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的朱砂痣重生后》楚天江阔

108、108.万丈深渊

　　薛熠就守在门外，听见屋里没了声音，便推门走了进去。

　　他走到沐云溪面前，站定了脚步，问：“姑娘，你还好吗？”

　　“我没事，就是……”沐云溪借着沈卿淮的力站了起来，满怀歉意的扫了一圈毁了七七八八的屋子：“就是这间屋子里的东西大概都要不得了。”

　　薛熠的脸上没有闪过可惜的神色，他若无其事的说：“无所谓的，反正我也看不见。”

　　沐云溪尴尬的笑了笑，还是决定日后将这些被她损坏的东西折抵成银两赔给薛家。

　　而眼下有更加重要的事要处理，她果断转移了话题，言语甚至有些锋利：“我有一疑不知道您方不方便回答？”

　　薛熠点了点头：“没有什么不方便的，你问吧。”

　　“那就冒犯了，”沐云溪神色凛然：“据我所知数月前您还是壮年之资，可为何会在短时间踏入迟暮之秋呢？薛熠薛二爷。”

　　听到这个问题，沈卿淮挑了一下眉，他以为沐云溪会问薛重正惨死之事，没想到竟然问了这么一个令人出乎意料的问题。

　　还有，她是怎么知道眼前之人的名字以及经历的呢？

　　沈卿淮兀自等着答案，他抬眼去看薛熠的神色，只见薛熠的神色凝重，那双布满白翳的双眼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却精准无误的对向了沐云溪，莫名的多了几分可怖之色。

　　薛熠的视线紧锁沐云溪不放，时至今日知道他身份的人少之又少，眼前这个他看不见的人更不应该知道才对。

　　毕竟他当初帮助那个人投魂的时候，那个人和他保证过，沐云溪是绝对不会继承娄巧的记忆的，可眼前这个情况——

　　薛熠的脸上染上了愤怒之色，他将所有声音都压在喉咙深处，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就像野兽准备咆哮的前奏。

　　待呼噜声停下，薛熠张了张嘴，问：“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身份？谁告诉你的？说话！”

　　沐云溪确定自己没瞎，薛熠原本和常人无异的牙时候变成了锋利的利齿，淡淡的怨气从他的唇齿间溢出……所以……他是邪秽！

　　沐云溪得出这个结论的瞬间，薛熠就向她伸出了手。

　　说时迟那时快，沐云溪身形一转，惊险躲过。

　　衡量一番，沐云溪放弃了和他动手的想法。

　　一来她的心底是不愿意动手的，二来她的剑意虽然强、亦是天生金丹，但她现在的修炼的时间确实太短了，硬碰硬未必是好事。

　　更何况沈卿淮还在，她也没有必要出手。

　　于是沐云溪的身形灵巧一闪，躲到了沈卿淮身后，戳了一下他的后背：“交给你了。”

　　“你倒是会偷懒。”沈卿淮低声应了一下，抽出剑鞘里的问情挡住了薛熠探过来的手，然后反手一振就将他振飞了出去。

　　薛熠用锋利的指甲扣住地面，才堪堪停住，不然他就要被振飞到街上了。

　　而且，关于他化身邪秽这种事，他一点也不想被外人知道，世人只要知道她亲爱的兄长是被玲珑坊的邪秽夺命而死便好了。

　　不过，仅仅是这一下，薛熠便知道自己不是沈卿淮的对手，他缓缓起身，脸上扬起讽刺的笑：“真没想到，仙尊这幅邪秽之躯竟然还能用出如此强大的灵力，真是叫人好奇仙尊到底事如何做到的。”

　　既然他现在不好过，在场的谁都别想好过。

　　薛熠心想。

　　听见薛熠的话，沈卿淮向来风轻云淡的神色出现了皲裂，他手腕一转提剑便朝着薛熠冲了过去，决定封了他的嘴，然后通过探魂以最快的速度给这件事下定论。

　　奈何薛熠的话被沐云溪听了个清清楚楚，她看着沈卿淮的背影怔愣了一瞬，脚下的步伐灵妙诡谲，在沈卿淮毁了薛熠的身体之前将薛熠给捞走了。

　　沐云溪指尖灵丝飘舞，将薛熠困的严严实实的扔到了一旁。

　　她看着沈卿淮，一步步走到了他的面前，嫣红的唇一启一合，好半晌才发出声音：“他的话什么意思？”

　　沐云溪敢肯定，在沈卿淮惩戒她那一刻，这男人还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他怎么可能是邪秽！

　　沐云溪仰头望着沈卿淮，只为等待着一个答案，但换来的却只有沉默。

　　“行，你不说那我就去问他，”沐云溪的神色前所未有的冷漠，她将地上的薛熠拎到了自己面前，声音有些哑哑的：“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好啊。”薛熠欣然答案。

　　沈卿淮却头一次失了态：“你别信他的鬼话！”

　　沐云溪充耳未闻，为了不让沈卿淮打扰她，直接拎着薛熠就走了。

　　她知道沈卿淮会跟上来，所以在离开的时候，她淡淡的撂下一句话：“如果你敢跟上来，我会躲你一辈子！”

