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一诺》十二月夜

22、御前商议

　　莫为皇帝已收到消息说也真使团明日上午即可进城，与众臣大致商议了下，便散了朝。如往常一样，苏丞相被留下来再议，这次连丞相长子苏傲也一起被留了下来。因皇帝特许，长公主只有有急事的时候才来上朝。所以散朝之后，皇帝立马派人去公主府请公主进宫商议。摒退左右之后，皇帝首先开口，“二位卿家，朕还有一事，刚才在大殿上未曾与众人说起。”
　　丞相顿时接道，“圣上，何事烦恼？”
　　皇帝有些愤怒，“朕昨晚收到密探来报，青鸾国主也遣了使团来我朝，由青鸾国主最小的女儿带领，已经在路上了，青鸾离我朝近，预计再过两天即可到达帝都。”
　　苏傲忍不住接话，“圣上，青鸾这是何意？我朝与青鸾近二十年无任何往来啊，一直相安无事，这次突然来朝，莫不是有什么谋划？”
　　苏丞相摇摇头，“只怕不单单是谋划那么简单。按圣上所言，青鸾遣使团来我朝，却没有正式的送上国书，反而是由探子打探到的，其中只怕有什么缘故。”
　　皇帝点点头，同意丞相的说法，“所以我一时也想不明白，才派人去请皇姐过来相商。”
　　苏傲听到这话，心中难以抑制的涌起了一种厌恶的感觉，总觉得作为一国顶梁柱的皇帝，不应该一遇到点事情就想着找公主帮忙处理，要是没有公主呢？于是有些无奈的幻想，如果老太后在生长公主和皇帝的时候，应该把皇帝生的再聪明些，将公主生的愚笨些，是否长公主现在可以相夫教子，过着平稳安定的幸福日子，而不会像如今，仍旧孑然一身了？

