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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   江禾发了五天的烧,连带着曾经冬天跳入冰水里找项链时留下的膝盖以及偏头痛一块折磨了他足足一周。
      多观测了一天体温,确认他彻底退烧后私人医生才从私宅离开。

      半躺在床上,男人伸手舀了一勺药喂到他嘴里。
      药没有被试过温度,烫得人口腔发麻,江禾忍不住咳了两声。
      “咳、咳咳……我已经退烧了,可以自己来——”话语的尾音在男人微沉的眼锋中渐弱了下去。

      “那么不舒服为什么不说?”
      “我……我不想打扰您和林先生的谈话,也不想麻烦您……”江禾垂下眼睑,小声。
      放下碗勺,蒋逸辰敛眸,男人的轮廓在卧室暖黄的逆光下棱角分明,“你觉得谈话比你的身体还重要?”
      “不是的……”江禾急忙解释,却又因急切而咳嗽起来。蒋逸辰见状,眉头皱得更紧。

      蒋逸辰没有再说话,只是走回卧室外连着的阳台上,坐在藤椅上点燃一支香烟,望向窗外A市中心的灯火通明。
      摁灭了香烟,蒋逸辰重新走回屋内,深邃的眼神中透露出不明情绪,嗓音低沉。
      “江禾,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不够好?”

      被男人的问题问得一怔,江禾有些心虚,下意识地垂下目光,男人却趋步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在对方步步紧逼的目光下,江禾修长漂亮的手指攥了一下,手心里的被套被揪出褶皱。
      “没有……您对我很好。”江禾小声回答,却不敢看蒋逸辰的眼睛。
      “是么?”蒋逸辰说,“你的眼神在说谎。

      江禾咬了咬嘴唇,鼓足勇气说道:“我只是……只是有点失落。”
      “为什么。”
      “我……我以为您是也喜……喜欢那条项链,所以只想把它送给我。”
      声音渐弱几乎快要听不清,明明在当时江禾心里是感觉到不舒服乃至委屈的,可如今在对方的目光下他却感到心虚甚至愧疚。

      “你因为我没把项链送给你而失落?”蒋逸辰伸出手,捏住江禾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是不是?”
      “……是、是。”
      看出江禾眼底的紧张,男人带着薄茧的指尖轻轻抚摸过他微红的眼角。
      “下次难受要及时跟我说,心里不舒服也一样——不许对我有任何隐瞒。”

      江禾的脸色瞬间苍白,蝶翼般的纤长睫毛上下扇动了一下,他低下头,声音颤抖:“对不起……我知道了。”
      “乖。”
      被青年一如既往的乖顺态度取悦了,男人俯身,在他额头印下一个冰凉的吻。
      “一条项链而已,不值得你为他难过。”

      “……”
      江禾这下没说话,只是沉默着,而看着面前小美人垂眸不语的模样,蒋逸辰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他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江禾说道:“我送你那么多东西,你都不在乎,为什么偏偏在乎那条项链?”
      “因为那是我的心意,我以为——”

      ——以为它会是特别的,只属于我的。

      江禾小声说道,虽然后半段话音戛然而止,却还是被蒋逸辰听到了。
      “你的心意?”蒋逸辰挑眉。
      “是……那条海蓝宝的项链我挑选它因为能够跟我们的婚戒相辉映,下次去正式场合我可以和您一块戴他……如果您愿意的话。”江禾补了句。

      “我为什么要把项链送给林瑾,你知道吗?”
      江禾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茫然:“我……我不知道。”
      “因为那条项链的款式,确实是我母亲曾经想送给林瑾的。”蒋逸辰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她生前和林瑾的母亲是好友,曾经承诺过要送林瑾一份特别的礼物。那条项链,算是我替她完成的心愿。”

      江禾愣住了,他从未听蒋逸辰提起过这些。心中的失落和误会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对蒋逸辰的愧疚和理解。
      “对不起……是我误会您了。”江禾轻声道歉。
      蒋逸辰走到江禾身边,男人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床头柜旁落地台灯的柔光,男人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
      “有些事情我不是故意要隐瞒你,只是确实需要一些时间。”男人沉声,“我不想让你经常往外跑也是因为不想你被外面那些流言蜚语影响。”

      “——乖乖留在我身边,不该好奇的不要好奇,不该问的也不要问,知道了么?”

