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大城小事》越小堂

2、第 2 章

　　4
　　石记拉面店在东街十分有名，牌子老面好吃，各大关于这座城市的旅游指南上对其都有标明。

　　车祸发生在下午三点，戚少商正在石记，面条还没吸溜下去，就听见剧烈的撞击声，整个店的人都惊呆了。

　　【你你你你你】
　　【你，看见了？】
　　【太惨了，五辆车都撞的面目全非。】

　　戚少商站在路边充当一名老实的围观群众，眼前有血肉模糊的伤者被台上救护车，伤者的亲友已经连话都说不全，恍惚的跟上去“晚晴。。。晚晴。。。”
　　过了许久，08年的仁兄也没有回应，戚少商想会不会他的亲戚朋友也因这起车祸出了事。

　　【我相信了，那个，我们说点别的吧。毕竟，你是我第一个认识的08年的人不是？】

　　戚少商的短信很及时，‘噼里啪啦霹雳啪帕拉帕拉帕’的音乐声，把完全沉浸在悲痛中的男人拉了回来，他看着这条并不算好笑的短信笑出声来

　　【你还预备认识几个08年的？】
　　【噗~口误口误，正式打个招呼吧。我叫戚少商】
　　【。。。。。。顾惜朝】
　　【好名字！但惜今朝，你爸妈挺用心的。】
　　【你名字也不错。】
　　【啧啧~~~收养我的老头起的，他对中医颇有研究，后来我才知道敢情少商穴是治癫痫和精神分裂的。】
　　【不好意思】
　　【孤儿而已，没啥不好意思的。我没见过我爸妈也活得挺逍遥。对了，你住哪？】
　　【问这个干什么】
　　【呵~就是想看看有没有可能碰见06年的你呗，你看，多奇妙】
　　【06年的时候我不在这里】
　　【哦！我住东大街162号朗日小区6栋B座623室，估计两年后还在那！你要是有兴趣可以见个面，我肯定记得你】
　　【有机会再说吧】
　　【我是个调酒师】

　　戚少商摁下这几个字时忍不住呼出一口气，他故意没加曾经这个词，莫名其妙的不想告诉这个08年的朋友，现在的自己是一家公司的老板，因为，红泪说要有稳定的工作，老头说都要结婚了还混在那里像什么，而他理解他们，也希望他们满意。

　　【我也是个调酒师，还有一家酒吧】
　　【呵呵~该不会是东区酒吧街叫朝的那家吧】
　　【你怎么知道】
　　【猜的。。。。太神奇了！！！】

　　顾惜朝刚把饭菜从冰箱里端出来，手机的短信铃声又响了。他伸手拿过来，突然对自己的行为感到一阵匪夷所思，这种行为多么荒唐愚蠢，他正跟一个06年的男人穿越时空发短信聊天？！
　　这个句子里的每一个字眼都如此不可思议。将近两年，发短信和与别人聊天这两种行为几乎从来没有发生过，甚至面对面的与人交谈都少的可怜，英子说你这是典型的自我封闭，都快练出金钟罩了！

　　那么，现在呢？他突然想起一本书里的话，我们总是这样，一边怀疑一边身体力行。

　　【呵~我不但那里干过还住过，就是酒吧楼上，那是一间漂亮的公寓】
　　【我正要住进去】
　　【你有看到落地玻璃窗吗？第三扇对着的那格地板，下面是空的，你揭开里面有个盒子。】

　　顾惜朝抿着嘴，慢慢踱到戚少商指示的位置，瞅了一会才拿手敲敲，果然是空的，他找了把起子，一点一点撬起来，心里悠悠的浮出地板地下埋着截肢的尸体的诡异想法。于是，他忍不住挑起嘴角。为自己古怪的想法也为自己荒唐的行为。

　　是在所谓的自暴自弃？他站起来，接着恼羞成怒的把起子一脚踢飞，手机也被恶狠狠地摔出去，撞到墙壁，电池都掉出来。

　　其实，又有什么时候不在自暴自弃？

　　5
　　那个人没有再回复。戚少商一整天把手机揣在兜里走哪都带着，可惜欢快的短信铃声虽然想了很多次，却都不是顾惜朝。

　　他为什么不回复？戚少商坐在婚纱店等着新到婚纱的息红泪。
　　【你没事吧？】
　　【你怎么不回复？看到那个盒子了吗？】

　　按完发送键，他抬起头面前是等身大小的穿衣镜，镜子里自己茫然无措的表情看上去十分滑稽。我真的很无聊，他想。或许那人根本就不是08年的，或许他是那场车祸的策划者，所以才这么清楚。

