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谒金门》子室

5、05

　　经宫宴赐婚一事，宫中的赏赐流水一样送来，皇后也开始三五不时的邀月绯进宫叙话。

　　这日月绯带池鲤进宫，由宫女引领，路过御花园，远远便听见一阵欢声笑语。她穿着一袭鲜丽的红衣，身材修长匀称，骨肉匀停，在一簇簇粉白的花丛里分外扎眼。

　　那笑声停了，里面不知是何人，七八名仕女围绕，纷纷向月绯这边行注目礼。

　　却见桃花枝被只手一拨，走出一个着宫装的女子，她生的端庄，容貌丰美，肌骨莹润，额间一点胭脂记，十二分的昳丽。

　　她端着手，笑着问月绯：“请问可是王府里那位姑娘吗？”

　　月绯点头，答道，“是我。”
　　那女子行了一礼，又道：“我是柔嘉公主的伴读，叫崔纾，公主要见您一见，可好吗？”

　　“不胜荣幸。”月绯说。

　　走入桃花林，只见根系虬结的老桃树上扎着一只秋千，上面坐着一个穿红粉宫装的小女孩子，看样子是还没及笄，纷纷落红坠下，洒遍了她的裙摆，恰是人面桃花。司澜音身量玲珑，娇美灵动，月绯看她五官，不自然的移开眼，心说，生女肖父，她还真挺像……高阳帝。

　　月绯福身拜了拜，道：“参见殿下。”

　　这柔嘉公主名叫司澜音，她跳下秋千，走到月绯身边，仰头看她，微微瞪了瞪杏眼，说：“你还挺高。”

　　月绯谦虚的说：“七尺多点而已。”

　　“哼，而已，”小姑娘撇了撇嘴，抬起下巴，骄矜地说，“听说是你杀了张顺？”

　　月绯笑眯眯地说：“有人为我作证，公主尚且有所存疑，我红口白牙，自夸自卖，公主又如何肯信？”

　　司澜音露出颗小虎牙，笑道，“你这人倒真有几分聪明。”

　　-
　　司澜音同月绯一道去了椒房殿，皇后薛氏端坐在里面，司澜音一见了她，就扑上去撒娇，娇滴滴地喊着“母后”。

　　皇后是个面相和善的妇人，拉着月绯的手问了许多有关南郡、有关她母亲的事，故意没提她那些战场杀人的丰功伟绩。

　　月绯显然不是个莽撞的人，甚至称得上八面玲珑。
　　她很清楚见什么人该说什么话，遂与皇后等人谈了一些宫外见闻，又讲了几个无关大雅的笑话，也算宾主尽欢。

　　太子是皇后的儿子，占了个嫡长子的身份，自是尊贵无匹，从起初在清都城外，到麟德殿宫宴上，月绯都不曾有幸见到这块宝贝疙瘩。

　　听说自纯教之乱后，八州民不聊生，高阳帝有意让皇太子做出点实绩出来，遂派他到各地赈济灾民去了。

　　赈济灾民，这活计可长可短，却不知他是真实干还是装样子，更不知他猴年马月能回来。

　　这回皇后终于舍得说了，太子殿下入冬就要回京啦。
　　月绯呵呵，她面不改色，直说殿下忧国忧民，奔波辛苦。

　　皇后乜着眼打量她的表情，心底里隐隐对月绯有几分畏惧。
　　这位南山王姬的气质一眼看去便与他人不同，她自幼习武，饱读诗书，亦曾亲赴战场，身背人命，且容貌明艳，摄人心魂，非常人可比。
　　似这般有几分能耐的人幺蛾子最多！
　　皇后情知月绯与储君连面都没见过，她对这桩婚事未必满意，生怕一言不合，她果真做出些令人招架不住的事，皇后的面子往哪儿搁！

　　今谈及此事，薛氏见月绯并无异常，遂放下心，复而想到她儿子的品貌，不免有些自得。太子矜贵温雅，而月绯实为藩地蛮女，在皇后的眼里，她父亲虽权势滔天，月绯本人终是少些礼数，比不得京城贵女，端庄贞静。

　　皇后一时得意，话不免说得多了，言辞间隐有几分打压月绯，褒扬太子的意思。
　　皇后兀自说到高兴处，月绯却听不下去了，她嘴上捧场，扬了扬手，让池鲤过一只锦盒到皇后面前，打开来看，却是一只翠玉绞丝镯。

　　这镯子由整块无暇的玉料雕刻而成，三根玉环相互缠绕，又互不粘连，取出时，有声声脆响。
　　虽说不上万分贵重，但胜在精巧，用以表示心意很是恰当。
　　皇后对此表现出喜欢，笑纳了。
　　几人又说了会子话，到了午时，皇后留月绯在宫中用膳。

　　席上一道鲈鱼羹，皇后见了，不忘对月绯说：“秋吃鲈鱼，可解你莼鲈之思。”
　　这话落到耳朵里，便是月绯，也有些真情实感的落寞，她今秋进京，已有十七岁了，若来日果真顺利完婚，还有重回南郡之日吗？

　　如此有一搭没一搭的到了末时，皇后累了，要午睡，月绯告辞离去，这才大松一口气。
　　她是会装，但本质不是个精细的人，她为臣女，入宫拜见，注意言行是必要的，参拜应答，一一挨过去，人已疲惫不已，想来这宫中的人没几个轻松，便是皇后也要看人脸色，怕是只有做了皇帝，在这里才有几分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