      几乎沉溺在男人望向自己的深邃眸光中,江禾咬了下嘴唇,虽然心中泛起不适,但他依旧点点头。
      “知道了,我……我会陪在您身边的。”

      男人笑笑,把小美人揽在怀中,像逗弄小猫般满意地摸了摸他柔软的黑发。

      *

      江禾的身体其实不是一开始就这么糟糕的。
      曾经的他,虽然因为早产体质稍差,但总体上还算健康。父亲入狱、母亲病逝,妹妹又确诊了骨癌,其他亲戚都避之不及,他不得不早早地肩负起生活的重担。

      早在高中的时候江禾就开始利用课余时间,在餐厅打工或者在画室做兼职。可即便生活如此辛苦,但他眼神中总是闪烁着不屈的光芒。每当有人问及他的家庭情况,他总是腼腆地笑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高考,江禾以全省专业课第一和文化课过一本线的优异成绩考入了A大的油画专业,赚取奖学金之余,便开始卖画赚钱,也正是在一次画展上,他遇见了蒋逸辰。

      江禾先前从未想过,他会在那样一个充斥着金钱与名利的商业聚会上,遇见愿意主动为他一个穷酸学生解围的男人。

      当时江禾还在上大二,那也是他第一次举办个人画展。
      因为需要寻找合作方并且推销画作,更需要接触到潜在的买家、画廊、拍卖行和艺术品经销商,从农村大山里走出来的江禾平生第一次参加了这种商业聚会。聚会汇聚了来自各行业的专业人士,包括艺术品收藏家、投资者,以及许多商业知名精英。

      这显然一个展示和销售作品的好机会,可当那些人真的审视打量自己的作品时,江禾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他不住地用手揉搓着衣角,把为了撑场子借来的西装边角揉得皱皱巴巴。
      “诸位,这幅画的意境深远,笔法细腻,带有印象派光影变幻的特色,啧啧……真是难以想象这样功底扎实的油画居然是一位大学生画出来的。”
      自己观赏着江禾的画作,又让专业助手仔细检验估价,一位艺术品收藏家举着酒杯,高声赞叹。
      “确实……不过江小友,这画中的鸟儿是什么?”一个投资者转向江禾,似是在考较。

      “这……”
      因为生长在农村,其余的花鸟树木江禾都很熟悉,可偏偏对方问的这只鸟因为题材固定,是他直接在网上找的参考图画的。因为着急着交稿来参加这次的聚会,所以他并没有太在意这种鸟类的名称,被对方问得一时愣怔。
      面对对方透过眼睛锋锐、似乎如同质问般的眼神,江禾绞着衣角的手也愈发紧张,额头冷汗涔涔,脸色跟着煞白到极点。

      “是蓝喉歌鸲。”
      身旁,男人低沉好听的声音响起,一个高大俊朗的男人迈步上前,走到了江禾面前。
      “这种鸟确实不常见,是国家二级保护鸟类。”男人走到江禾的身边望向他,目光深邃,“不过,艺术本就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沈先生的画作已经很好地捕捉了鸟儿的神韵,这幅画作上描绘的自然风光的美好让我都忍不住想要珍藏。”
      蒋逸辰的话让场面的尴尬稍微缓解了些,看见了蒋逸辰,方才还咄咄逼人的投资者也收敛了些,没有继续吹毛求疵。

      聚会快要结束的时候,见男人将要走出会场,江禾连忙追到门外,低声:“那个……刚刚谢谢您。”
      对方却只微微一笑。
      “没事。”
      男人微笑着看着江禾,“对于不那么熟悉的参考物也能画得这么栩栩如生,你很厉害。”

      “……”
      听到男人的夸赞,江禾不由得微微红了脸,心底随着男人好听的话音泛起波澜。

      聚会结束后,江禾从朋友口中得知了帮他解围的男人的名字——蒋家大少爷,蒋逸辰,年纪轻轻便接手了分公司的大小业务,并且在短短两年内便把原本日益衰败的分公司扭转回正轨,反亏为盈。
      江禾原本以为自己跟对方的交集不过如此,毕竟他们之间无论是行业还是身份都八竿子打不着交到。

      可出乎他的意料,他很快就在接下来自己拉到投资和赞助,如期举办的个人画展上遇到了对方。

      这次男人没有如之前那般西装革履,而只是穿了件再简单不过的黑色长袖衬衫,可即便如此却依旧难以掩饰他笔挺的身姿和不凡的气魄。他站在画展的角落,静静他认真地欣赏着每一幅画。
      江禾感到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江禾有些不敢置信,眼睛却因为再次看见男人而一亮。
      “蒋……蒋先生?”
      看见江禾,蒋逸辰笑笑,他把目光从画作上收回,沉声问道:
      “这些画,都是你的心血吧?”
      “是的。”江禾点点头,“这里的很多风景都是取自我从小到大生长的地方,因此每一幅画都承载着我的情感和记忆。”

