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鲲之翼》予炟

10、一堂社会学课

　　“年轻人啊，还是要多历练历练，跟师兄多学学，不能成天做不开事，像个妈宝一样。”

　　莫弘鲲和宋琦在身后挤眉弄眼的小动作，一点也没有逃过张江教授的眼睛，他蔑着眼鄙视地看了莫弘鲲一眼，掏出手机，搂着媛媛出门打电话去了。

　　“喂，赵总啊，忙什么呢？过来喝酒！下午我们摔两牌，刚好周末放松放松。

　　忙什么忙！都到饭点了，赶紧过来，媛媛也在，你把娜娜带上，刚好她们有个伴。

　　嗯，就我工作室对面的福地豪都，待会我把小厅号发给你，你快点啊！……”

　　挂了电话，张江教授拍拍胳膊里的媛媛，“一会娜娜也来，开心吧！”然后，才回过身来，看莫弘鲲和宋琦都跟了上来，又说，

　　“我一会介绍个大老板给你们认识，你们可要好好招待，小莫啊，你的画要是被这赵总看中，那可就不得了了，今后你日子可就都不用愁了，一路飞黄腾达！”

　　“谢谢张教授！我们一定好好招待！”

　　原来是要介绍藏家给自己认识，难怪要找好一点的饭店。莫弘鲲恍然大悟，看来自己真的是太小气了，还是宋琦已经工作了的人想得周到。

　　四人到了一个八人小厅坐下，张江教授也不客气，直接叫服务员把一百六十元一客的标准提到两百一客，“哎，服务员，酒，就给我们拿两瓶五十二度的梦之蓝吧。”

　　菜单递给服务员，转脸对着莫弘鲲和宋琦笑着；“都是穷画家，不要搞什么五粮液茅台了，不然赵总来看了，还以为你小子多有钱呢，画家在藏家面前要学会适当的装穷。哎，你们别笑，这是技巧，你们在学校学不到的。”

　　“哎，是是！我是真穷，不是装。”张江教授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莫弘鲲心里也松弛了许多。

　　“暧！话可也不能乱说，‘穷’这个字可不能挂在嘴上，不吉利的啊。”张江教授将面前的小酒壶往桌上一顿，一本正经地强调，

　　“你瞧，你一毕业就租了这么大的别墅做工作室，还穷啊？你看张教授这么大把年纪了，不也才是个工作室嘛。”

　　张江教授将身子倾到桌子跟前，侧着头问莫弘鲲：“你爸妈支持你不少吧？”

　　“也没……我自己钱开的，还有就是宋琦帮帮我，我爸妈反对我开工作室，他们想我找个固定工作呢。”

　　可能是一个人窝在工作室画画太久，不接触人的缘故，莫弘鲲一开口竟然就是脸红了。

　　“瞧瞧，这怎么酒还没喝，脸都红了？”张江教授又笑了，“还是嫩啊！小莫，你以后要多向宋琦学学，他在社交这块，比你懂事多了。”

　　“嗯嗯，是是，我平时只顾着画画，确实……”被张教授一说，莫弘鲲连连点头，脸更红了。

　　“哎，赵总！赵总到了！快里面坐，哎，娜娜，坐赵总旁边啊，往媛媛身边挤什么？”一眼瞟见推门的赵总，张江教授热情地招呼起来，

　　“赵总！赵立明赵总！我可得给你们隆重介绍下，天晟集团的董事长，上市公司的老总！今天要不是我张江教授邀请，你们就是去公司登门拜访送帖子，也是见不到的！”

　　张江教授招呼赵立明坐下，降低了声音，“小宋，小莫，我们学校毕业的学生，小宋留校了，小莫自己在江边搞了个工作室，都还不错。

　　年轻人才出学校，比较嫩，不太会办事，赵总你跟小孩子不要计较啊。哎，小宋、小莫，你们今天可得把赵总陪好！赵总一高兴，说不准就到你那小工作室去坐坐了哈。”

　　“赵总，请您多指教！”

　　“我们向您多学习！”

　　宋琦和莫弘鲲一前一后，恭恭敬敬地起身鞠躬。俩个人也许都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除了说多指教多学习，好像真的不会说什么场面话了。

　　倒是赵总哈哈一笑：“怎么？不是说下午打牌的嘛？这架势怎么有点像是鸿门宴啊？张教授，你是不是有什么图谋不轨啊？哈哈……”

　　“瞧你说的，喊你来喝酒打牌，还图谋不轨了？”张江教授也笑了起来，“看来下次要找一群老头子跟你喝酒，就图谋有轨了？”

　　赵立明、张江平日里闹腾惯了，加上媛媛和娜娜在旁边一个劲地咯咯地笑着，小厅里的气氛一下子就上来了。

　　“小宋，小莫，你们俩个一定要替我多敬赵总几杯，让他下午打牌，输！输的脱裤子！”

　　张江教授一点也不像平日里的张教授，这酒还没开始喝，就似有几分醉了，闹起来还真没有一点老师的样子。

　　张江教授的话，一落地，媛媛和娜娜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莫弘鲲和宋琦也傻傻地跟着笑。

　　菜上的很快，门前三杯之后，莫弘鲲恭恭敬敬地端起了酒杯，“赵总，我敬您！日后请您多关照！”