　　说话间，侍卫来报说长公主到了。莫语一身便装，匆匆赶来，花悦持剑跟在莫语身后，依旧是一身绯色的衣衫，看起来肩上的伤已愈合得差不多了。
　　苏丞相看了一眼公主身后跟着的花悦，这么多年下来，脸上也依稀看得出沧桑之意了，但是精神仍旧是十分饱满的，昂首挺胸，一眼就让人有不可冒犯之感。苏丞相目光扫到了花悦手中的剑，双睛微闭了下，心下叹息道，“虽然无爵无禄，但是这御前持械，古往今来，有几个人能享如此特权？倒也不枉了。”
　　皇帝快速将事情跟莫语重复了一边之后，便急切的开口说道，“皇姐，对此事作何看法？”有外人在的时候，莫为还是记得改口叫皇姐的。或许正是这种恭敬的态度，反而让外人对他们姐弟的关系多了丝猜疑？
　　莫语略微思索，沉吟道，“青鸾此举，只怕也是探到也真和南武两国都遣使团来帝都，所以才不得已。”
　　“青鸾一向中立，不参与他国纷争，这么多年，才得以保全。如今怎么突然遣使来我泰安？”苏傲问道。
　　“大人有所不知，近年来南武大力培养杀手，训练军队，意图扩张版图。青鸾国小，势必早晚难逃此劫，青鸾国主想必也清楚，现如今局势已不比当年。南武自任云展掌权以来，称霸之心，昭然若揭，青鸾就算想明哲保身，南武第一个就不同意。所以青鸾如今必然需要在我泰安，也真或者南武中间选择倒向一方，”莫语娓娓道来。
　　“那为什不光明正大的遣书致我泰安，反而要暗中行动？毕竟一个使团，那么多人，即便悄然行动，也很难完全掩藏行迹。我们的探子不就发现了吗？”苏傲还是不解。
　　莫语抬手轻抚了一下额头，接着说道，“现在尚不知道青鸾具体作何打算，况且我们的探子也只是打探到青鸾有一行使团出了青鸾国都，朝我帝都方向而来，然后却并没有消息能证实，他们一定是来我泰安的，或许只是借道去其他地方也不一定。正因为如此，各方在没有明确青鸾的目的之前，都不会贸然冲他们下手，青鸾国主应当也是这样考虑的，以此来保证这一行人的安全。如若青鸾递交国书，遣使来我泰安，那么外界自然认为青鸾有意与我们交好，难保有心之人不会心生歹念。”
　　父子二人对望一眼，对长公主的分析都深以为然，目光里流转的都是赞许和庆幸。
　　花悦此时问道，“那公主，既然已知青鸾已经有所行动了，我们需要做点什么？”
　　莫语苦笑，“最好能提前探清青鸾的真实意图，只是我们手上并无可用之人。我们的探子，也只能远远打探，不能近前，不然很容易被发现，到时候消息没有打探到，枉送了性命，却是可惜。”
　　“那要不我。。。”花悦话未说完，莫语便摇摇头，“现在花悦之名，名满天下，你若前去，被南武的探子认了出来，不是更糟糕？”
　　“那顾。。。”花悦一时想到了顾清鸣。
　　“顾不得那么多了，”莫语顺势接了话，“现在最坏的打算，便是青鸾一行人被人暗杀在泰安境内，挑起两国纷争，而让渔翁得了利。丞相大人，还是先通知沿途州府，注意青鸾国人行踪，必要时，调地方军队保护。”
　　丞相正要领命时，却忽然意识到这是在皇帝的书房，自己竟然差点领了长公主的命令，顿时一身冷汗，忙躬身道，“圣上意下如何？”
　　莫为此时脑子里面想到的都是莫语说青鸾国人可能被人暗杀在泰安境内，一时焦急，根本没有丞相想到那么多，听到丞相问自己，便回声道，“一切听长公主命令即可，卿家速去安排吧。”
　　明白丞相此举是自己考虑，虽然觉得没有必要，但是莫语还是冲丞相感激的点了点头。
　　苏氏父子这才领命告退。走到殿外，见四下无人，苏傲忍不住嘀咕道，“爹，您刚才当着长公主的面，问圣上的意思，不是让公主难堪吗？”
　　丞相叹息道，“儿啊，你要学的还多着呢。。。你虽然是兄弟几个中最有出息的一个，但是政权自古就是旋涡中心，身处其中，思虑必然要比正常人周详。”
　　苏傲没听明白，疑惑的望向自己的父亲。
　　丞相摇摇头，“外界已在猜测圣上对长公主手握实权多年，早已心生不满，我又何必为公主再多找麻烦？”
　　苏傲顿时明白了，点点头，“爹说得是。”
　　“现如今，长公主专权，导致外戚并无什么实权要位，外戚对此不满，多方教唆后宫挑拨，早已是公开的秘密。要说圣上心中对此全无芥蒂，恐怕他自己都不信。”
　　苏傲点头表示同意。
　　“所以往往内争才是最要命的，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一点点的将好好的国家闹得乌烟瘴气，一团散沙，最后不攻自败，古往今来，朝代更替大抵如此。而外患，直白一点说，不过是苍蝇不叮无缝蛋罢了，若是内部团结，何愁外患不灭？即便真的被外族灭了，剩下的也是气节。”丞相的话，对苏傲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让他明白，很多事情，不是外表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快刀虽能斩乱麻，然斩断之后，却只能是一团废物，再无用处；能将这团乱麻理清楚，并加以利用，才是真正的智者。想到长公主手握重权多年，外戚虽有不满，但是她能游刃有余，泰安如今虽有暗流，大势仍旧是上下一心的，心中对公主的敬仰又多了几分。嗤笑自己竟然痴心妄想。

　　这边莫语与花悦与皇帝大致商议了一下，也退了出来，径直回到长公主府。到了府门前，莫语抬头望着金色的“护国长公主府”几个大字，再看看自己和花悦，心中突然难以抑制的涌起了一阵酸楚，顺势坐在了府门前的阶梯上。花悦一看这情况，以为莫语哪里不舒服，忙蹲下身问莫语，“公主，怎么了？”
　　莫语看着花悦略显风霜的脸，充满歉意，“花悦，如果当年你没有找上我，或许现在正过着逍遥惬意的日子。有个疼爱你的丈夫，有乖巧懂事的孩子，掌管着武林第一大庄，享誉江湖，但是如今，跟着我这么多年，除了一身风霜，和数不完的尔虞我诈，政权争斗，百年之后，什么都没有留下。。。”莫语说着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让人看不清表情，但是声音哽咽。
　　花悦顺势坐在莫语旁边，低低说道，“公主，花悦得到的，远比你说的多。你看泰安这么多年，风平浪静，百姓安居乐业，都是你一力争取来的，而花悦有幸能陪在你身边，保护你，帮助你，便是莫大的荣幸。你知道吗，在泰安百姓心中，公主就像神一样，只要有公主在，泰安就不会有事，百姓才能免受战乱流离之苦，天下的安稳，不比个人的幸福来得重要吗？自古，没有能完全独立于世的江湖，天下稳，江湖才能稳。况且个人行侠仗义，能做的太有限了，而在公主身边，为保天下太平而尽一份力，花悦觉得很有意义。是否值得，百年之后，自有后人评说，我们又何须执着？”看到这个神一样的公主，因为自己的事情而愧疚落泪，花悦心中自是非常感动。
　　言罢，便去扶莫语起身，二人相携转身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