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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杖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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堵塞的道路在第二天就被疏通,运粮的队伍开始北上。
宣州粮道一事算是告一段落,谢清词他们本就是被派来调查粮道,如今事情解决,久留会被朝廷怀疑,何况手里还押着宋河,更需要加紧回到京城才是。
走时谢清词纠结了很久,最后还是打算去谢府道个别。
谢府上下挂满了白绫,一如她来时那样。
说来可笑,谢府不论是迎她还是送她,逢上的都是白事。
张夫人眼睛红肿,眼下一圈乌黑,想来一晚未合眼。
算来他们认识了一年有余,最亲近的日子连心头都挂念着对方,可此时别离,相互敬畏留有距离,熟悉而陌生,是抹不平的沟壑。
谢清词抱拳道:“二位留步吧,前方路远,此去经年未可知,以后时日,唯愿安好。”
说完便上了马车,车夫一扯缰绳,拉车的两匹快马一路往北,奔向京城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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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京城后宋河被祝知谦带走了,谢清词落了个清闲,刚落脚就往户部跑。
之前户部调去军备司的账本还是林棋给她的,这么长时间还没正式道过谢。
她到户部的时候只有林棋一个人,他正伏在案前,埋首写什么东西,就像以前在太学时寒窗苦读一样。
最近到了月末,要盘算分给各个部门的俸禄,每一分钱户部都要核对,简称加班。
“林棋。”谢清词蹑手蹑脚的走进去,在桌子上放了一个精致的点心盒。
谢清词秉持着道谢绝不空手的原则,但林棋一个大家族的公子好像什么都不缺,缺的东西她大概也不是太能买的起,便去点心铺买了些红糖藕花糕,她吃过一次,感觉还不错。
“谢清,你怎么来了,都察院没有公务吗?”林棋放下笔说。
谢清词趴在桌上,懒洋洋的说:“都察院能有什么事,最多是又让我去哪个部门当个看人干活的。”
林棋笑了笑道:“你刚从宣州回来,就往户部跑,那一趟旅程不累吗?”
“累啊,不止累,还有点伤心。”谢清词说,“不过如果我说宣州有一堆事都非常的奇幻你信吗,比如非人之物什么的。”
林棋:“……”
得,沉默了,他不信。
“不信的话我和你讲讲。”谢清词笑着想好了满肚子的暗黑安徒生。
她根本不用担心林棋不听,她在太学就发现了,林棋这个人看起来身在高处不好相处,其实像个兄长一样很好说话。
林棋正想说好让她继续讲时外边突然出现杂乱的吵声。
一队身着统一服饰的守卫军进入户部,一副要抬人走的架势。
林棋站起来挡在谢清词前面:“不知几位守卫军的同僚们为何要闯入户部。”
守卫军中一人说:“林大人,此事与你无关,我们是要带她走。”
谢清词一头雾水:“找我?”
找她干什么,她刚出差回来,这锅太大了,接不住。
“她才从宣州回来,什么事能找到他头上。”林棋说。
“这你就别管了。”说着就要去抓谢清词。
谢清词定然不能站在那里让他们抓,林棋也无法理解这种行为,站在她前面不肯退让。
那人道:“陛下命令让我等将谢清押入问政殿,你在此阻拦就是在违抗圣旨!”
“陛下?”谢清词一愣。
“陛下找他做什么?”林棋还是没有让开。
“林棋。”谢清词从他身后走出,“既然陛下叫我我没理由不去,应该是问些宣州的事宜,没事的。”
接着说道:“红糖藕花糕记得吃啊,味道超级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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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卫军把她带到问政殿后闷声除了门。
问政殿是皇帝的书房,但此时位阶靠前的官员全在里面,排面快赶上早朝。
谢清词懵懵的走到里面,有点弄不清状况,这几位的表情一个赛一个的严肃,显的她像个可怜无助的小鹌鹑。
“跪下!”李玄嵘坐在主座上暴喝一声。
谢清词被这一声吓到,反条件的听话跪在地上。周围十几只眼睛盯着,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韩全外站一步,清了嗓子说:“谢清,你本名谢清词,女扮男装参加科举进入官场到底有何目的!”
韩全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道惊雷重重锤在她的心脏上。
他是怎么知道的!
她大脑空白了几秒,很快反应过来——是宣州的活死人。
梁王把活死人安排在谢起身边就是为了看是谁在冒充谢清词,如今她去宣州好巧不巧暴露了身份,消息传到京城的时候就是她被被问罪的时候。
韩全接着说:“你身为谢起的女儿,谢起下贬宣州时假意与他离去,实则暗入太学,以女子之身参加科举,挑战大周戒律,欺君罔上!”
“求陛下明鉴,微臣是女子身不假,但并不是谢起之女,只是一个与她同名同姓的普通女子。宣州谢府此时正在办谢清词的葬礼,我进入太学参加科举一事他们并不知晓,此事与他们无关。”
谢清词沉着头道,现在说错一句话生死就不止与她有关。初到谢府时所有人都在劝她不要掺合官场斗浑水,而她偏要为之,如今被发现能做的只是尽力将无辜的人撇出去。
她低着头,周围的视线好似有千钧重。
谢清词一直是个刺头,学生时代仗着成绩好胡作非为,自信且自傲,甚至没把老师放在眼里。
到了这个世界后她依旧万事顺遂,可是曾经的自傲全被磨平,如今在绝对的强权下她仅剩的自信都变的不确定,她不确定会不会交代在这里。
果然,官场这种地方要么永不踏足,要么就拔除掉所有脏污。
“谢起知不知道再做定论,但你对大周的明知而上,不要再狡辩了!”李玄嵘挥挥手,“来人,带下去。”
左右侍卫正要动手,大太监尖着嗓子过来:“陛下,祝小公子求见。”
“让他进来。”李玄嵘卖他一个面子。
祝知谦匆忙走进来,二话没说跪在谢清词身边,膝盖磕地的声音铿然作响。
他身高腿长,即使是跪着也脊梁不弯,像一棵负霜雪而立的松。
最终这棵松低下了头颅:“陛下,臣来是为她求情,谢清词此人入职至今,未曾有过,还在宣州抓捕逃案在外的宋河,这算是功,还请陛下慈悲,至少……留她性命。”
李玄嵘想听他还会说什么,让两边的侍卫退下。
“如果陛下肯放她一命,臣愿毕生在京城中为陛下奉犬马之劳。”
言外之意就是他愿意一辈子在京城中,再不回北关。
谢清词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被撕碎踩扁,放在四轮马车之下反复蹂躏。
对把他强行软禁在京城的李玄嵘祝知谦永远都有恨意,但此时却跪在他面前,亲口说出一辈子留在京城的话。能把满园春放在房间里的人,心里的每一寸都是北关的影子,而现在却自己画地为牢。
区区一个谢清词,活着还是死了对天家来讲没什么意义,但祝知谦不一样,李玄嵘费尽心思都要把他留在京城以限制攘夷侯,现在他亲口给出一个不回北关的理由怎么可能不要。
祝知谦换谢清词,为赚不赔的买卖。
好在早有任游桐当先例,此时冒出个谢清词来也不算过于难看。
“她去宣州一事也算是有功,我大周包揽万象,对臣民都有怜爱之心,而又逢爱卿你如此保证,朕也无法下罪责罚。”李玄嵘道,“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即日起扣除谢清词一年俸禄,再押下去杖责二十以表思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