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门》方差

4、第四章

　　连城中学有段时间校风不太好，学校里出现了一个混混小团体，为首的是高三一个男生，据说是校长的亲戚，没什么人敢惹。
　　秋季运动会前夕，谢易被这个小团体堵在了实验室的男厕。为首的男生脖子上戴着个骷髅头，头发染成了金色，嘴边还叼着烟，一副社会小青年的模样。
　　“你就是谢易？”
　　谢易自小没少打架，并不怕他，“有事？”
　　“明天的三千米，我要拿第一，懂？”男生眯着眼睛威胁道，明天学生会的会长，那位他苦追了好几周的校花会采访三千米的第一名。
　　他其实运动神经不差，但以防万一，他把那些与自己同组的同学全部威胁了一遍，现在就剩下谢易这个难啃的骨头。
　　谢易不是不明白他的意思，但他不打假赛。于是他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那你好好努力。”
　　男生吐了口烟，冷嗤道：“装？不管你听没听明白，明天你要是敢不照做，我让你腿废。”
　　谢易被烟扑了一脸，火气噌地一下冒了上来，他握紧拳头刚准备揍人，厕所门被人推开。
　　顾青岩先看了眼谢易，然后眼神落到了拿烟的人身上，“你是几班的？”
　　男生见他手臂上带着纪检学生的两道杠，连忙将烟摁灭，嬉笑着往外走去：“刚点，还没吸呢，我去教务处自首。”
　　顾青岩也没拦着，他看向谢易，后者双手一摊，扬起笑脸，一脸真诚道：“你知道的，我已经洗心革面了，这次真的只是来上厕所的。”
　　顾青岩看着他，突然冒出一句话：“严重违纪的话会被开除，你注意点。”
　　第二天运动会上，谢易正常发挥拿到了三千米的冠军。他看着脸色铁青的那个混混，用口型送了他两个字。
　　他还报了一个四人接力赛，接力赛本应该是同年级相比，但当他到了赛道上却发现自己旁边的人变成了那个混混。
　　谢易多了点心眼，跑的时候尽量和混混拉开距离。但在交换下一棒的时候，隔壁赛道上的下一棒看似无意的跨步，直接把他撞到在地上。
　　谢易顿时觉得磕在塑胶跑道的膝盖火辣辣地疼，他还没反应过来，身体突然被人往外一拉，随后一只脚落在了他原本摔倒的地方。
　　混混无声地猝了一口，漫不经心道：“脚软了没看到。”
　　谢易一阵窝火，他想站起来骂街，却被身后的人按住，“想挨处分？”
　　谢易转过脸，看到了顾青岩那张好看的脸。他才意识到，原来刚刚拉自己的是他。
　　刚刚若不是他眼明手快，自己的脚腕怕是要被那个混混踩断。
　　谢易心尖猛跳了几下，事后他才记起自己欠了顾青岩一个很大的恩情。少年人总有股傻里傻气的江湖侠义之气，所以从那天开始，他单方面决定，顾青岩就是他的结义兄弟，他要为兄弟两肋插刀，做牛做马。
　　顾青岩也没想到，自己的举手之劳换来了一个甩也甩不掉的“好兄弟”。
　　开始只是早上上学的时候会有人等在楼下，后来变成不论有什么活动，谢易都会积极主动地跑来和他组队。
　　直到有次谢易上厕所，下意识地问他去不去的时候，顾青岩面无表情的将笔拍在了桌子上，一副“你要是有病就赶紧去治”的样子。
　　谢易悻悻地自己去了厕所，然后偶遇了李勉，他仿佛找到了倾诉者，连忙吐槽起顾青岩的冷酷无情。
　　李勉听了个开头，就十分讶异的说：“我看你至少有点病，约什么一起上厕所啊？女生才手拉手一起上厕所。”
　　“我也没说要手拉手啊？我只是关心他。”
　　李勉“啧”了两声，开玩笑道：“谢哥，我发现你最近有点基里基气的啊。”
　　“什么意思？”谢易青春期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吃喝玩乐上面，对少年情爱的了解程度基本为零，更别提“基情”二字。
　　这也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男生也可以喜欢男生。
　　如果说男生喜欢女生，是因为她的外貌或柔软的性格，那男生有什么地方会吸引到另个男生呢？
　　谢易觉得没有，但顾青岩作为平时接触最多的人，他还是不自知地把审视的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
　　运动会过去没多久是年级体测，谢易的腿还没好，所以只能在旁边看热闹。
　　体测的最后一项是仰卧起坐，谢易闲的没事跑去给顾青岩压腿测试。顾青岩很瘦，运动裤下露出的脚踝甚至比有些女生还纤细。
　　但他又不是弱不禁风的那种，小腿肌肉很紧实，在起伏之间，谢易还能看到T恤下面隐约可见的腹肌。
　　顾青岩今天穿了件宽松的白T，领口很大，这导致他坐起来时，以谢易的角度能清楚的看到他的锁骨和一大片白皙的皮肤。
　　谢易突然觉得，顾青岩这样的，应该很值得男生喜欢。
　　他长得比一些女生都好看，头脑聪明，虽然不怎么说话，但是待人温和，处事也很周到。
　　更主要的是他没女生那么多小性子，一开始两人水火不容是因为自己单方面的挑衅。后来自己虽没有道歉，但顾青岩见他没有再找事，也就没再针对他。
　　“多少个？”一个微喘的男声打破了谢易的胡思乱想，他抬眼撞上一双深褐色的眸子，两人此时的距离不算很远，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男生鼻息间的热气擦过了自己的耳朵，他的心跳莫名加速，耳朵也烧了起来。
　　“啊，额，60个。”谢易揉着耳朵慌乱地站了起来，起的动作有点大，一下扯到了开始结痂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回到教室后，谢易还沉浸在刚刚的场景。
　　很多男生都邋遢，身上会有股难闻的汗味。顾青岩并不是，即使出了汗，他身上还是那股淡淡的肥皂味。
　　长得好还讲究卫生，很难不让人心动，至少像自己这样的男生会很乐意和他谈恋....
