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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二十七 泥泞于黑暗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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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刚走下飞机,若达便立刻飞奔起来,像个少年般张开双臂奔跑着,恩正被他欢快的气氛感染般,严肃的脸上终于带上了阳光的颜色。
“想不想去看海?”恩正问道。熟悉的街道,熟悉的人群,隔了不到四个月他又重新回到这里,失去的又获得了,却又永远失去了。
“好呀——”若达笑眯眯得跑回来,看见机场外的熟人,知道是来接机的,便高举双手,兴奋得欢呼着。
“大佬。”那几个黑衣服的男子齐刷刷得低下头,把恩正请进身边准备已久的车内。
“辛苦你们了。”恩正努力克制住心中的一丝遗憾,原本该有另外一个人陪着自己。
“怎么?想反悔?”若达不满得拧了拧恩正的手背,他一下吃痛得皱了皱眉,这个小鬼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什么?”但是当恩正的眼光落在若达的脸上便怎么也发不了脾气了,眼前的是一个活生生的达,充满朝气,年轻,快乐,他乐于见到的达。
“看海的事情呀。”若达笑了,有一种女孩子笑起来的甜美。
“不会忘的。”恩正默默说道,因为他答应过另一个人的。
若达却在恩正看不见的角度默默低下头,脸上的笑意完全消失了,不会忘记是不是因为答应了另一个人在先,只是他不愿意让恩正看出自己的不甘心,失望以及嫉恨。
若达细长的指头无声得攀上恩正得手背,四只指头牢牢得扣住恩正比他大出一圈的手,恩正闭上眼睛的脸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恩正要什么,他就给什么,而他,要的只有一样,只要恩正永远在他身边,既然那个达已经死了,那么就是他赢了,活着的人总是能赢过死人的。
自从送走了恩正,阿利和由继续待在那套公寓中,只是由每每不肯吃药独自观望着夜景,新加坡的夜景不如别的大城市般吵闹,却也美丽。阿利干脆搬了沙发进由的房间,实在困了便蜷在沙发了过上一夜。
“等到这一切结束后,你要的我一定会给你。”阿利对着由说道。
由直直得看着阿利,微微点点头,这让阿利终于放心,毕竟还是个孩子,人生的道路还相当漫长。只是偶然那个孩子会用安静的语气问上一句,“终究什么才是你最想要的?”
阿利便反问到,“你想要的又是什么?”
“自由——”由紧闭双眼,若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他在脑海中想像着自由的翅膀,不管付出多少代价,不管曾经为此做过些什么,他都不后悔,他需要自由的空气,畅快的呼吸。
也许另一个人也曾经如此渴望着自由,阿利若有所思得想到达。但是获得自由的基础是掌握更大的权利,更多的力量,不是嘛?只要等你帮我拿到我想要的,我便把自由给你。
“还有呢?”阿利笑着,“比如说我们去动物园,然后再去吃日本料理如何?也许很快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也说不定。”
由没有表示反对,温顺得挑了见浅色的外套,阿利则穿了件深灰色的长风衣,两个人走在街上,一个是俊美的外表,另一个则是秀丽,引得路上不少色女郎频频回头,努力想要回忆是否在那个电视节目中见过,外表这么抢眼的人不当明星简直浪费。而年纪小的初中小女生则紧盯着个子不高的由,又连忙避开视线,因为阿利的视线立刻射在她们的脸上。
