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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荆州秣城 ...

  •   “北之极地,大荒之隅,六合之间,天阙降之。天阙之地,分有四国。东为朱紫,西为万象,南有凤仪,北有浮生。”——《天阙传》。

      四国中,浮生和凤仪最为强盛,可笑的是,浮生乃男为尊,凤仪乃女为尊,恰成阴阳。

      而《浮生史记》中又有记载道:“浮生之中,有灵隐之山,四季常青。有医者薛氏,歧黄之所也。

      浮生之中,有重阴之山,跨万象之土。又有南之雷山,上有人操巫蛊而行。

      浮生之中,有天山玉镜城。门徒若千,医者薛氏习于门下,于灵隐另立歧黄之谷。”

      苗疆处在这一阴一阳两国之间,其占据雷山山脉,苗人住之,经由拜月教掌管。而两国所畏惧这一个小小山脉之地的苗疆皆因其巫蛊之风。

      两个强国,无法过这雷山苗疆,便是无法对另一方发兵。因此,雷山苗疆便成了两国的眼中钉,却迟迟无法拔出。

      而她薛蓝儿,要去的便是浮生边界之地——荆州蓝田镇。

      一路马车的颠簸让车上的人儿睡也难安。

      傍晚里,姹儿被薛蓝儿谴回了歧黄谷,她们与秦墨等人逐一道完别之后,便是匆忙地出发,一路南下,直朝着荆州而去。

      荆州实属浮生王朝的边界之地,将军白风的兵马更是常年驻守于秣陵关,随时听候于靖元帝的差遣。只是,白风却未在这荆州秣城,常年在天和城随侍靖元帝的左右。

      秣陵关与浮生王朝的东西两关好称浮生“三大关”。三关之中,属这秣陵关最易守难攻,全然地阻绝了关外的苗人。

      *

      毫不懈怠的赶了近四日路程后,她们终是到了这并不富庶的荆州。

      艳阳天里,薛蓝儿下了马车,紫儿前往驿站购换马匹,她与九儿两人便坐在这荆州秣城城郊的驿站里,啃着干瘪瘪的馒头。

      驿站的外围搭了个简陋的茶棚,棚里有着几位零星的客人还有并不殷勤的小二。

      栓好了马匹后,紫儿回到桌边与她们一同用着这简单的早饭,看着薛蓝儿不规矩地左右张望,便问道:“小姐,你究竟是在干什么呢?小心噎着了啊。”

      “你咒我不成?”薛蓝儿瞪她,唤了小二倒上几杯茶来,岂料那小二竟说没有茶也没有水了。

      小二一脸恹恹的表情和另一桌上狼吞虎咽的一家大小,着实让她觉得怪异,却也没再多问,只是让紫儿去车里取了水壶前来。

      一壶水,几双眼睛盯着,盯着她倒也不自在了:“你们……想喝水?”

      在她问话一出口后,她就后悔了。好端端的一壶水,也就这么没了。而她和其他两人更是一滴都没喝到,全被另一桌的人给抢走了。

      驿站里边正在收拾着桌椅的掌柜见状也只是叹息了一声,进了棚,走到她们的身边:“几位客官是从外地来的?”

      “是啊。”

      “这也就难怪了。”老掌柜弯着腰,看起来更像是一截枯材,“客官有所不知,现在的荆州乱的很,你们还是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吧。”

      “怎个乱法?”薛蓝儿继续啃着馒头,坐远了些。这掌柜的身上有股馊味,实在是令人不愿离近。

      “公子有所不知,蓝田镇已经成了荒芜之地,荆州人与苗人共饮的洛河河水也已是被人施了蛊,无法再饮用。秣城里又已是人满为患,现在又缺了水,哪还能生存啊!”

      老掌柜沙哑的声音带了几份动容,薛蓝儿嘴里的馒头嚼也不是,不嚼也不是,心里难受起来,“那朝廷呢?”