　　“少商，我觉得这套没有图片上的好看。”息红泪从试衣间里走出来，画着淡妆头发不过随意的盘起，依然美得惊心动魄。
　　“你穿什么都好看。”戚少商走上前从背后抱住他的未婚妻
　　“切！一点建设性的意见都没有。”息红泪光洁的脸镀上一层红晕。

　　戚少商隐隐有点志得意满，从婚纱店出来时他把手插进口袋把玩着手机。

　　朝重新开业的时间定在平安夜，其实店内装潢已经很不错，顾惜朝只不过翻新了一遍而已。
　　员工大都是以前的旧人，不需要太多磨合就可以顺利上手。

　　开业的前一天，他去看晚晴，天灰蒙蒙的一直刮风，墓地显得有些萧索，他靠着墓碑坐下来，晚晴，这一年多都没来看你，你怪不怪我？对了，你爸精神不错，医生告诉我前两天他都跟隔壁的老大爷一起练太极，我看了一会打得不错。

　　顾惜朝拿手抚摸着墓碑上黑白照片，晚晴你什么时候都可以笑的这么好看。两年前的今天你也是笑着离开这个世界。

　　朝的开业成功的吸引了不少人，其中很有一些回头客坐在吧台跟调酒师唏嘘“还以为你们无缘无故就关门了，原来是翻新啊。”“以前那个调酒师不错，现在怎么不见？”
　　“人结婚了。”有知道的人接话道

　　顾惜朝巡视一圈后上了二楼，公寓里也有个小型的吧台，熟练的给自己调了一杯，橙色的液体在玻璃杯里分外灿烂，接着，他仰头一饮而尽豪爽的好像那是一瓶扎啤。

　　连喝三杯之后，他面色冷峻的走到第三扇落地窗下的那块撬了一半的木板，使力的掰，下面赫然就是个铁盒子，画着小人旁边斗大的字写着XX饼干，盒子里装的是一副球拍、调酒师证、几张照片，还有一本劣质盗版小说。毫无疑问，挂着酒窝笑的嚣张的男人就是那个06年的戚少商。

　　顾惜朝摇摇晃晃找到手机又摇摇晃晃找电池板，鼓捣了半天，终于按上开机。

　　【盒子里的东西是你的？没什么好特别的】
　　【！！！！你居然回复了！！！！】

　　戚少商刚刚结束了一通电话，息红泪是杂志社的骨干，分社成立她被外派支援，为期三个月，“这是社里未来几年最大的动作，完成了咱们就正式结婚吧。”
　　“老婆你太敬业了！”
　　“这可是我一手创办的诶，跟孩子一样！”
　　他跟她调笑了一阵，按下结束键的同时短信提醒也到了，这难以描述的欣喜，让他不由的挤出深深的酒窝。

　　【那是我搬出去前放进去的，其实也没什么意义，短信很麻烦我电话给你。】

　　他不等那边回复就拨了呼叫，才响一声就被接起来。

　　“说吧。“顾惜朝劈头甩出两个字，简单明了
　　“乒乓球拍是我小学五年级参加乒乓球赛赢得，我小时候调皮，据说在福利院时就带着一票小孩聚众闹事，后来被老头收养上学自然不老实，常年挨批，这个乒乓球赛冠军是我人生的第一个奖励。老头看了笑得合不拢嘴，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想做个好学生。”
　　“呵~挺有孝心的，其他的呢？”

　　顾惜朝斜靠玻璃窗坐在地板上，房间只开一盏壁灯显得昏昏暗暗，盒子放在腿上，他举着电话，听到电话那头朗朗的男声一点一点的告诉自己关于他的陈年往事。

　　照片里的那群哥们曾经很铁，现在虽然分散各地，偶尔聚会依然可以风生水起。

　　盗版书是自己带头印的，当初盗版的还不知这个，那年跟老头彻底宣战扬言大学开始不需要他一分钱，耍完威风没多久就差点饿死，于是彻底沦为金钱的奴隶，使劲浑身解数。

　　调酒师证是大学毕业那年无聊考的，他专业是新闻，不过后来倒靠着这玩意混迹各大城市各大酒吧，经历了形形色色。

　　顾惜朝安安静静的听完然后说“你很怀念这种生活。”

