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 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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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二十八，阴。
昨日的太阳将人炙烤，今日不复昨日的威势，便将自己遮掩，只这盖藏不住的光耀，将湛蓝的天空衬得空透，好像一滴露水倒映了宝石的光辉，而垂垂得将要压覆下来。
半夜时沈府就忙碌了起来。首先是粗使仆从，他们将地面再次擦洗，保证在早晨水汽蒸发后一尘不染；其次是乐师和赞者，继续熟悉步骤；最后是厨子，该切配地食材都在切配，刀撞在案板上比过年时放的炮仗还要响亮。
沈钰站在屋中央，周围是用灯罩围住的十几只蜡烛，将房屋照的通明。绣娘正在将衣饰一件件慢慢帮沈钰穿上整理，乔安在一旁仔细观看，在主母进门前这都是他的工作。
将燕颔蓝的外裳系紧，两侧的褶皱调整对称，拿了块翠绿色的玉佩系到腰间。沈钰走两步再转了个圈，不出所料地看到绣娘点头认可。
检查完了行装，终于有时间坐下来吃点东西了。不过也就垫垫肚子，今天一天也没有多少闲暇时间。
用完一块枣糕，再饮了一盏茶，收拾妥当的沈钰开拔，去正堂等沈晏。
来的时间正好，仆从刚将餐点撤下。沈钰拾阶而上，站到一侧，看着沈晏行云流水地整理仪容。等到全部处理好了才转头对他说：“时间差不多了，去门口。”
青石板上已经没有水滴，早上的擦洗让路不生尘，一路上隔几步就有仆从伫立问安，许多都是提前半年从庄子上抽调而来的。宴会场地早已布置妥当，桌椅摆放错落有致，墙上挂着的书画也随宾客地座次而有所不同，院子中的名贵花草也有人专门打理过，两侧廊坊中坐着许多调试琴弦的乐师，确保宴会上能够让乐声同步传到正厅。
这些只是男宾，因为沈家一脉相传，李老夫人相距甚远，沈晏又没有娶继室，所以并未邀请女宾。虽然少了“夫人外交”这一利器，却在设置宴席上减少了不止一半的工作量。
来到门口，管家早已将门打开，门口的街道酝酿着喧闹。来客身份不凡，迎宾的便是管家。
“准备妥当了吗？”沈晏询问万管家。
“都准备妥当了。”万管家躬身答道，“仆从都收整好了，马厩干草也准备齐全，只等着人到了。”
“嗯。”沈晏看向沈钰，“时间差不多了，老先生答应过的事总会做到，到二门等候。”
最先到来的是国子监的学生，贺康之带着七八人走到门前，先对沈晏行礼后恭喜沈钰及冠，沈晏交代两句就让管家将他们带到两侧席位。这些都是沈晏看重的学生，出身并不高，过来蹭蹭人脉。
随后是国子监的属官，沈晏作为上司，下属自然不可不到。等这两拨人进去了，空荡的厅堂才总算有了一点人气。
又过了一会，世交入场，给宴会压一压场子。
“张世伯”、“贾大人”、“叶大人”、“白世伯”……沈钰等沈晏寒暄过后一一叫道，也收获了一声声“世侄”、“贤侄”。
根本来不及记人脸，好在来者衣饰相对统一，根据年龄也能推算一二。
族长为官外放，泽阳向家只来了新秀向微明，向言欢的父亲向宣根本没有露脸。
赵、胡两家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掌家人春风得意，脚下生风，鬓边半白的头发都反射着光泽。郑家相较就要弱一些，过来的竟还是华东候，老人家缓慢移动，眼珠已灰白了，扶着他的是长曾孙郑明轩，最近这些时日，老少组合出入了不少场合，也就不会引起众人的目光。
进去一个万管家就在名单上打个勾，又检查了两遍，确认没有遗漏后凑到了沈晏身边，说道：“大人，人到齐了。”
沈晏点头，向里面走去，沈钰亦步亦趋的跟随。
整个厅堂都已热闹起来。最中央的五桌都是当朝官员，两侧坐在园中的是还未入仕的年轻人。当下还不算很冷，还能在园中支桌饮酒赏花，再冷一点就要全部进入屋内。
及冠礼尚未完成，沈钰自然在“社会政治”也不算是成人，自然没有去主桌的道理，就撇开去主桌打招呼的沈晏，朝已经聚在一起的张择文等人走去。
“呦，这身确实不一样啊，紧张吗？”张择文打趣道。
“这不是还没有到紧张的时候？”沈钰无可奈何，“总之按赞者的要求做就是了。”
白守安赞同地点头，许慎搭不上话，也就默不作声。
才刚入场没多久，大家都还没熟络起来，仍旧是按之前的关系凑成一堆。
