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门》方差

6、第六章

　　“当初，你和顾青岩为什么分手来着？”一杯酒下肚，李勉有点上头，拍着谢易的肩问道。
　　谢易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是想和我打架？”
　　李勉打了个酒嗝，“啊呀，别那么小气，说说给我当下酒菜。”
　　放在平时谢易肯定不想说，偏偏这几天他郁闷的难受，所以认真回想了起来。
　　高考的时候他意外滑档，被江城大学录取。当时他们想的很简单，反正江城与云城只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即使异地应该也不会太辛苦。
　　一开始确实没有什么影响，但大三开学后，顾青岩忙着课设和备考，而他有了创业的打算，大部分的时间都扑在了游戏上面。
　　两个人渐渐地很少有时间见面，甚至有时候忙到一天只能聊上一两句。
　　后来，因为创业陷入瓶颈，谢易几乎日夜颠倒，平时更是烟不离手。起初顾青岩体谅他，没怎么劝阻，过了一段时间实在忍不住，两个人大吵了一架。
　　那次吵架之后是长达半个月的冷战，最后谢易先忍不住，偷偷跑去了云大找顾青岩。
　　“我因为冷战痛不欲生，到云大却看到他陪着一个小矮子新生去报道。这和出轨有什么区别？”即使已经过去了两三年，回想起这件事，谢易的心里还是会泛起阵阵苦涩。
　　那天，他突然发现自己在顾青岩心里好像没那么重要。
　　但谁让他太喜欢顾青岩，顾青岩稍微一解释，他就选择了接受，两人又重归于好。
　　越喜欢就越在乎，越在乎就会越不安。
　　这种不安一直在他的心底累积，在下一次的吵架中彻底爆发，他一气之下便提了分手。
　　“不管怎么想，我都觉得那个小矮子问题很大，要不是他，我...”谢易转了转左手上的戒指，“说不定我们早就结婚了。”
　　“你是不是和我提过这事儿啊？”
　　谢易点头，“废话，当时你说那个姓向的矮子就是来破坏我和顾青岩的男小三，还要去云大打死他。”
　　李勉原本迷蒙的眼睛突然睁大，他想起来了，怪不得他觉得白日那个男生的名字这么熟悉。他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欲言又止道：“那什么，如果我说，当时是我阴谋论了，你，你不会打我吧？”
　　“什么意思？”
　　白天顾青岩走后，李勉和向野聊天发现彼此挺投机，就一起吃了午饭。吃午饭的时候，向野提到了自己有一个哥哥叫向樊。
　　向樊是顾青岩的同专业学长，两人关系不错。并且，向樊也有一个男朋友。
　　“向野说，顾青岩曾经和他们兄弟两说过，自己有一个异地男朋友，两人谈了很多年。”
　　谢易无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杯子，顾青岩问他考虑过社会对同性恋的接纳程度时，他以为顾青岩很介意，所以才会那样问。
　　没想到....
　　不是所有付出真心的人都会得到回应，也不是所有年少心动的对象都是良人。
　　向樊的男朋友就不是，他男朋友的母亲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两人的事情，竟然拿着两人的私照找到了学校，举报校内学生思想不正，骚扰自己的儿子。
　　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向樊在学校不仅被人指指点点，还失去了保研的资格。
　　在向樊深陷舆论压力的日子里，唯一能够依赖的男朋友却成了缩头乌龟。备注着“宝贝”的号码接通后只有女人恶毒的谩骂，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希望。
　　在无数个难眠之夜后，向樊崩溃了，他甚至没来得及留下只言片语，就从楼顶跳了下去。
　　谢易有些喘不上气，难言的情愫堵在了他的心口。那时候的顾青岩在想些什么呢？他是不是联想到了他们的未来....
