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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殿前觐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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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位女史上前觐见时,李奇还在批阅奏折。
平时他批折子的地方在勤政殿,今天在长信殿召见他们四人,专门让人抱了一部分奏折过来看。
秦烟发觉,他今日的脸色比那日在夜市上见到时还要苍白一些。
李奇就不是个适合当皇帝的体质,本来身体就不好,日日殚精竭虑不说,还十分勤勉,光是奏折都要批到夜里去,让他停下来休息下再继续,死活听不进去。
“陛下,女史们前来觐见。”四个貌美如花的姑娘在底下站了半天,皇帝陛下愣是没发觉,全副身心都在奏疏里。不得已,李公公只好出声提醒。
李奇抬头,扫了眼殿上四人,疲倦地按了按眉心,“奉座。”
秦烟心里好笑,李奇是完全没拿她们当回事,都还没挨个报家门呢,就让奉座,他能分得清谁是谁家的么?
李公公有些尴尬,“陛下,四位女史还未向您行礼。”
李奇点了点头,“行,那从左开始,依次来吧!”
最左边是陈卿仪,“司徒之女陈卿仪拜见陛下!”
接着是刑茉玉、容湘、秦烟。
李奇命他们起身,刚叫人赐完座,座位还没坐热乎,李奇就开始赶人了。
“既然已经安排好了住所,就带四位女史下去休息吧!”
李公公拂了拂额头的汗水,再次提醒,“陛下,四位女史都在殿前奉墨吗?太子与公主那里”
在场四人恐怕只有秦烟想去太子公主前侍奉,剩下三人心里都担心自己会被分出去,离皇帝就要远一些了。
“不急,四位都先在殿前侍奉,轮流当值,一人一天,就这样定了,方才是从左到右,这次就从右到左吧,最右的秦女史留下来奉墨,其余的先下去休息。”
秦烟就这样被留了下来。
等其他人都被李公公引走后,李奇又埋首于奏折里,把秦烟晾在一边,不知道是真的忘记了有这号人存在,还是故意的。
被晾了大概有一盏茶的功夫,秦烟清咳两声,干咳声在空旷静谧的宫殿里尤为突兀,李奇充耳不闻,秦烟就继续咳,终于,李奇抬起头来,琥珀色的眼里闪过一丝无奈。
“墨要干了,来替我研墨。”
要不说风水轮流转!
前世的王馥从未被人颐气指使地命令过,包括李奇,对她都是包容有礼的。
秦烟心想,李奇眼下的态度不愠不火,确实没把她当一回事,因为他知道她是王太尉送进来的人,奔着皇后之位来的。接受四人入宫本就是妥协之举,他心里不喜也是情理之中。
那她不妨表个态,她对取悦他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热衷。
秦烟站到他身边,从小到大都是被人侍奉,从未侍奉过人,从前研墨的差使都是婢女在做,她一次也没做过,连墨块拿在手上是什么触感也不知道。
但研墨本身也不是多困难的事,她应该轻轻松松就能上手。
可自她拿过墨块那一瞬开始,状况不断,先是不小心碰倒了笔架,后是用力过猛,墨汁乱溅,喷脏了李奇正在看的奏折不说,连他的袖子也遭了殃。
秦烟慌忙跪下请罪,“请陛下宽恕。”
李奇放下奏折,低头看一眼正对着他的后脑勺。
心觉:这哪是送来侍奉他的,诚心捣乱来的。
“进宫前你就应该知道自己在殿前要做什么,家里没人提前教过?”
若说没有,就是打太尉府的脸,秦烟摇摇头,“回禀陛下,太尉府中的嬷嬷有教习,是臣资质愚钝,陛下批复的乃国家大事,一字一句关乎民生社稷,臣无贤能殿前侍君,自请前去侍奉公主殿下,望陛下恩准。”
李奇掏出手巾擦衣袖上的墨,擦完又觉得砚台外的墨渍十分碍眼,他喜洁净,看不惯脏污,没有唤宫人来擦,用方才擦过衣袖的手巾将桌面擦拭得干干净净。
“你连朕都侍奉不好,朕又如何放心让你去侍奉公主?”