　　谢易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他在想什么？！他怎么会有这种可怕的想法？！
　　冒出这样的想法后，谢易就像突然开启了一扇新的大门，脑海里会时不时浮现男生白皙的皮肤，微喘的声音和有些滚烫的鼻息。
　　然后在连续一周梦到顾青岩之后，谢易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不对劲。
　　谢易第一反应是学习压力太大导致他产生了幻觉，他决定离顾青岩远一点，说不定这种奇奇怪怪的感觉就消失了。
　　第二天早上他故意起晚，没有去顾青岩楼下等人。
　　但当他磨磨蹭蹭下楼时，却看到顾青岩一手拿着啃了半截的面包，一手握着知识点小册子等在楼栋下面。
　　晨光洋洋洒洒地落在了他的肩上，他抬头看向谢易，眉心微微一蹙，声音带着早起时的微哑：“快点。”
　　那一刻，谢易的心跳完全失控了。
　　明明顾青岩的眼神和往常无异，谢易的耳朵却“噌”地一下红了，他别过脸，清了清嗓子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居然等我一起上学？”
　　其实顾青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等他，也许是习惯了一下楼就见到那张打着哈欠却笑得很灿烂的脸，所以在没看到那个人的刹那，他下意识地成为那个等待的人。
　　他懒散地点了点头，说：“那以后不等你。”
　　“不行！咱们可是...”谢易的喉咙滚了滚，有些得意又有些不情愿，“是好兄弟。”
　　得意的是，顾青岩这样一个平时独来独往的人现在把自己当兄弟了。
　　不情愿的是，如果顾青岩是直男，那他这辈子就只能顶着“好兄弟”的头衔。
　　书上说初恋就是一颗将熟未熟的果子，吃起来酸涩，却又让人舍不得放下。
　　如果说早晨的谢易只是咬了一口这颗酸涩的果子，那无意中撞见学生会会长向顾青岩表白时的他，就是吞了整个果子。
　　他每每回想起那个场面，心里就无尽的苦涩酸胀，连平时最爱的篮球都提不上劲，可恨的是，他还没什么立场去询问顾青岩是否喜欢那样的女孩。
　　心情不好的他四处寻觅操场，想找寻那个高挑的身影，找了半天他才想起来，顾青岩是今天的纪检学生，没来上体育课。
　　谢易的心情顿时降到了谷底，他推脱了好友的邀请，闷闷不乐地躺在篮球架后面发呆。
　　“听说，顾青岩被高三那个混混盯上了？”
　　身后人聊天的声音钻进了他的耳朵，他一激灵，不动声色地竖起耳朵窃听。
　　“对啊，我今天吃饭的时候听到那些人说看不惯顾青岩的虚伪做作劲儿，要打他呢。”
　　谢易听得火大，顾青岩哪里虚伪做作了？！他们就是羡慕嫉妒顾青岩的优秀，自己追大半年没追上的女生一转头却向别的男生表白，不反思自己还诋毁别人的性格。
　　一群心胸狭窄的傻叉，白瞎了九年义务教育。
　　“顾青岩不是去实验楼值日了吗？不会是今天吧？”
　　谢易心口一紧，立马从地上弹了起来，猛地朝实验楼跑去。
　　“听说你很狂啊？我特么最瞧不上你这种人，装的好像比人高一等的....”
　　这是顾青岩第二次听到别人这样骂他，也许是上次谢易骂的更难听，他此时的心情很平静，平静的让他面前带着大金链子的男生觉得被轻视。
　　男生握紧拳头，骂道：“艹，你他妈看什么看？骂你的没听见？”
　　顾青岩神色平淡地点头，“听到了，需要点评？”
　　男生暗骂了一句，上前想要揪住顾青岩的衣领，但被他灵巧的避开。顾青岩不会打架，但胜在他灵敏度高，能够轻松避开男生乱挥的拳头。
　　但他再灵活也比不过人数优势，他很快被两个跟班按住。
　　男生骂咧咧地朝他肚子踢了一脚，顾青岩的胃部一阵翻腾倒海，他蹙着眉头忍住了恶心想吐的念头。
　　男生得意的笑了笑，然后握紧拳头砸向顾青岩的脸上。拳头还没落下，他就被人怒气冲冲地推倒在地。
　　“你他妈...”谢易看到脸色苍白的顾青岩，心脏一抽，随后怒火烧心地冲上去和男生厮打到一起，“我揍死你！”
　　“谢易！别打!”顾青岩见谢易将男生摁在地上，他挣扎着站起来拦住谢易。拦着的过程中，他还替谢易挡了几拳。
　　“你拦着我干什么？我他妈要杀了他！”谢易被顾青岩挡在怀里，他只能无用地朝男生挥拳。不知是刚刚挨了几拳的缘故，顾青岩觉得有些喘不上气，他顾不得别的，靠近谢易耳边，低声道：“知道老太太讹人学吗？”
　　谢易一愣，“什么？”
　　顾青岩听到厕所门外已经有老师由远及近的说话声，他松了口气，轻轻靠在谢易身上，“等会记得替我使劲讹他。”
　　厕所门被人推开，在老师的训斥声中，他眼睛一闭，倒了下去，随即落入了一个有些燥热的怀抱中。
　　他们靠的有些近，顾青岩甚至能听到少年人强烈有力的心跳声。
　　“顾青岩！”谢易喊他的声音里打着颤儿，顾青岩冷不丁地想，谢易以后应该挺适合演员这个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