“你的事情还多，去忙吧，我们在一道聊聊。”白守安说道。
沈钰接话：“好，有什么事差人叫我。”
从这一侧挨着次序，和许多世家公子客套两句，沈钰就去找贺颂，贺颂他们作为沈晏盖过戳的学生，自然有其长处，其他人不说心里怎么想，面上总还是和气的，倒也和其他人和乐融融。
“康之。”沈钰率先问候。
贺颂对于沈钰能叫出自己的名字也是有些惊讶，笑着回了一礼。
“康之的文章家父是夸赞有加，日后有机会还望不吝赐教。”沈钰言道。这倒不是诳语，沈晏确实对贺颂青眼有加，多次为他排疑解难，也确实说过贺颂行文有洒脱之气。
“哈哈哈哈，”贺颂倒不上演什么受之有愧的戏码，直当的接受了夸赞，“沈弟许久不曾参加文会，这次归来可是推脱不过了，到时候你我互相品评。”
“好，期待。”沈钰一口应下。
就这么走了一圈，时间就快到正午，乔安走到沈钰身边：“郎君，时候差不多了。”
沈钰往正堂望去，看到沈晏不知道听到什么可乐的话，笑弯了眉眼，侧着身与谁说着什么，周围人的目光或多或少地落到他的身上，一派风流。
没有人来报信，说明丁老先生已经到位了，沈钰也就舒缓了紧张的情绪。
丁老先生是青山书院的院长，祖父是前朝末年有名的隐士，受沈晏地邀请来为沈钰的及冠礼充当赞者。原本早应该到了，只是年老禁不住颠簸，又不喜欢京城的繁闹，卡着时间到场。
从侧面悄无声息地退了场，到屋中脱下外裳，在四五个绣娘地帮助下套上三层礼服，又配上玉带。沈钰整理了一下宽大的外衣，在心里默默感念今天的好天气，这么多层也能够忍受。
等到管家过来请人，宾客都已就位。
沈府最开始就是按臣子的最高规格修建，仪礼自有考量。从家庙正门到宴会院落，中间的道路笔直宽阔，足够容纳所有人见证。
沈钰出场时宾客早已就位，年纪小、尚未取得功名的按照名望排列，其余越往前越位高权重。最头里的圆形场地只站着两个人，一个身形略微宽大，留着长髯的老人侧站着，沈晏则在中央，穿着朱紫色的礼服——难得穿着颜色如此重的衣服，颜色本身带来的冲击加上礼服本身的威严混合成了一种凝为实质的压迫感。
这种压迫配合着周围人的目光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氛围，让身处其中的沈钰越发的清醒。但这还不足以让他畏畏缩缩，曾经在会议与讲座中面对的学者与学生只多不少，他步履稳健，一步步往前走，与沈晏相对，在老者身前驻足，跪在团蒲上。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丁老先生颂道。
在这个吉祥的日子，为你加上缁布冠，请你舍弃你幼稚的思想，来成就你高尚的情操。祝你有福长寿。
从旁侧而来的乔安端着托盘而上，沈晏解开沈钰的发髻，将簪子放置在托盘上，为他加上缁布冠。沈钰面向宗庙行礼。
缁布冠是文冠，象征着人治权，代表着从此以后能够对王朝政治建言献策、能够管理他人。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在这个美好的日子，为你加上皮弁冠，希望你能够端庄举止保持威仪，谨慎的维持你的德行。希望你有福长寿。
周平捧着新得托盘上前，乔安倒退着往后。沈晏解下缁布冠，为他加上皮弁，配奔月剑。皮弁用鹿皮制作，中间点缀着一枚红玉，奔月剑通体银白，削铁如泥，是沈家的私藏。
皮弁是武冠，象征着军事权，代表从此以后能够执掌军队。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老无疆。”
在这个郑重的日子，依次为你加上缁布冠、皮弁、爵弁。在众人的见证下，你完成了礼仪，盼望你有福长寿。
乔安又上前，沈晏为他换上爵弁。
爵弁象征着祭祀权，唯名与器不可假人，拥有祭祀权也就拥有了“来处”，真正在社会上成为了“人”。
“礼成。”丁老先生言。
沈钰起身，乔安收走团蒲退下。沈李氏早逝，自然也没有拜母这一程序，直接由沈晏赐字。
“玉者，有仁、义、智、勇、洁五德。”
“其光温润，仁也；内外如一，义也；声音舒扬，智也；不可挠折，勇也；束己不伤人，洁也。”
“愿你能从五德，秉持仁义之心，无愧沈氏门楣。故，表字如玉。”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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