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一诺》十二月夜

78、三日之诺

　　出了门，御医背着顾辞下台阶，然后把她放到轿子里面，花流儿也坐了进去，御医跟在外面走。顾辞跟轿夫交代说要去南武使团下榻的驿馆。轿子上，花流儿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刚刚萨昊天问的问题，因为顾辞的答案必然不是她真心所想。“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个时候，按你一贯的性子，不是应该低调再低调的吗？”
　　顾辞想了想，诚实回答道，“流儿姐姐，我不瞒你，有两个原因。一是我确实想要二皇子的一个承诺，二是我必须要打败那个人，甚至杀了他。”花流儿不难理解她为何想要南武二皇子的一个承诺，但是据她所知，顾辞从小在道观长大，心性应该比常人更为平和，所以不明白，“你怎么会执着于胜负，甚至杀人？”
　　顾辞叹息，有些苦涩，“师门之仇，不得不报。。。姐姐肯定也看出来了，我跟他比拼内力的时候，用的是江湖失传的寒冰真气，但是他会，我也会。”花流儿冰雪聪明，一点就通，“原来如此，怪不得，唉，真是为难你了。”道门中人，虽与佛门不同，但清风观和紫金观一直都是要求弟子修慈悲心，戒杀生。所以一直以来，遇到难缠或者是阴毒人物，顾辞都是废其武功，让其无力再为恶，却从未杀过人。
　　御医清楚明白地听到她们的对话，佯装没有听到一样，静静跟着轿子走。到了使团驿馆门口，花流儿正打算扶顾辞下轿，却见戴面具的御医已经将轿帘拉开，弯腰进来，一手穿过顾辞肩头，一手伸向膝弯，像刚才那样，将她拦腰抱了起来，虽然花流儿知道顾辞是女子，但是御医毕竟是医者，也没多想，便由他抱着顾辞，然后走下轿，让人去通传。
　　任寒州马上就迎了出来，叫人搬了太师椅在院中的桌子旁边，让顾辞坐好，花流儿和任寒州则随便坐在桌边布置的石凳上。御医站在顾辞身后，不多时，朱小姐也注意到了这边来了谁，看了一眼，哼了一声，便又转身进去了，连假装过来打个招呼的样子都没有做一下。
　　花流儿看御医站着，有点奇怪，便招呼道，“御医，你也坐吧。”
　　任寒州也冲他点点头，示意他坐下，他以为御医是碍于身份的差异，不敢落座，毕竟他一个皇子，花流儿一个郡主的身份，虽然顾辞只是个小太监的身份，但是毕竟受了伤，坐下也是无可厚非的。一个御医跟他们同坐的话，确实有点不妥。御医看了看顾辞，“不用了，这里风有点大，她受了伤，怕着凉，我给她挡着。”
　　任寒州便马上说道，“那要不去屋内坐？”
　　顾辞摇摇头，“就在这里吧，我觉得这边挺好的。屋里有我不想见的人”，抬头看了一眼御医，然后跟其他两人说，“由他吧。”
　　任寒州看着有花流儿和御医在，只能客套道，“王公公，伤势如何了？”
　　顾辞眯眼笑了下，“伤我的人，必死。”
　　任寒州没想到她突然来这么一句，脑子里准备的套话一时派不上用场，愣了一下，“王公公，这，俗话说得好，得饶人处且饶人啊，打打杀杀的，总归是不好。”
　　顾辞仍旧笑道，“二皇子，你说，你跟我，算是朋友吗？”
　　如果只有他们两个人，任寒州想都不用想，就会肯定地答复她。但是现在有外人在，而且她问话的样子，实在是有点阴阳怪气的感觉，一时竟不敢随便回答，不知道她下一句又要说什么，想了想，只能硬着头皮道，“这四海之内皆朋友，我跟王公公，跟郡主，自然都算得是朋友。”
　　连花流儿都觉得顾辞这个样子有点奇怪，太阴鹜，连笑，仿佛都是刻意的。
　　顾辞脸上笑意似乎都没有断过，“那二皇子认为，昨天的比武，是我胜了，还是贵国的使者胜了？”
　　任寒州说道，“比武被迫中断，二位都受了伤，很难说谁胜谁负。”
　　顾辞点点头，不放过他，“那如果比武没有被迫中断呢？二皇子觉得谁会胜呢？”
　　任寒州，“这个很难说，二位都是武艺非凡，我等看热闹的人，着实预料不到结果。”
　　顾辞笑嘻嘻道，“是吗？二皇子觉得我武艺很好吗？”
　　任寒州点点头，“是的。王公公武艺之高，世所罕见。”
　　顾辞满意地笑笑，“是呀，我也这么觉得。那依二皇子所见，若是乐平郡主与贵使相比，谁能胜出？”
　　花流儿这时才明白顾辞兜兜绕绕这么久，要表达什么了，恍然大悟之状。
