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知轻重》简安哲

66、勇气

　　郑晞的搬家计划第二天就中止了。

　　——东西还多吗？
　　林林举着手机问他。

　　“还有一点，一趟就能搬完了。”郑晞偏头看着餐桌。
　　哗啦又在孵蛋了，目前这个小家伙已经生了二十一颗蛋，依旧没有放弃可以将蛋孵出来的想法。而且孵蛋的时候超级凶，就像现在——
　　郑晞稍稍走近一点，它立刻支棱起翅膀冲他张开尖嘴，用一种无声的愤怒吓退来人。

　　一开始这种态度还颇为伤人，毕竟郑晞虽然没亲自养它，但心里还是没忘记这个弟，啊不，妹妹，有时间就过来瞧，补充鸟粮，陪聊，陪玩，甚至还想过重新把它带回去，但哗啦的态度非常明确——来看我欢迎，一起生活那是妄想。

　　但之后郑晞发现，哗啦对林林或者任何人都是这种态度，心里就平衡多了。
　　这时候除了它自己，任何人都是要来抢蛋的坏人。

　　“它整天都坐在那盒子吗？”郑晞说，“变傻了怎么办。”
　　很明显问出这种问题也不会太聪明。
　　林林看了他一眼，没准备回答，又把手机怼过来：大姨的腿怎么样？

　　哦，打断郑晞搬家进程的就是林晓女士。
　　“她助理拍照片给我，脚踝肿的挺厉害，但还好没伤到骨头。”郑晞说，“我妈还准备瞒着，可惜忘了跟她助理通气。”

　　林林稍微松了口气，又问：你下午的高铁？
　　郑晞点点头：“嗯，待会儿就走了。”他看林林的装扮比较正式，“要出去？去学校？”
　　林林点点头。
　　“那成，咱们一块儿。”郑晞说，“送完你我再去高铁站。”
　　郑晞转头对哗啦招手：“哥哥走啦！”
　　鸟以冷眼视之。
　　“白养了。”郑晞摸了摸胸口。

　　刚打开门，一个寸头的高个子男生跟他们撞上了。
　　高个子长得挺清秀，一看到来人是郑晞，清秀的脸又浮现了一丝紧张，“哥，哥来了啊。”
　　“嗯。”高个子叫许超，是林林的男朋友，不，现在都准备要结婚了，应该算未婚夫。

　　头次见面他是一头黄毛，花臂，郑晞便顿感不靠谱，还以为林林是骗他的。
　　聊一聊才知道许超职业是纹身师，自己开了一家小小的工作室，林林去纹身的时候认识······
　　郑晞立刻打住他的话，转向林林：“你去纹身？什么时候？”
　　“就胸口这儿。”许超在自己身上比划着，“一把剑的形状，很帅气的。”
　　郑晞的眼睛当时就瞪直了：“你说哪里？！”
　　许超咽了咽口水：“······哥，这是顾客要求，纹哪儿不是我说了算的。”
　　“谁是你哥！”郑晞又看向林林，“你胆子真大呀，不怕遇到图谋不轨的，你纹那玩意儿做什么？”
　　林林在纸上一笔一划的写，然后推到郑晞面前——勇气。

　　大概过了一年多，郑晞才默认许超的这声哥，但小姨和小姨夫都是太好说话的人，怎么着林林也该有一个不讲理和强硬的后盾，郑晞就自动填充了这个角色。
　　所以许超面对郑晞，就算什么都没做错，也有些惴惴地。

　　但看得出林林是真的喜欢他，一瞧见笑容就浮了上来，用手比划了几下。
　　许超也为了林林专门去学了手语，笑应道：“今天没什么单，我就提早回来了，现在去学校？”
　　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郑晞已经走进了电梯：“那回见，林林，快点进来。”
　　林林点点头，示意自己会早点回来，又垫脚在许超左脸亲了一下，跑进了电梯。

　　“还真是一点都不避着你哥啊。”郑晞抱着双手，靠着电梯。
　　林林冲他笑笑，又在手机上打字问：你最近和朝已姐姐有联系吗？
　　“她好像回老家了吧。”郑晞说。
　　也许是同姓的缘故，林朝已对林林也挺照顾的。

　　郑晞学手语虽然不如许超用心，但这几年下来，看懂是完全没问题了，林林要表达多点的时候就靠手，现在她就在说：我打几次电话都是她朋友接的，好像，朝已姐姐的情绪不太好。

　　郑晞默然。
　　林朝已每年都会有一段低潮期，离开宁城，随便找个地方窝着。
　　今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没事。”郑晞说，“不用担心，很快就会好的。”
　　林林看看他，又点了点头，比划道：我给她寄了点自己做的糖。

　　“咱们林林真是个小天使。”郑晞摸摸她的脑袋，走出电梯，“都没想着给哥哥做一点。”
　　林林又笑：下次给你。
　　郑晞道：“我记着了啊，‘下次’不能超过一个月。”

　　到了出租车上，郑晞又问起林林学校的事情。
　　其实也算不上学校，就是一个私人的手语培训机构，郑晞去看过。规模不大，林林在里头上课，工资还没有她做服务生的时候高，但小丫头做得很开心认真。

　　林林每次都报喜不报忧，但这次却说起有位男学员很奇怪。
　　郑晞一看到这俩字立刻就坐起来，“怎么，他做了什么让你觉得不舒服的事儿？”
　　林林摇摇头，解释道：那位先生来上课的次数不多，每次上课表情都很认真，但就是手不动。
　　郑晞笑：“光看不练啊。”
　　林林点点头，又道：他说我像他一个朋友。
　　郑晞又警惕起来，什么烂借口。