秦烟忽略了,时安在李奇心里同眼珠子一样宝贝,如何肯让心机叵测的人去侍奉时安?
秦烟咽下难堪,又站到他身边继续研墨去了,这次还好,没有再把墨汁研出墨砚。
“陛下还记得与臣在西落凤街的夜市上见过么?”
“记得。”
李奇正在给奏折写批语,分神回了一句。
秦烟感到恍惚,从前李奇批奏折时,她也会像这样在旁边陪着,那是一段岁月静好的日子。
“那陛下在殿上看到臣的一瞬间,可有感到意外?”
“嘘!”李奇抬手,在唇前竖起一根食指,“朕忙公务时不喜欢被人打扰。”
秦烟不再说话。
是令她无比陌生的李奇,她不敢一再试探他底线。
她也终于意识到,李奇对她的偏爱才是她骄纵的资本,否则在万万人之上的一国之君面前,一再拂逆一再漠视,换一个人,恐怕早死几百次了。
“父皇!”
正当秦烟研墨研得昏昏欲睡之际,一道奶声奶气的呼唤将她从混沌中唤醒。她呆立了好一会儿,才往门口看去。
时安小跑进殿门,李公公在背后追得气喘吁吁,“公主,您慢点儿。”
别看时安腿儿短,但极为灵活,一身使不完的牛劲,经常把身边伺候的嬷嬷宫女们累个半死,她还生龙活虎着。
“父皇,父皇。”
转眼时安就跑上了玉阶,在第二阶上绊了一下,李奇赶忙搁下笔,上前接住她,一把抱起,“父皇说过多少次了,这里要慢慢走,不要跑。”
时安一本正经地重复,“慢慢走,不要跑,孩儿记住了。”
正经不过一句话,嘻嘻乐起来。
自她进来那刻起,秦烟的目光就一直粘在她身上。
她清晰记得时安抱在怀里的感觉,温温软软的,身上总散发着奶香气。
一转眼,就长成这般古灵精怪的模样了。
她的手情不自禁地动了动,想去抱抱她的女儿,闻闻她身上的味道。但时安一直腻在李奇怀里撒娇,提醒着她,她是秦烟,不是王馥,她只能克制着让自己的手不伸向时安。
李奇抱着女儿说了会儿话,在她脸颊上亲了亲,道,“父皇这会儿忙着批奏折,先让嬷嬷和宫女们陪着时安玩儿好不好?”
时安很乖巧,从李奇身上跳下地,注意到一直看着她的秦烟,奶声奶气道,“咦!你是谁呀!”
秦烟紧张地说不出来话,“我……我……我是”
李奇替她答了,“她是父皇的殿前女史。”
时安琥珀色的眼珠子不停转,“殿前女史是什么呀?”
“就是替父皇研墨整理奏疏的女官。”李奇按了按她额侧的胎发,直根根冲上竖着,按下去又再冲起来。
时安揪着父亲的腰带,探出半个头打量秦烟,“帮父皇研墨多无聊啊,陪时安玩儿,可好?”
秦烟差点就脱口答应了。
她扣紧手指,看向李奇的目光中含满祈盼,李奇犹豫半晌,“带公主到殿外去玩儿吧!”
“是”,秦烟激动万分,时安过来拉她的手,她的手竟然不争气地发起抖来。
李奇唤来照顾时安的嬷嬷,“你们几个在旁边看着,不要误了午膳时辰,吃完饭让她睡会儿午觉,待她起来,无论怎么央求怎么撒娇都不许拿冰镇酸梅汤给她喝,若公主再染风寒,朕便为长乐宫换一拨得力的人。”
暗含威胁的一番话含着无形的压力,嬷嬷吓出一身冷汗,跪在地上连声答应,允诺一定会照顾好公主。
秦烟一只手被时安牵着,在离开前望了望李奇,三年过去,他比从前更像一个皇帝了。
帝王心,海底针,先前满满的信心被冲击了一半下去,即便是自己甘愿,就一定能再坐上后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