　　花流儿武艺虽然也是顶好的，不然莫语也不敢放心让她出去比试，还许出泰安皇室的一个承诺；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跟南武的那名男子之间，还是有很大差距的。任寒州只能装死，“这个，未曾比试，不好言谁胜谁负。”
　　花流儿咦了一声，说道，“二皇子何必自谦，乐平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虽然并未与贵使直接交手，但是旁观也清楚，他武艺远在我之上。”
　　顾辞有点自责地说道，“这倒是怪我，阻了郡主跟贵使交手的机会。”
　　顾辞这么一说，花流儿想清楚了，原来这高手留在后面是为了对付她的。到时候她战了多场本就力竭，再来这么个高手，都不需要尽全力便能轻松胜得她，赢了泰安皇室的承诺。怪不得顾辞要悄悄提醒她主动找任寒州挑衅，原是为了把这暗中的高手，逼得提前现身。本来顾辞对战任寒州，输了便是输了，也没什么影响，但是顾辞偏偏要任寒州也许她一个承诺，这一旦输了，谁知道她会要什么样的承诺，任寒州不敢冒险，才使得他不得不提前打出了这张王牌。
　　想通了这一层之后，花流儿对顾辞的敬佩之意又不自觉地上升，想到她也不过小小年纪，思虑却已经如此周详，又有点惭愧，想到她刚刚说萨昊天这皇子也太好当了，突然觉得这话要是用在自己身上，可能也是无比贴合的。。。
　　任寒州不知道怎么接顾辞的话，想了想，还是答道，“以后总还是有机会看到乐平郡主跟他比试的。”
　　顾辞摇摇头，“他伤得很重，你那天去应该也看到了，不知道要昏迷多久才会醒，而且就算醒了，身体要恢复，估计要很长时间。你说是吧，御医？”
　　御医没有想到她突然问自己，只得点头嗯了一声。然后转身往后走开了。
　　顾辞没有理他，接着对任寒州说道，“二皇子认为，是何人伤了我？”
　　任寒州涩声道，“这个，我，不知。”
　　顾辞有点失望的神情，“啊。。。我也不知。。。那怎么□□啊。。。都不知道杀谁。。。”说完撅起了嘴角。
　　任寒州应声道，“这个，以后可以慢慢查的，不着急。”
　　顾辞明媚一笑，“二皇子说的是，可以慢慢查。。。那不知道二皇子是否愿意协助查出是谁指使投炸药想要炸死我的呢？我知道南武探子眼线遍布天下，这样追查起来，对二皇子来说，应该不难吧？”
　　任寒州迟疑道，“这。。。”
　　顾辞马上接，“哦，还是二皇子觉得，我一个小太监，死就死了，没死成，就已经是菩萨保佑了，还有什么好追查的？”
　　任寒州咬牙道，“当然不是这个意思，王公公多心了。”
　　顾辞嗯嗯道，“那就好，那二皇子这就是答应帮忙追查了？”
　　任寒州想着，先答应，谁知道查到猴年马月去，拖着就好了，“嗯。。。一定一定。。。”
　　御医这时候拿了朵花回来，给顾辞，顾辞接过来，闻了闻，“香气怡人，很好闻，还有清心凝神之效，你是怕我话说太多了，精神萎靡吗哈哈”，顾辞笑嘻嘻的接过任寒州的话，“如此，便多谢二皇子了，那三日之后，我再来，希望到时候二皇子能追查出结果”，脸色一沉，“万一确实追查不出来，我也只好怀疑谁就找谁报仇了。。。”
　　然后让御医扶她起身，“二皇子，今日多有叨扰，改日再叙，告辞。”
　　御医便抱了顾辞，一路出门放到轿中坐好，一行人才回去。
　　花流儿忍不住问道，“这萨昊天也是皇子，任寒州也是皇子，但是我看你对他们的态度，似乎截然不同，这是为何？”
　　顾辞看着花流儿笑了笑，“姐姐有所不知，萨昊天虽然也是才智过人，但是心思并没有很深沉，所以还是可以勉强做个朋友的。任寒州城府深不可测，跟他说话，很累。”
　　花流儿道，“那为何还要特地去见他？”
　　顾辞神秘笑道，“你猜？”
　　花流儿：“自找不痛快？”
　　顾辞哈哈，“我哪里有那么欠扁。。。我是想试试他的反应，看看昨天的事情，到底是不是他安排的。”
　　花流儿，“你怎么那么确定他会真的帮忙追查？你，毕竟哦，你现在身份只是个小小太监，他怎会对你如此忍让？你不怕惹恼他吗？”
　　顾辞呵呵笑，“姐姐，他把我当成了你。”
　　这下换花流儿一脸懵，“啊。。。”
　　顾辞哈哈，“啊什么啊。。。说不定他对你有想法哈哈。。。”然后把尚在手中握着的花，插在花流儿头上。她们两个，真的有一见如故的感觉，虽然顾辞之前从来没有想过会这样跟另外一个女孩子熟悉，其实她们才认识几天而已。却对彼此完全不设防，全心信赖，仿佛是年轻版的莫语和花悦。
　　两个姑娘的笑声哈哈哈哈从轿中传来，御医听得这笑，似乎都更欣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