      “朝廷?”被她这么一问,老掌柜似乎叹了口气般,又似是极其无奈般地道:“朝廷哪会管这些啊!秣陵关虽说是守着我朝边界,可是蓝田镇却在关外,现在朝廷又要下令开关让蓝田镇人入关,苗人的毒又是那般凶狠,你说我们这城里的人又该如何是好啊!”

      “哎,总之,几位客官还是早些离了这是非之地吧,小的也是做了今日的生意就逃难去了。”

      老掌柜瘦弱的身影离去,薛蓝儿啃着馒头如同嚼蜡一般。

      其实她想问,不开关放行,难不成是要蓝田的人死在关外?可是她终究是问不出口的。

      无论哪朝哪代,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

      “小姐,我们还要去秣城吗?”

      “怎么不去?”怎能不去?莫菱还在苗疆啊!她怎能不去呢!

      “可是我们车上的水也没了,这城也缺着水,我们去了也会渴死的啊。”九儿考虑得比较长远,可惜却糟来了薛蓝儿的一记白眼。

      “秦墨自是将这些打点好了的。而且,殁生门的分堂也在秣城里,我要到那里去找人问问莫菱的事情。”

      给了些碎银后,三人便是上了车继续朝着秣城驶去。

      秣城的城门刚开不久,他们便驾车直入。郁郁葱葱的两道上,开始有小贩营生,叫卖声,讨价声都是这么的平常,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灾难、饥荒的迹象。

      薛蓝儿挑帘看去,柳眉始终未松开过。

      一路向城中的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车马被阻拦了道路,无法前行。下了马车,三位俏公子模样的人自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眼光,可惜行人们却是着急着买菜回家,着急着置办着庞大的采购数目。

      街上行人个个绫罗绸缎,手提菜篮,身后跟着数十随从,瞧那阵仗便知这买菜的人均是富贵人家。

      再行了几步,有一小巷纵横其间,巷口则用了一高数米的黑帘子遮蔽。

      街边小贩也是到了这巷口而失了踪影。

      薛蓝儿一行停在黑帘子外,九儿欲挑帘细看,薛蓝儿掀唇欲阻止,却终是晚了一步。

      黑帘子内满是腐败的气息,人山人海之中,哪分男女老少,只管挤在其中,挨着彼此坐在一旁。而空出来的地则是放了烂菜剩饭。

      薛蓝儿依旧紧抿着唇,呵斥着九儿:“把帘子放下!”

      九儿一愣,似逃命般地放了帘子退后。而就在她放下帘子的那一刻,薛蓝儿却瞧见了里边一双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她们,澄净而浑浊的眼睛矛盾着,渴求着什么,期盼着什么。

      而那一袭黑帘,终是阻绝了这样的眼神,阻绝了这般的毛骨悚然。

      “饿殍千里,易子而食。”这一刹那间,她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或许这已经是这样景象的前兆了。

      九儿的身子还在颤抖,薛蓝儿却没有安抚她,甚至连紫儿也没有去扶她那欲倒的身形。

      “下一次,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再擅自行动。”薛蓝儿冷冷的话语让九儿一怔,不可置信地望着她,问道:“小主,难道您不救救他们吗?您可是神医啊!”

      “神医?”薛蓝儿抿着的唇松了,笑了起来,“难道神医就是神了?”

      “凡事量力而行,要知道,你我皆不是神,这连绵不绝的街巷有着上千人等着解救,难道你就能救得了每一个人了?”