　　沈卿淮知道沐云溪向来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他迈出的脚步顿在了原地，指尖控制的不住的颤抖，浓郁的怨气不断的从指尖溢出，顿时吸引了无数孤魂野鬼。

　　那些孤魂野鬼贪婪的吸食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怨气，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如此纯正浓郁的怨气了，美味而又强大，只有吃的足够多他们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变为污秽或者恶鬼。

　　***

　　沐云溪带着薛熠走出很远，确保沈卿淮没有很上来她才放慢了脚步，最终停在一间不知道荒芜了多久山野破庙之中。

　　庙里的每一处都充斥着腐朽的气息，沐云溪随手将薛熠扔了进去，自己找了个勉强能用的蒲团坐了下去：“说吧。”

　　薛熠蛄蛹着坐了起来，靠墙而坐，缓声道：“你可知十五年前那场审判，沈卿淮为了救你和万鬼言誓，以命换命······”

　　沐云溪一个字也不敢错过，认真的听着。

　　原来，十五年前那场审判是沐云溪避不了劫数，但凡她被嫁祸之由不是屠城，沈卿淮都有办法保她。

　　再加上声讨之声源源不断，而那些有弟子因游历于北境三十六镇而枉死的宗门也联合在一起了，甚至还有很多未曾惨死弟子的宗门也加入了其中。

　　后来，数十个宗门无论大小分分往凌云宗递交请杀令，若是凌云宗不给出一个令天下之人满意的答复，他们就要为民除害，和凌云宗不死不休了。

　　说是为民除害，但重点还是在后面，凌云宗历来都是众仙门之首，行事也谨慎细微，让人无法挑出差错，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让仙门重新洗牌的机会自然没有人愿意放过。

　　面对这种情形，沈卿淮有心无力，就算他拼死一战，以他一己之力还是扛不住千军万马，沐云溪最后的结果还是死，甚至是被数宗围攻，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而劝说祁修文动用全宗之力保全沐云溪一人自然也不可能，首先不论五峰之间分而治之的现状，就单凭祁修文自己也不可能为了沐云溪一人，搭上整个宗门，哪怕那个人是他的亲儿子祁钰都不可能。

　　沈卿淮实在是太了解祁修文了，虽然祁修文是出了名的学什么也不会，但他永远都会把宗门放在第一位。

　　对于一个宗门而言，整体的利益永远大于个人的得失，这是身为宗主必须要明白的道理。

　　更何况沐云溪摊上的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所以沈卿淮只能另寻他法。

　　终于在他翻阅了无数古籍之后找到了万无一失的换命之法，古籍上大抵是这样的写的：以剑穿心，剑上裹满灵气最后拔除之时将灵气留在心脏之中。

　　这样既可以营造出人真的死了的假象，也可以维持最后的生机。

　　只要在人死后的一个时辰以内，为她换上一颗鲜活有力的心，就可以成功换命！

　　沈卿淮当时虽然找到了办法，但他还面临着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凌云宗被处死的宗门弟子会被扔进后山，那里邪秽聚集，怨气滔天，根本不适合换命，更加不适合保全身体。

　　因此沈卿淮在审判的前几日只身去了后山，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沈卿淮才知道那个荒凉的地方，在邪秽的口中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孤魂冢。

　　去了那里，他和万千邪秽言誓，具体的内容无人得知，但只知一点，沐云溪的被扔下去以后他们不仅没有蚕食她的身体与灵魂，甚至还保护了她。

　　达成协议以后，为了一切顺利，沈卿淮又向祁修文请命，由他亲自动手审判，再后来——

　　“再后来的事也不必我多说了吧。”薛熠道：“你应该猜到了不是。”

　　沐云溪脸上的血色尽退，她猜到了，但是不敢相信，她颤抖着声音道：“继续说！不许停！”

　　“既然你喜欢找罪受，我成全你。”薛熠道。

　　沐云溪被“处死”在邢台之上，就被扔进了孤魂冢。

　　而提前一步离开的沈卿淮早已候在了孤魂冢之下，他接住了坠下来的沐云溪，顺利完成了换命。

　　没了心他自然当不成人了，但孤魂冢是什么地方，那里是最适合孕育邪秽的地方，哪怕不想入邪也别无选择。

　　薛熠说着说着，自己都止不住摇起来头：“沈卿淮待你怕是早已超出了师徒之情，瞧他把自己弄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看着沐云溪失魂落魄的样子，薛熠朝她凑近了几分，低声说：“你知道吗，沈卿淮当时为你换心的时候，他身边没有一个活人，所以他只能强忍着疼痛，亲手把自己的心挖出来换给你。”

　　“而你知道这样做最终的结果是什么吗？”

　　沐云溪无声的哭了，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沈卿淮为她丢了心、入了邪。

　　自此彻底与人世间划开了一条万丈深渊。

　　而这对一名除秽师而言是世间最残酷的惩罚，除秽师通晓阴阳，是与这个世间联系最紧密的人。

　　倘若他邪秽的身份被人暴露出来，那么人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将与他无关了。

　　他或许会成为这个世间最孤独的存在，无论是在那一边都找不到容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