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造营2021]大逃杀》元九四

176、云汉

　　“你都看到了。”

　　在一旁充当背景板的刘宇，看着赞多一直在发呆，还以为对方一直没有发觉自己的出现。等到赞多转过头，刘宇才发现，赞多本是有点斜长的眼睛，竟然摧残出两个眼窝，像是七天七夜没睡好觉的那种。

　　刘宇有些喘不上气，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一阵信息闪现。无论如何，他还是不自觉地走到了赞多面前，两人就这样沉默地相对着，坐在只有彼此的世界里。

　　此时的沉默，并非是无话可说，而是有太多话可以说。作为具备最基本的，对对错有判断力的大活人，他们越发明白胜者的惩罚究竟是什么——

　　人不可能一丁点对生死的畏惧感都没有。只要有一点，只要知道外面还有无数人在看，这零星的恐惧就会被无限放大成囚笼。

　　活着，但比死了还恐怖。

　　即使不会真的犯法，但道德的红牌已经是无法承受的代价，这点早在高卿尘身上已有认证，可到现在，所有的重点都落在了刘宇和赞多身上。

　　刘宇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在落叶之外，这里的植被可以称得上是繁茂，若不是没有什么鲜花，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欣欣向荣的一番美景了。

　　而眼下，只有力丸的血，在点缀着这番人文风景画。

　　赞多的呼吸因受伤而加重，肌肉随着呼吸节奏，散发着在生与死边缘飘忽不定的警报。这让不管是正在看直播的观众，还是整装待发的淘汰选手，还是眼前到的刘宇，都意识到一个长期被过度娱乐所掩盖的真相——

　　概念上的死，难道就不是罪吗。

　　任凭是强如赞多，还是韧如刘宇，亦或者是被淘汰的近100个人，他们身上有太多太多可以创造生，也可以造就死的特质。但在这个战场上，虚假的环境才是唯一的手，能握住任何一个“不符合规则”的存在，稍微一使劲，所有的生的希望，就会被扼死在这片废土里。

　　互相安慰已不会再起任何作用，两人此消彼长的叹气，仿佛是给这个故事的结束不断地增添省略号。挣扎了片刻后，刘宇睁开眼睛，问到：

　　“你……现在有什么想做的吗？”

　　以赞多目前的情况，再撑也不过撑上一天半夜，很快，模拟的细菌感染、失血、烧伤等一系列因素，就会把生命值降到最低点，不得不被迫下线。这途中还要经受十几个小时的折磨，哪怕是赞多自己，也不想继续耗着。

　　毕竟，所有都是假的，痛苦的记忆却是真的。

　　在刘宇澄明的眼神里看着狼狈的自己，赞多面无表情地笑了一声：

　　“你也想给我来个痛快吗。”

　　透过睫毛的掩护，刘宇视线里的一丝无可奈何，终究被赞多捉了个现行。现在这个情况，刘宇一句不知道如何收场，他刚刚甚至一度想过，如果力丸真的一箭带走赞多，是不是自己就会少一些无所谓的担忧。

　　事实证明，是自己想得太美。

　　赞多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说话的时候不至于太难受：

　　“现在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你杀了我。我没有勇气，也不甘心自杀，这还不如让我败在你手里，反而让我可以自我安慰，原来我不是输于自己的无能。”

　　刘宇又叹了一口气。

　　这个要求，看起来不难，却又处处在为难自己。到目前，刘宇都没有独立地成功杀人，如果和力丸的设想一样，那岂不是自己要困在这里？

　　可如果不完成赞多当下唯一的请求，刘宇同样觉得自己在良心上无法和解。

　　心底被赞多的这番请求，灼烧得心惊肉跳，刘宇话到嘴边，却又说到：

　　“如果，让你重复一遍刚刚的事情，你会做到吗？”

　　赞多缓缓对上刘宇的眼神。

　　他的嘴唇几次微动，似乎是要说什么，却又忍了又忍，反复几次，像是和自己做什么较量：

　　“你是说，你也要杀我，让我也杀了你？”

　　“对。”

　　赞多明白，现场场上只有自己和刘宇两个人，只要有一个先死，另一个就是唯一的赢家。但唯一赢家的“奖赏”到底是什么，大家都不自觉地往最坏的方向上猜。

　　刘宇这颗无缝的蛋，哪怕出现一丝裂痕，现在就会抢在赞多之前直接自杀，但他没有。他起身，走到赞多跟前，又坐了下来，这一次，两人是完全的脸对脸，互相之间只有半臂的距离。

　　“很巧的是，我也有一只袖箭。”刘宇从自己的腰带上拔出箭镞：“这是当时力丸想杀我的时候，留下的那一只。”

　　“……”

　　“你，愿意吗。”

　　赞多再次迎来了对方期待的目光，细密的汗珠里带着腥臭的味道，迫使自己的神经敏感而紧张。

　　这一次，是真的走到了无法拒绝的地步。

　　他不想杀力丸，也不想杀刘宇，可不杀刘宇，刘宇有很大的可能会陷于万劫不复的境地。石头和鸡蛋，竟然要合作，还要在鸡蛋击中石头的刹那，石头也要四分五裂。

　　来吧。

　　赞多伸出左臂，环住了刘宇的后背，在沉默了一会儿后，紧绷感随着胸前流淌的液体而稀释。

　　刘宇同样伸出左臂，环住赞多的后背，在最后一点力气的驱使下，脊背又抖动了一秒。两人都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于是不再乱动，只这样互相把下巴搁在对方的肩头。

　　“谢谢你救了我。”

　　“也谢谢你救了我。”

　　刘宇的视线变得越来越窄，终于窄到好像要把眼睛完全闭合。胸前是温热的，但身上的失温速度非常快。他摩挲了一下赞多的脊椎，赞多的手臂应声垂落下来。

　　天空带着一股暧昧的红色，这世界终究在这片刻里，只剩一个人。

　　“后悔来这里吗？”

　　“后悔。但是，想来想去，可能这一辈子，如果再提到‘爱’这个字，都不会有比这更深的记忆，便就没有那么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