　　“他没约你出去什么的吧。”郑晞说。
　　林林摇头，那位先生像是有故事的人，奇怪又神秘。
　　“人活着都有故事。”郑晞说，“这事儿你告诉许超了吗？”
　　林林：没有，我下班他都会来接我。
　　“那就好，你千万别跟那个人出去。”潜意识里，郑晞还是把林林当成那个刚辍学在家的小姑娘，“等我回来去会会他。”
　　林林挑着眉毛看他。

　　郑晞笑了笑：“你放心，我就看看，哥哥相信你能自己处理好。”
　　林林一脸不相信。
　　快到目的地时，林林突然又问：你最近有什么好事吗？
　　郑晞一愣：“辞职算吗。”
　　林林：感觉你心情很好，比以前都好。
　　郑晞搓了搓脸，有吗，他怎么没觉得。

　　林晓女士正单脚往厨房蹦的时候，大门突然开了，许久不见的儿子露面。
　　林晓于是又在原地连蹦了好几下：“宝贝你怎么来看我啦，好大的惊喜啊。”
　　“演技真差。”郑晞把箱子推到一边，走过去看看她，“还挺活泼。”
　　林晓笑得很开心，伸手抱了抱儿子，又说，“快，给我泡杯咖啡来，馋死我了。”
　　“你先回沙发休息着。”郑晞把她抱到沙发上。
　　林晓哎呦哎呦的笑：“看看我儿子这臂力啊，抱我这么轻松，哎主要还是因为我轻。”
　　“那倒不是，我差点一口气没倒上来。”郑晞说。
　　林晓在他胳膊上甩了两巴掌。

　　郑晞走进厨房的时候，立刻头疼的扶额，自己虽然厨艺拉跨，收拾房间也不怎样，但起码可以保证一个整洁。
　　林晓女士的厨房就像是打了一场败仗，满目狼藉，估计最近几天也没叫临时工来打扫。
　　郑晞的工作狂和老妈比起来还是差了一个等级，她只要能工作，就算直接住在垃圾堆里也没关系。

　　“谢谢宝贝。”林晓从郑晞手里接过咖啡。
　　“别这么叫我。”郑晞端着另一杯在她旁边坐下。
　　小时候都没有听过这么肉麻的称呼，年轻渐长反倒成了宝贝。

　　林晓美美地喝了一口咖啡，“你打算住几天？”
　　“两三天左右吧。”郑晞说。
　　倒不是不想多待，只是两人都独立惯了，住在一起反而有些别扭，分开住反而更有家人的感觉。
　　郑晞想，等老妈变成老太太的时候，他大概也只会住在家附近照顾她。

　　“对了，我辞职了。”郑晞说。
　　林晓挺意外，但过了一会又很平静，“这样啊，那以后打算做点什么？”
　　“有个朋友的咖啡店准备转给我。”郑晞说，“重新开始画画，接单，这几年攒的人脉都用得上。”
　　“挺好。”林晓说，“不忙的时候还可以过来给我当个模特。”

　　“老大叔了还拍什么喽。”郑晞低头喝着咖啡，果然不如齐氲店里的。
　　“天爷！你们这些小屁孩都有毛病吧！”林晓惊呼起来，“工作室来了个00后的小姑娘，居然都自称老阿姨，那我们这一辈成什么了，活化石吗！”
　　郑晞笑起来：“我也是被洗脑了，我公······啊前公司有个小屁孩天天叫我老男人。”
　　“这么没礼貌？”林晓也笑。
　　“对啊，老板的儿子，快被宠坏了。”郑晞说，“但也是挺有意思的人。”

　　林晓看了他好几眼，试探着问：“多跟我说说你们公司的事儿呗，你从来没跟我讲过。”
　　“我没讲过吗？”郑晞有些诧异。

　　“啊，我只知道你不在设计部了，但具体干嘛都不知道。”林晓还有些怅然，“连分手的事都过了一年多了我才——”
　　“反正就是管理层了，那个分公司的什么屁事儿都摊在我头上。”郑晞快速的说，“没有以前工作有趣了嘛，没什么好讲的。”
　　“戳到软肋啦，又不打算说了呗。”林晓叹了口气，“本来看你今天挺高兴的呢。”

　　中午，郑晞按照老妈的要求点了烤鱼和红烧肉，最近几年她为了健康和身材都吃的清淡，难得很馋肉吃。
　　烧鱼比较晚到，嘟嘟囔囔的一大堆，郑晞也好久没吃过了。
　　刚买外卖袋子放下，手机响了，他瞅了一眼，又立刻看向老妈。
　　“怎么？”林晓啃着红烧肉。
　　“你有点太积极了。”郑晞叹了口气，接起电话，“招哥。”

　　“晞仔，你回来啦。”徐招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好听，但又比从前沉稳许多。
　　郑晞对老妈的“宝贝”有些接受无能，但这个“晞仔”，他听起来还是觉得亲切。
　　林晓依旧在啃肉，但注意力分了一大半在儿子的电话上。
　　“嗯。”郑晞在餐桌边坐下，“今天刚到，你······在拍戏吗？”
　　那边有人在喊场务。
　　“对。”徐招笑了笑，“你回来的真及时，我正要找你帮忙呢。”

作者有话说

　　哒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