      因为又有买方前来询问画作的相关信息,江禾便前去答疑,蒋逸辰也不着急,继续站在角落里欣赏剩下的画作。
      等到今日闭展,蒋逸辰才上前,他买了两瓶饮料,把其中一瓶递给了江禾。
      “我听说你有个妹妹,治病需要一大笔医药费。”

      “……嗯。”
      江禾自诩并不是一个很喜欢跟陌生人闲聊,尤其是卖惨的人,但不知为何,彼时的他听见男人低沉醇厚的嗓音,却鬼使神差地轻轻点头。
      “是的……所以我才会这么努力地卖画。”

      “需要我帮忙吗?”男人问得直接。
      江禾愣了一下,然后摇头:
      “谢谢,但我想自己努力。”
      江禾似乎感觉面前男人看自己的目光沉了几分,随后伸出手,握住了他的左手。
      “你很棒,但也不要总是逞强。”

      江禾一愣,因为父亲和出身的缘故,一路走来他受到最多的就是别人的冷嘲热讽,他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居然会有人对他说出这样温柔的话,因而一时愣怔到忘记立刻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也就是从这之后,蒋逸辰开始时不时出现在江禾的世界里,有时是给他带饭,有时是买他最需要的材料跟颜料,又有时就是带他出去见更多的投资人,帮他争取更多的机会跟资源,甚至替他付了江久久的医药费,并且找来A市最好的医生们为她会诊,随着接触越来越多,二人也顺理成章地走在了一起。

      而更加让江禾没有想到的是,仅仅跟男人在一起两个月不到,这个在自己眼中完美如天神救世主般的男人就像自己求了婚。
      当时的江禾晕晕乎乎,即便周围的所有朋友都劝他,说像蒋逸辰这样的男人不可能对他动真心,这么快的闪婚一定另有原因,可即便如此,当男人捧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走向他,低声问他愿不愿意时,江禾依旧近乎热泪盈眶地点头。

      江禾觉得对方肯定是爱自己的,否则以他的身份怎么可能会和这么普通的自己结婚?所以即便被其他人曲解轻视甚至冷嘲热讽,即便外界有太多的流言蜚语,即便他从未给过自己任何承诺也从未谈及过他们的未来,即便蒋家到现在也没有接受自己,即便他们之间没有一场正式的婚礼,即便他经常夜不归宿忽视自己,即便……

      所以半年前,当看见男人平日里最珍视的项链不小心掉进湖水中时,江禾没有丝毫犹豫,在佣人还在焦急地寻找打捞工具时,江禾却直接在寒冬腊月跳进湖中搜寻。

      “夫人快上来,已经去拿打捞工具了。”刘妈站在岸上焦急地高呼着,试图阻止他。
      但江禾只是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纵身跳入冰冷刺骨的湖水中。湖水瞬间淹没了他的身体,寒冷像针一样刺入他的骨髓。他咬紧牙关,努力在水下寻找那条珍贵的项链。
      终于,他的手指触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江禾紧紧地握住它,然后奋力向岸边游去。

      当江禾爬上岸边时,已经冻得瑟瑟发抖,略带清癯而精致的脸颊苍白如纸。他颤抖着将手中的项链递给一旁的佣人,“快……快拿去给蒋先生……”
      佣人接过项链,急忙跑去寻找蒋逸辰。而江禾则无力地瘫坐在地上,裹着闻讯亟亟赶来的许琛递过的毛毯喘息着。

      那天晚上,江禾就发起了高烧。他的身体本来就因早产而不大好,加上这次跳水受寒,病情迅速恶化。他躺在床上,浑身滚烫,意识模糊。甚至从那以后他从此留下了头疼畏寒的后遗症,稍微的天气变化都会让他感冒发烧。而蒋逸辰却一连一周都没有回家,直到他痊愈后才姗姗来迟。
      江禾当时就曾在餐桌上试探性地问过对方项链的来历,男人却阴沉着脸色没有回答,江禾也就没有再问,而在书房看到它却又让它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半年前的这段经历。

      明明是他把那条项链从水中捞出,但他却连过问的资格也没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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