“为什么要把动物都关在动物园里?”由慢慢开口,似乎没有觉察到自己的问题有多么奇怪。
“所以才叫动物园呀。”阿利的回答也够奇怪的。
“他们一定也很想自由的。”由的眼睛里闪出一些些渴望。
“那不一定。”
“就像达嘛?”由突然的问句把阿利愣住了,竟一时找不到答案。
一头小鹿踏着碎步蹭上由的外套,伸出浅红色的舌头,鼻端还呼着热气,也许是习惯了这边的游客都有随身带着食物,肆意喂食的习惯。
由摇摇头,掏出两个口袋表示没有任何食物,可是小鹿还是一个劲得蹭着他的上衣,阿利想把它哄走,怕动物身上带着些病菌,由却恋恋不舍似的,索性摊开手掌让小鹿舔食。那眼中的表情是阿利极少见到的,带着些不忍,一些同情还有温暖。就像是两匹小兽厮磨在一起,互相慰给着对方。
阿利的目光却同时注意到一双关注的眼睛时不时探视似的朝这边射来。
“是由吗?喂,你真的是由吗?”一个陌生的男子逐渐靠近,他只是注视着由,却没有发现身边的另一个男子此时正恶狠狠得看着他慢慢靠近。
阿利轻而易举得把那个男子的双臂擒到身后,关节大幅度扭曲让那个男子大声呼了一口气。
“放开,我是警察。”那个男子试图纽过头,想看看站在自己身后的究竟是谁,这一切应该是误会,或者说是不该有的误会。
警察?阿利残忍得瞥了瞥嘴角,他又不是良好公民,不需要尊敬警察。
“警察就可以逼迫未成年儿童工作吗?”阿利嘲笑道,逼迫根本还是个孩子模样的少年做内鬼,亏他们想得出。这些正义人士的手段还不是一样不干净。
那男子明显慌乱了,他不明白阿利的真正身份,究竟是白道还是□□的。
“那是机密。”他无奈得狡辩道,不知道对方下一步会采取什么行动。
“滚——”阿利厉声道,松开手的同时狠狠得推了他一把,那男子恢复自由的同时差点跌倒,最终还是稳住脚步,回头看时只见两个人的背影在落日下拉出长长的影子,互相交叠,深浅不一,他赶忙拿出通讯工具,双手却颤抖着始终无法按住那些细小的部件。那个寒冷的声音,亲身体会到的力量,还有压人的气势,那个人究竟是谁。
“我会保护你的,你想要的我也会给你。”阿利的声音没有平时的嘻笑玩闹,由抬起脸,伸手拉住敞开的长风衣的衣襟,像个孩子般紧紧拽住,也不管自己的脚步极其不搭调得向前移动。
阿利的手温柔得抚着由带些浅色的头发,“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出发了。”
由点点头,眼睛里却有一丝绝望,就像那天看着殷溪的眼神一样,那句‘不是这样的’,是殷溪留下的最后的遗言,可是……终究还是这样的,靠近自己的人都只是想利用自己而已,阿利想要的只是权利,他可以帮他夺到,手渐渐松开了衣襟,由又恢复了往常的神态。阿利错过了这个微妙的转变,心里盘算着哪家日本料理口味比较正宗,不过那也不碍事,很快他们就将去日本了。
达若有所思得走进房间,不巧正撞见菊半跪着更衣,露出雪凝般的后背,他顿时满脸燥热,迅速背过脸去,干咳了两声。菊听见身后的动静,却不慌不乱得换上素白的单衣。乌黑的头发瀑布般泻在白衣上,更显出女人的雍容的气质。
达又等了会儿才最终进了房间,正窘得没有话题时,菊却开口道:“我有话说。”
达抬脸,温柔得点点头。
菊褪去右边的袖子,露出整个右臂,白皙的皮肤上刺眼得显出青黑色的图案。
“这是……”达有些惊讶,龙形的图案,他见过,在另一个人身上。
“小哑巴也有这样的刺青……我们是黑龙会的人,当年我的父亲便是黑龙会的大佬,外号叫做黑龙的人。”菊看着刺在自己右臂上的黑龙,有一些叹息,“那个血染的夜晚,你也许不知道,当时我也只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而已。”
黑龙会一夜被剿杀的故事,达曾经听恩正说起过,而且围剿的那个人正是司文,“那为何……?”
