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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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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在沈府回荡,空气中增添几分肃杀。
叶易真带来的这些都是自己的嫡系,查抄前又特意交代过,加之事情来得及,担心拿了什么不该拿的东西,手上虽然小动作不断,却也保持了大体上的安宁。
快步穿过竹林,呵斥了两个红了眼的士卒,看到门后建筑大开,叶易真更加紧了步伐快步跨进门内,正瞧见两名士兵在挪放牌位,连忙喊道:“住手!”
“大人。”两人赶忙将东西放下,后退一步道。二人是堂兄弟,好不容易两相配合将其他人忽悠到别处,准备自己来赚波大的。
宗庙看着建的高大保佑后代,实质上藏污纳垢的多了去了。“浊”者私藏着金银珠宝,“清”者摆放着古玩字画,哪一个倒卖出去都不少钱,尤其是在此的多半未记在库房,没有后患。
谁知道主将来得这么快!两人的目光隐晦的打在叶易真身上。上层关系盘根错节,不知道这位是不是和他有旧。
等二人的目光聚集到他身上,叶易真借此时机平缓了呼吸,再踱步走上个台阶,示意二人靠边站,自己逐一检查。
隐藏在背后的木匣显露出来,叶易真将木匣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心下有了计较,转头对二人说道:“沈大人之事尚未查证,这里供奉的都是于国有功的老侯爷,尔等慎行。搜查的一切物品都要造册,缺失半分或与其他对不上帐,都是弥天的祸事!”
说罢,他一手拿着匣子,另一只手将门再打开一些,款步回到大厅中。一路上碰到不少士卒,再三的敲打后才略微放心。
事做的差不多了,心里却憋闷。他看惯了沈府从容的样子,很难将它和现在的景象联系到一起。叶易真心中一片混乱,不知道事情未来会如何发展。
沈尔容谨慎一世,怎么会突然毫无预兆的发疯?他到底干了什么,能够让陛下在年没过完的时候如此的失态,以至于不顾体面、规矩让自己领兵查抄。
他的心砰砰的跳着,好似要跃出胸腔。陛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查抄一般是京兆尹、大理寺的活,何时轮到他云麾使?论情分的话,也轮不到他这个小辈。仔细想来,也只有和沈家有旧这一条了。陛下要真是希望自己护着沈家,又何苦搞出这么大个阵仗。查抄一旦开始,不死上百人是不会有结果的。
他是与沈家有旧,但绝不到会拿着父辈与当今仅剩的那点情面去试探。叶易真紧了紧心神,左右做好自己的事,旁的不要管。
太阳西沉,叶易真终于等到手下的小队长前来禀报。
“如何,可找到账目?”叶易真率先询问自己派去帐房的嫡系。
“大人。”男子指挥身后的两名小卒抬上来一个箱子,“总账在这里,每年、月的分账还在校对。”
叶易真示意两人把箱子打开,看着里面一摞摞的账目,又问道:"可有发现按什么异常?可有暗帐?"
“尚未发现异常。大件的地契、身契对的上,小件的还没有来得及对。”男子继续解释,“府中的暗房都积灰了,里面的箱柜都是空的,柜门没有上油,打开都是吱呀吱呀的,少说也有十年没有使用过了。”
男子回想着:“要说特殊还有一处。陛下赐给沈氏的物品,每年都分门别类的归置到庄子里,已经填了两个庄子了。我让崔遇去查探过过了,这部分封存过就没有解开过。”
叶易真一愣,走过来翻了翻账簿,心中已有了计较。
“臣云麾使叶易真拜见陛下。”
“起。”乾元帝斜靠在座椅上,喉咙里时不时发出气急的“赫赫”声,御医在殿外候着,宫女太监好像连呼吸都没有似的,在边边角角猫着,没有丝毫的存在感。
“陛下,臣查抄沈氏已经初步有了一些结果。沈氏财产数目庞大,还余人仔细清点对账,但大体的已经清晰了。”
叶易真从袖中拿出厚厚的一叠奏折和小匣子,向前递去。乾元帝身后的太监用托盘将二者接过,再奉给乾元帝。
“沈氏有金五万两、银一百七十万两,制钱一千串,合银一千两,京郊庄子八个、南川田地八百顷,中有族田二百亩,其余各地加起共二十顷,奴婢三百余人。”叶易真换口气,“至于日常吃穿住行、古玩珠宝、藏书字画还未统计下来,其总量折银大致也有一百万两。”
乾元帝眉头一皱,身体前倾,翻了翻手上的奏折,而后又将目光移到叶易真身上:“这些就是全部了?”
紧盯着叶易真,乾元帝十分怀疑这份名单到底登记了多少财产,又觉得他没有胆子一吞吞三成。还是说底下人拿一点、他拿一点,还有没查出来的?