      “可是……救了一个算一个啊!”九儿不甘,同她争了起来。

      薛蓝儿只是冷眼看着她,笑了起来,挥袖朝着南边的小酒楼走去。

      那刹那间的表情却是落入了九儿的眼里,直到她多年以后都震慑其中,无法自拔。

      薛蓝儿急步而行,而以她的脚力,九儿和紫儿两人便只能喘息着跟随在其后,掉离了大半的路程,在好不容易追上了她时,却已经见她一身青色衣衫进了家酒楼里。

      酒楼是庑殿顶,丹漆门,两只大红绢灯挂于廊下。

      薛蓝儿跨了门槛便是兀自进了去,小二一见是客人便也殷勤地招待,岂料薛蓝儿理也不理他,沉着一张脸入了后堂。

      那小二也不气,继续笑脸盈盈地招呼着后面的紫儿、九儿。小二见这两人擦着薄汗,随了薛蓝儿进了后堂不免朝着正数着银子的掌柜嘟囔了起来:“分堂主啊,你说这歧黄谷谷主为什么每次来都是沉着脸的呢?”

      被称作分堂主的汉子不理他,他便继续嘟囔道:“每次都是这样,好像我们殁生门欠了她歧黄谷什么一样。要是以后莫门主真被这歧黄谷谷主给治得死死的了,我们不就完了?”

      张林冷冷地睨了他一眼,看了看薛蓝儿远去的身影斥道:“少口没遮拦的!要让那薛谷主听见了,小心你这舌头早就去喂蛇了。”

      小二捂了嘴,不再说话,看着薛蓝儿的身影消失在了转角处,看着分堂主张林在薛蓝儿那得到真传继续数银子后,他才又开始去忙活去了。

      *

      *

      殁生门的主堂坐落在寿州,其分堂也早已遍布了整个浮生王朝,做着人肉生意。

      所谓人肉生意,也无外乎是白刃饮血,取他人之首级。殁生门门人不详,只知其个个皆为杀手,效命于其门主魅魍君。

      魅魍莫菱,闻者丧胆,谈者变色。而江湖上更少有人知其样貌,只是以讹传讹道:“浮生有一玉镜城,城中弟子皆神通,歧黄殁生从此出,搅得天翻又地覆。俏神医,鬼魅魍。神医俊俏塞神仙,魅魍丑陋若鬼怪,千万莫惹殁生门,小心身子齐搬家。千万莫惹歧黄谷,小心谷主支魅魍。”

      短短几句歌谣,便是把莫菱描得跟个鬼怪一般。

      薛蓝儿想着这段歌谣,不自觉间便在后堂的廊上路过了四盏绢灯,在走到第四盏绢灯时,薛蓝儿青衫袖一挥,抬脚便是踢开了石墙。

      九儿愣愣地看着这一幕,看着那明明前一刻还是石墙的地方被她给踢开了两边,石墙里面还有人冷声地问:“薛谷主就不能每次高抬贵脚,饶了这石门吗?”

      薛蓝儿未回话,九儿便见着她沉着一张脸,越过了石墙。紫儿推了推她,她便也跟着一块进了石墙,看着石墙在自己身后被四名高大的黑衣壮汉给合上,她便是出了一身冷汗。

      石墙的另一边可谓是别有洞天。

      明明只是一间普通的酒楼,而其另一边竟是一间偌大的密室,密室内侧四壁均有着四名黑衣壮汉把守,总共便是有一十六名守着四方之门。九儿哆嗦了一下,被这里所笼罩的压抑气息给吓着了。

      薛蓝儿径自朝着北边的石门走去,偌大的密室里好似全部沉浸在黑暗中般令人压抑无比。

      待薛蓝儿停在了门边,黑衣的壮汉也只得将门打开,免得她再次动脚。

      门外的光线照亮了室内,门开的刹那,薛蓝儿便下意识地眯起了眼,再度迈开脚步看着这栋年老的小楼。

      小楼四周皆是比它稍高的建筑,外人自是不会知晓这里边还会有这样的一栋小楼。

      朱檐碧瓦下是有些失了光泽的朱漆柱,没有皇宫里的那般鲜艳,更没有皇宫里的那般辉煌。

      薛蓝儿怔忪着,一脚在阶上,一脚在阶下。

      “小主,怎么了吗?”九儿殷勤地问着她,自是知道自己刚才在巷口的举动惹恼了薛蓝儿,这便是主动开口。

      薛蓝儿摇头,抬头望了望那桃木匾额,望着那有些淡去的三个大字,心里便是一阵烦闷。

      ——殁生门。

      见字如见人,三个字仿佛千斤般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字里行间她好似见着了莫菱提笔挥毫的模样,见着了他似剑般的眉宇里的愁。