　　“。。。。没错，其实说白了就是怀念。”对方如释重负的笑起来。
　　“那为什么不继续？”
　　“怀念的不代表就是正确，继续没准毫无意义。”
　　“如果是我，管他有没有意义，只要想做就一定要去做，不试试怎么甘心？！”
　　“你还挺洒脱。”
　　“。。。。。洒脱个屁！哈哈~洒脱？！”顾惜朝开始慢慢颤抖“我洒脱？真是可笑！”
　　戚少商听见手机中传来的癫狂笑声，带着浓浓的酒气“你喝酒了？”
　　“你管得着么？事到如今除了能调个酒缩在这个破酒吧里我还能干什么？！”他恼羞成怒的吼道“晚晴死了！傅宗书TMD老年痴呆！连周望南都死了！这算什么？！TMD这算什么？”
　　“从头到尾顾惜朝就是蠢蛋！蠢得跟跳梁小丑一样！人都是自私的！”
　　“只有晚晴。。。就只有晚晴！”

　　顾惜朝的絮絮叨叨前言不搭后语，不过，戚少商还是听出一些东西，毕竟傅宗书和周望南这两个名字前段时间被炒的红红火火，周式一举收购了傅式，老板傅宗书一气之下住进了医院可惜，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前段时间的连环车祸中他的女儿傅晚晴重伤，息红泪曾经切着牛排对自己感叹“傅宗书可是载了，不过算不上什么好人倒也蛮痛快的。”

　　他始终保持沉默，只有顾惜朝在断断续续的说着，一会笑一会怒，声音逐渐沙哑变小最后终于隐隐约约只剩下呼吸声，再然后，啪！这是手机掉在地板上。

　　这个人很痛苦，所以，给自己造了壳子，无坚不摧的金刚罩。戚少商躺在床 上翻来覆去，大冷天翻出一头汗，他不知道是睡在哪里，沙发？地板？寒冬腊月的不知道穿的够不够。好像，红泪那些材料还在，恩。。。才半夜两点时间还早，上个网啥的是个不错的消遣。

　　6

　　醉酒之后的苏醒相当难受，顾惜朝从地板上爬起来，指尖揉着太阳穴，蹒跚的走了几步一脚踩在什么东西上，踉跄着差点滑倒。他低头瞅手机，瞅很久终于反应过来，昨晚的一幕幕不甚清晰的闪现。最后，归结一一句话，他酒后失言向一个06年的陌生人发牢骚并且破口大骂。

　　日子果然越过越回去，顾惜朝连最后一点冷静都没有了？他冷笑着走进洗手间，再出来时已经洗漱完毕，精神为之一震。
　　“噼里啪啦霹雳啪拉帕拉帕拉帕~~”诺基亚在嚎叫，里面积存了三条未读短信。

　　【兄弟，醒了没？很不舒服吧！】
　　【嘿~你昨天喝了多少？调的什么酒，这么彪悍？】
　　【要不要来一场时空旅行？】

　　顾惜朝捏着鼻翼觉得百味杂陈，有些犹豫要不要回复，是以至此不如就这样好了，昨天的自己或许是因为压得太久急于发泄，身边为数不多的熟人都没有一个根本不可能见得到的过去的人来的安全可靠。好吧，那么酒醒之后，还有继续联络下去的必要吗？

　　他神色复杂的看着手机，然后，铃声响起手比意识快，下一秒他按下接听，戚少商不容分说的声音立刻传出来。

　　“你说过的，有些事情不继续试试怎么知道没意义。别犹豫不觉，跟着感觉走。要不要跟我来场旅行？今天圣诞节诶！”
　　“什么旅行？我们俩怎么一起？”
　　“你手机充好电没？走吧！我们从朝开始。你在门口等着十分钟后我就到！”
　　“喂！”
　　“嘟——————————”

　　戚少商套上外套就奔出公寓，几乎一路狂飙才飙到朝的门口，这里还没开始营业，大门紧闭。他站在门口觉得疯狂，所谓的旅行完全是临时起意。
　　【我在门口，你呢？】
　　【。。。。。。我也在门口。那个石狮子旁边】

　　戚少商走到那尊石狮子面前，这座不是到什么年代的雕像斑驳嶙峋，四周除了空气就是自己。嘿~他伸出手对着空气抓了一把，两年后的此时此刻将会有另一个人站在这里等着自己带着他来一场小小的旅行，他笑起来带着发自心底的愉悦“那么，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