"臣已将沈府查抄干净,这次所带又是精锐,保证所写绝对真实!"叶易真顶着皇帝怀疑的目光,当即表明了态度,他想凭借这件差事重新回到皇帝眼中,再怎么难也要办好。
“沈氏一脉单传,但都喜欢金玉古籍等物,到沈尔容这代尤甚。自从他的堂客去世,就把全身心投入到了搜集古籍中,想在有生之年收集整理天下之书,为此没有精力再管理府中卖纸墨的店铺,就将之关停了,少了一笔收入。”
叶易真小心观察乾元帝的脸色,心中也在感叹沈晏疯魔,好好的十几个铺子,一年一两万白银,说不要就不要了,自己家的纸墨还是要用,那工人也不能辞了,只出不进,只能说是祖上留的底子厚了。
“一听到他人有孤本绝本,他往往不计成本的求人割爱,此消彼长之下,藏书达到了三万册,但银钱自然也消耗了许多。臣派人将易于藏匿的地方掘地三尺,也派了会水的人潜游到池底查看,均没有所获。”
乾元帝点点头,不置可否。又打开了一旁的匣子,将大册从中拿出展开。这是沈氏历代家主所写,每年过年都会在上方增添对去年的总结与对今年的期望。
“这是在沈氏家祠发现的,放置在牌位后。臣不敢贸然行事就没有动。”
乾元帝的手指划过一张张纸,好像看到了自身王朝的兴盛。从沈氏先祖手下书写了一个又一个他熟悉的人名,他们都去世了。他的手指一个个向下滑,时间越来越近,之后是先帝,然后是他。
当乾元的年号出现时,他放慢了阅读的速度,先看一眼署名:沈存疑。回想一下,记得他是一个很严谨的人,不苟言笑,做事很认真,有时还会和自己争论几句。
往下翻,就出现了一系列极为熟悉的人名,都是他年轻的时候打交道的。那时候他还年轻,和梓君在王府,兄弟们之间虽然有矛盾,但也不至于不死不休,与臣子四处做点实事,回到府中期待自己孩子的降临。
可是后来。乾元帝面容一肃,刚刚泛起的温情转瞬消弭。后来他们大多死了。或病死,或由他亲自动手。
指尖随后划到最后一行,墨迹新干,上面还留存着沈晏对未来的期望。前面依旧是和前几年相差不大的希望大周风调雨顺、朝局稳定。只在最后缀了一句,希望沈钰夫妻和睦。
只字墨浓,乾元帝都能想象到他在书写时犹豫的样子,平时在外一副教子的样子,实质还是忍不住表达对儿子的关爱。想到沈晏平时在他面前一副谨慎有礼的样子,他就有一些想笑。
“你先下去吧。务必让人看好沈府,一只苍蝇也不许放进去。”乾元帝吩咐道。
“是。”叶易真应道,而后又问,“那沈钰该如何……”
"封在院中,生活照常供应,就从他沈府的库存里扣。"乾元帝想都没想就摆摆手示意叶易真退下,又想到“没烧完的瑞炭让他继续烧,朕也不缺那两块炭。”
“是。”叶易真缓步后退出殿,即刻往沈府走。
他现在也知道了大概情况。劝谏立储后,好像与谁言论争执下进行了死谏。陛下前脚将沈氏抄家,后脚又让沈钰嚼用“一如往常”,不知心里是个怎样想法。他提这茬,也只是不想让沈钰像之前被抄家的康家一样,当初康家在账目审核完毕前,饿死了十七个子孙。
叶易真前脚走,后脚总管太监张有德就带着御医进来了。乾元帝身旁的小太监一看到张有德到来,就将身旁的位置让了出来。
张有德一边服侍乾元帝吃药,又让御医复诊,确认没有问题了才让刚才的小太监将御医送回 。这时才从怀中将几封书信拿出,递给皇帝。
“这是在沈家书房纸篓里拾到的沈大人给他人的回信。从沈大人装留存的书信的箱子中发现少了几封,而后在亭中找到了烧剩下的几页书角。仅能推测出或许与承阳伯有关。底下的影子已经开始动,预计这两天结果就会出来。”
"承阳伯?"乾元帝捏紧了衣摆,“看来有人想玩黄雀在后啊!怎么一个个都迫不及待的去步康家的后尘,是好日子过惯了,脑子不清醒?”
“来人,传令。将沈有容收敛好停灵沈府,择期下葬。”刚想扫清这些盼着自己早死好腾地方的世家大族,属于皇帝的理智又回来了。这些完全可以等结果出来了再动手,这样对朝廷更安全。
而要紧的是沈家的处置。随理智而来的是疑心,现在看来沈晏确实不是沽名钓誉,想踩着他得清名玩脱了,但是万一他在算计什么呢?
“念在初心尚好,御前失仪、恫吓群臣之罪,罚金五万两,罚没南川除族田外六百顷田地,”
乾元帝脑海中已经浮现了最近递上来请求修缮河堤的奏折,便顺带给国库添些钱。
“沈钰在院内守孝三年,除孝后收回赐予沈氏的府邸。”
叶易真到底有没有将沈府翻遍,他半信半疑,既如此,干脆将宅子拿到手仔细看看,就知道叶易真做事怎么样了。
以及最重要的:
“沈氏五代不得科举、不得为官!”
做不了官,五代下来任你什么计谋都会落空。他讨厌被算计,绝不放过一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