      她……果然是讨厌着这里的。

      薛蓝儿一个恼怒下便又是抬脚踢开了门,门内犹如富贵人家的小楼一般,薛蓝儿踩着步子急急地上了二楼,瞪着那扇紧闭的房门。

      殁生门无论是分堂还是主堂,莫菱的房间都是被安置在二楼偏角处,房间大小与其他人无异,可偏偏她每回都能清楚地将其找出来。

      雕花木门也惨糟毒脚,被她给蹬了开。

      薛蓝儿一个旋身便是坐在了屋子中央的四脚凳上,自行倒了杯茶,却始终倒不出水来,不由得更恼。而在这时,她才想起秣城里其实是正闹着水荒的。

      紫儿、九儿侍立在一旁,完全猜测不到她来到这里的用意。

      薛蓝儿环顾四周,简单的陈设依旧,桌子上更有着一层薄灰。两指拂过,好看的眉便蹙在了一起:“紫儿,去叫张林上来。”

      紫儿称是,出门越过楼栏飞身而下,直朝着刚才的石门。

      九儿惊呼,不想这温柔婉约的紫儿也是有如此轻功。

      “坐下来歇歇吧。”薛蓝儿瞥了她一眼,兀自把玩着手中的瓷杯,以指腹磨着杯口,静静地等着这秣城分堂里的分堂主。

      张林慢悠悠地赶来,抱拳朝她行着礼,面上依旧是如莫菱般的冷漠容颜:“不知薛谷主又来到我们这小地方是有何贵干?”

      “坐。”薛蓝儿指了指身边空着的凳子让他坐下来谈,“连殁生门都没水了?”

      张林点头,看着薛蓝儿好似出神般的神色,不知其究竟要说些什么事。

      薛蓝儿一笑,搁了杯子,问着他:“这秣城是几时开始缺水的?”

      “倒也不是缺水,只是那洛河被施了蛊,昨日夜里开始,已经有好几人周身腐烂而死了。”张林挑眉,想起那些人的死相,连久经血场的他都无法沉默以待。

      “那船可过得了洛河?”

      “过是过得了。”张林看了看她,冒昧地开口:“薛谷主要去雷山?”

      薛蓝儿微笑着点头,眸子里却有着一片冰川:“我要去把你们那死门主给逮回来。”

      张林干咳一声,不再多言。

      薛蓝儿乱咒,乱骂莫菱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他们早就已经是见怪不怪的了。只是,该说的却还是得说:“薛谷主,门主在苗疆有要事要办,您若前去恐怕会出些乱子来。”

      “哦?你的意思是说我一天到晚就只会闯祸?”薛蓝儿挑眉,目光越过了张林,望向远处的雷山,“即便你们门主死在了苗疆,你们也不愿我前去吗?”

      “……是。”

      薛蓝儿收回目光,许久才缓缓地道:“殁生门不愧为殁生门,尽是无心汉子,双面郎。恐怕连张堂主的亲人死在眼前,你都不会眨一下眼睛吧?”

      “殁生门的人只有死和生两条,这便是殁生门的亲人。”

      薛蓝儿噤口,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殁生门啊殁生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人……真是令人想要砸烂这一切。

      过了许久,薛蓝儿一手靠在桌上撑着自己的脑袋看着张林笑问:“那这城可出的去?”

      “通往洛河的路自是已被封了。”

      “不要告诉我,你们没办法让我过河前往雷山。”薛蓝儿歪着脑袋,脸上竟有着一丝痞子般的笑容。

      张林冷硬的脸没有一丝表情,却还是退让了步:“明日,我便会带一批人马前去接应门主。”

      “嘻,好。那么,去替我安排客房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荆州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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