　　“切！小孩子真不会说话，敬赵总酒，怎能少的了娜娜呢？”不待赵总开口，张江教授就拦住了莫弘鲲，“敬赵总酒，你不能说请多关照，赵总是多忙的人啊，你要说机会难得，祝赵总娜娜姐玩得开心！”

　　“对对对，娜娜，机会难得，玩得开心！”赵立明一手攥着娜娜的手，一手对娜娜举着杯子，笑的色眯眯的，“我们俩喝杯交杯酒怎么样呀？”

　　“就你花样多。”娜娜娇嗔地瞪了张立明一眼，不过一点也没生气，顺从地将胳膊套进赵立明的胳膊，一饮而尽。

　　“我花样还多着呢……”赵立明眯眼，肩膀轻轻撞着娜娜的肩膀，暧昧地笑着，完全忽略了莫弘鲲还端着酒杯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等着敬酒呢。

　　“媛媛，你看赵总和娜娜的样都打出来了，我们俩也照样走一个？”张江教授伸臂将媛媛揽进了怀，也端起酒杯作势要和交杯酒。

　　“我就知道你们俩到一起准没我们的好事。”媛媛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坐在斜对面的宋琦，羞涩地地下了头，不过也是极为顺从地和张江教授喝了交杯酒。

　　“怎么没好事？好事多着呢？不信你问赵总。”张江教授痴痴地笑着，朝赵立明挤挤眼睛。

　　“是不是啊？”赵立明没有回应张江教授，反而对着娜娜笑了起来。

　　赵总，张江教授与娜娜，媛媛四个人互动着，你一言我一语，你一杯，我一杯，根本不需要宋琦和莫弘鲲劝酒，自个儿喝着畅快着呢。

　　莫弘鲲尴尬地缩回胳膊，重新坐回到了座位上。这一切对自己太陌生了，这面前的还是自己平日敬畏的教授吗？还是自己幻想中的老总的样子吗？

　　莫弘鲲茫然地看向同样被忽视的宋琦，傻笑挂在宋琦的脸上，好像是雕塑一样静止的傻笑。

　　他应该也是被震惊到了吧？

　　“宋琦，我俩喝一杯，谢谢你这一段时间对我的鼎力帮助。”莫弘鲲朝宋琦端起了杯子。

　　“我俩还客气啥呀，来，喝！”宋琦终于把目光从张江教授他们四人的身上收回。

　　两瓶酒其实是不够喝的，这四人的酒量都出奇的好，几乎是一人半斤酒喝下去，一点反应也没有。

　　不过，看的出他们也是无心恋酒的，菜上齐，酒喝完，张江教授和赵立明已经急吼吼地离座了。

　　“张教授，赵总，就到我工作室去打牌吧。”

　　饭桌上，没提到一丁点自己画的事，饭后总得要说了吧？莫弘鲲跟在张江教授和赵立明身边，热切地盼望着。

　　“呵呵，我说你这年轻人，就是太嫩了！一点眼色劲都没有，不上道！看不出赵总今天累了，要休息了吗？”

　　张江教授拍拍莫弘鲲的肩膀，朝自己的工作室方向走去，“改天吧，改天再去。”

　　莫弘鲲愣在了路边。

　　“诶？张教授和赵总走啦？”

　　宋琦从前台结完账出来，看在只有莫弘鲲一个人站在风里，再看看已经远去的四人，心里也明白了。

　　“今天一共吃了多少钱？”莫弘鲲沮丧地问道。

　　“连酒带菜，加饮料，一共三千二……”

　　六个人一顿饭吃了三千二！

　　莫弘鲲连肠子都疼了。

　　宋琦也极是懊恼，“我本来想我们四个人，最多八百块就够了，要是能让你搭上张教授的路子，就是花一千也是值得，没想到……他，连画提都没提……”

　　“这是给我们狠狠上了一堂社会学课啊！什么鬼屁教授！什么鬼屁上市公司董事长老总！就这素质啊？！”

　　莫弘鲲就要哭出来了，三千二都够他过半年的的了，这些天自己可是天天啃馒头咽榨菜过活的啊！自己还没一分钱收入，借着债呢！连装画框钱都是借的呢！

　　“哎，你说他们怎么就那么不要脸呢？！当着我们面就摸摸捏捏，喝交杯酒，搞暧昧，全当我们是空气，空气还不要买单呢！”莫弘鲲越想越生气。

　　“今天都怪我，我要是不提议去福地豪都就好了……”

　　宋琦也很自责，钱是自己实实在在花出去的，虽然说莫弘鲲借的，但他现在毕竟没有收入，这钱真不知道会到哪一天才还呢。

　　“这怎么能怪你呢？你也是好心想我搭上张教授关系，也是为我好呀。”

　　宋琦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莫弘鲲反倒不好意思了，“再说，就算你不提去那福地豪都，他也会提，你没看吃饭就是他提的？说什么，媛媛，你脸色不好，饿了呀……恶心！”

　　莫弘鲲学着张江教授说话的样子，恶心着自己。

　　俩个大小伙子为了白白花出去的三千二巨资懊恼不已，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说到底就是我俩的社会经验太少了，被所谓教授道貌岸然的外表欺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