“你知道?”菊看出达似乎知道一些关于黑龙会的事情。
“恩,知道一些。你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身世的?”达反问道,既然那是只是一个毫无记忆的婴儿,又怎会如此清楚自己的身世。
“是司文告诉我的。”
达有些惊讶,不过司文这个男人原本就是个让人琢磨不透,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他是个可怕的男人——一旦和他沾上关系的人都只能体会到什么叫做绝望。”菊的语气中没有愤怒,只有深深的痛苦。“所以……所以请你尽可能得离开这个地方吧,不要被那个可怕的男人掌握在手中,他只会让别人痛苦,看着别人绝望,他不是人,是魔鬼…...”
菊说着有些激动,却终究无奈得止住了。
“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有所改变的。”达像是在安慰着她,“如果哪天我离开,一定会带你一起走的。”
菊像是吃了一惊,杏眼中分明有了泪,默默得露出一丝淡笑,即使只是同情,上天还是眷恋这个可怜的女子的,至少她现在有了某些慰给。
“那个刺青……”达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移开了眼神,“是固定在右臂的位置吗?”
“是的。”菊看出了他的不好意思,便整了整素衣,这才端坐在一边,“凡是黑龙会的人都会在右臂上刺上这个标志。”
达隐隐却想起,曾经见过同样的图案出现在由的后肩上,“有没有可能出现在别的位置上,譬如说——”话还没说完,司文突然出现在门口,达立刻停止了问话。
“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来问我。”司文笑道,瞥过脸,看着菊,菊连忙站起身,一时间惊恐万状。
“端两杯红枣茶来。”司文收了笑容。
达皱了皱眉,“是我问她的。”
“也是,你们小夫妻俩个说些悄悄话,我也不该多事的。只是,你问她,她也未必答得全。”司文抚平和服的下摆,坐了下来。
达一阵脸红,见菊已经走出房门,便问:“除了右臂,黑龙的标志应该还有别的位置。”
“哦?!比如说……”司文满脸笑意,慢慢推开自己的衣领,虽然只是部分,但在后肩处却显出部分龙头的图案。
啊,达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黑龙会本是日本□□的一个帮派。”司文见达一脸严肃,心里猜想大概是看过由身上的那个标志了吧。“后来机缘巧合,到了中国大陆这边发展了近三十年,不想势利竟越来越庞大,几乎超过了日本的本会,而且……”司文招了招手,菊便端着茶水和一些点心走了进来,放在桌上后立刻又退出了房间。
“竟有人起了反叛之心。”司文端起茶碗,浅浅的红棕些茶水让他微微皱眉,还是品了些。
“那个人是菊的父亲?”
“是的。”司文很满意达似乎并不是完全不清楚黑龙会的事情。
“那你的身上……”
“原本就是它该在的位置。”司文笑笑,重新拉好衣领,从怀里掏出一小纸包,在达的面前打开,淡褐色的晶体,有一股苦苦的药味。他揭开达面前的红枣茶,把那些小晶体撒近茶碗里,一眨眼便溶得看不见了。
“还有一个人在同样的位置也有着同样的标志不是吗?”司文把茶碗向前挪了挪,直接送到达的手边。
“你放了什么?”达知道他说的是由,难道由也是黑龙会的人,不,是另一个黑龙会的人。
“毒药,不过不是要你的命。”司文淡淡得说,他不会在背后下毒,他要在当事人面前亲自撒下毒,看着对方带着恐惧喝下它。
达并没有动,他看着司文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你不想喝的话,菊可以代你喝的。”司文仍是笑着。
达举起茶碗,一口气喝了见底,“不要动她。”才说完这句,便感觉喉咙像是火烧般灼热,一张嘴吐出的全是鲜血,菊闻声赶来,泪水顿时散落了开来。
“只是一半的量,应该不会毒哑的。”司文丢出一块雪白的绢帕遮盖住了那一滩新鲜的血迹。
“放过他,求求你,放过他——!!!”菊哀求着。
司文斜着眼睛,只冷了一句,“不过有名无实罢了,你这么就这么向着他。”
菊的脸瞬间白如白纸,即使知道,即使明白,自己在达的心中恐怕没有任何分量,而自己也没有那个资格去爱他,但是,但是她还是想要做些什么。
哼,司文冷笑着离开,留下满脸泪迹的菊,以及忍受着火灼般疼痛的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