　　怪不得那天，顾青岩会那样问他。
　　可是这些事情，为什么都不告诉他？
　　谢易不怕世俗，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他怕的，自始至终就只是顾青岩。
　　顾青岩说让他们彼此放过的那一刻，他真的死心了。
　　他不是不知道这条路难走，但只要是和顾青岩在一起，他就有信心。
　　但如果顾青岩觉得累的话，他还有坚持的必要吗？
　　谢易觉得此刻他需要抽一根烟，“有烟吗？”
　　“我可不抽煊赫门。”李勉似突然想起什么，半开玩笑道，“你前男友那儿有，去找他借吧。”
　　顾青岩处理完学校的事情，回到小区时已经接近凌晨。小区楼下空无一人，只有几盏昏暗的路灯照亮着公寓楼前的小路。
　　在他经过一排半隐在黑夜中的长椅时，突然顿住了脚步。长椅上坐着一个浑身酒气的男人，他垂着头好像睡着了。
　　顾青岩轻叹了一口气，走上前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找我？”
　　男人抬起头，眼尾处被酒气熏地通红，看到顾青岩，他笑着露出一对虎牙：“想找你借根烟。”
　　顾青岩定定地看了男人片刻，然后垂下视线，淡声问道：“自己能走吧？”
　　谢易起初是有点上头，但在楼下坐了这么长时间，酒劲早就下去了，现在只是脑袋还有点晕乎。
　　待喝完一杯蜂蜜水后，这点晕乎劲也没了。
　　顾青岩见他眼底恢复了清明，将烟盒放下，说道：“时间不早，你该回去了。”
　　“顾青岩，这几年你有喜欢过别人吗？”
　　谢易突然提出的问题让顾青岩怔了怔，一股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他心跳的厉害，面色却依旧平淡，“没有。”
　　谢易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那就好。”
　　“那你有传宗接代的压力吗？或者，你很想结婚生子吗？”
　　他的问题有些好笑，但顾青岩还是认真思考了一会，他想到经历过失败婚姻后坚定不婚主义的母亲，“没有。”
　　谢易一脸真诚地说：“之前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其实早就和家里人出柜了。”
　　顾青岩哑然：“什么，什么时候？”
　　“和你分手之后，那时候我心情很不好，我妈察觉到我可能失恋了，我就...”谢易有些不好意思，“我就说我把我男朋友作没了。”
　　谢易的原话其实不是这样说的，当时谢易妈妈暗戳戳地问他是不是被甩了，他就像被踩住尾巴的猫，一下炸毛了，“没有！是我甩的他！”
　　说完他的眼眶又红了：“但，但他居然不挽留我。”
　　谢易妈妈心疼地想要摸摸自家孩子的头，结果谢易耷拉着脑袋，冒出一句：“妈，你说顾青岩会不会其实也舍不得我啊？”
　　温柔的抚摸最后变成了干脆的一脚，把他踹出了家门。
　　直到去年，谢易的父母才接受了这个事情。
　　顾青岩陷入了沉默，怪不得他搬家的时候，谢易妈妈看他的眼神那么沉重，他还记得谢易妈妈犹豫了半天，语气沉重地说了一句：“有时间一定要回来看看啊。”
　　“你说的那些事情，我认真考虑了。你说的很有道理，而我确实没办法全部解决。”谢易深吸了一口气，“但有句话你说错了。”
　　“什么话？”
　　谢易看向顾青岩，乌黑色的眸子里隐隐闪着光，“我真的很喜欢你，喜欢到除了你别人都不可以。我想过放过你，但一想到你以后会对别人也这么好，我就不甘心。”
　　“我确实改变不了社会，但只要你愿意，我就能一条路走到黑。”
　　“顾青岩，我这辈子就栽在你身上了。所以，如果你想谈恋爱的话，能不能再考虑一下我啊？”
　　谢易表面上云淡风轻，实际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他看着顾青岩垂下眸子，摸出了一根烟。
　　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什么，顾青岩拿烟的指尖微微带着颤意。
　　这是顾青岩第一次在客厅抽烟，事实上他如果不抽一根就无法保持冷静。他缓缓吐出一口烟后，将心底最难言的疑惑问出口：“那个叮小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