桩大案,看来都已经初见端倪。也许正因为如此,范廷方才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被逼远走他乡。
怎么,以为撵走朕的左膀右臂,就可以在朕的眼皮底下为所欲为吗?
眼见厉衡阳的眼中射出如淬火的利剑般的光芒,玉琼颇为害怕,不由地慢慢地后退几步,萧迦傲笑着拉住她,轻轻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玉琼姑娘,你继续留在这里打探消息。以后我会派人与你继续联络的。事成之后,你马上就可以得到自由。”
“与奴家联络的,是这位陈大人吗?” 玉琼玉葱似的纤长手指,指了指萧迦傲,显然她对她极有好感。
厉衡阳明亮的星目望着萧迦傲,征询她的意见,她若是点头,就表明她答应彻查范廷方接手的案子,行他未尽之职责。
此时,萧迦傲的清澈的明眸也正看着厉衡阳,在默契的目光交流之下,萧迦傲极轻极缓也极坚定地点了一下头,厉衡阳的心中不由地涌起一阵暖意,平生第二次觉得可以完全信任一个人。
萧迦傲站了起来,对玉琼说:“玉琼姑娘,你在这里要注意安全,一旦有事,就派人知道我。如今我就住在范大人的府上,你应到知道路怎么走。”
“奴家有些害怕,怕到时……” 玉琼如风雨中的柔嫩柳枝,好似随时随地要受到暴风雨的袭击。
“别怕,不管怎么样,我都会保护你的,我保证。”眼见玉琼怯弱不堪,萧迦傲不由地对她心生怜惜之情,此时的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这个弱不胜衣的娇美女子,以后会成为她一生中争斗最持久的仇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