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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让你逞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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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嬷嬷脸色不大好看,强颜道:“世子说笑了。世子年少可能不懂,新妇早起给公婆敬茶问安,是天经地义的规矩。虽说是为了世子冲喜,少夫人嫁过来得有点匆忙,但该全规矩还是要全的,免得叫外人知道了,说咱府上没得礼数。”
说着她就瞧向了旁边的林笙:“少夫人,请吧——”
林笙人生地不熟的,现在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坐,他犹豫了一下,屁-股才抬起来,孟寒舟忽然按住了他的手,瞪了他一眼:“别人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她算个什么东西。”
这话看着像是对林笙发脾气,实则却是在骂那孙嬷嬷,以及她背后的那个人。
大婚翌日,新妇给长辈敬茶问安是礼节不错,但谁家要是天还没亮就让去门外候着,那纯属磋磨人玩。更何况,那算个什么长辈,真敬茶也轮不上她。
孟寒舟按了按心口:“坐下。”
他虽然病色萎靡,但气势不减。
林笙看了看孙嬷嬷,又看看孟寒舟,听话地坐下了。
孟寒舟这才满意道:“他没空去喝茶,滚吧。”
“你……”
是叫新妇去敬茶,不是请新妇去喝茶!
孙嬷嬷脸气青了,噎了几下后立马换了副面孔,掏出另一番说辞,悲悲戚戚地道:“侯爷外出办差,分-身不及,这才将操办世子大婚的事托付给夫人,我们夫人想着做母亲的,操心劳肺的也都是为了世子好。世子即便是对我们这些下人不满,也要念在夫人她……”
孟寒舟毫无预兆地骤然撑起半身,猛地抄起床头矮柜上的空杯,兜头就砸了过去。
瓷杯落在脚边砰的一声裂开,碎片炸得到处都是。
不仅吓得那嬷嬷惊叫着倒退了两步,瞬间就闭上了嘴,就连旁边的林笙也往后仰了仰,有迸裂的碎瓷险些划过他的脖子。
孟寒舟冷冷瞪着她:“我说他不去。聋了吗?再多说一个字,就把舌头剪了喂狗!”
孙嬷嬷想着主子的吩咐,还想张嘴,只见孟寒舟一把拉开了床头矮柜下的抽屉,又径直从里头摸出一把长嘴利剪来,扬手就要往她脸上扔。
半开的抽屉里头,还有钳子和小刀。
林笙都不知道为什么好端端睡觉的床头里会放这种东西,他下意识站了起来,生怕他伤己又伤人。
“……”这可不是摔个杯子砸个碗,那婆子见孟寒舟又要发疯,哪还敢再提敬茶一个字,招不起还躲不起,带着几个仆从就要走。
孟寒舟又道:“站住。”
孙嬷嬷不甘地停住了脚,孟寒舟道:“昨晚是谁锁的门,谁守的院?自己领三十板子走人,若是让我再看见,就不是剪舌剁手这么简单了。今天锁我的门,明天是不是就该钉我的棺材了?我还没死呢!”
门口几个仆从垂着脑袋,哆哆嗦嗦地望着孙嬷嬷,不敢吱声。
孙嬷嬷自知理亏,暗暗攥了攥袖子,哂笑道:“世子您莫要动气,都是下人不懂事——看我干什么!还不自己滚蛋!”她恼羞成怒地踹了下人一脚,顺势忍气吞声地赔笑。
一口气说完,孟寒舟恹恹地靠回床上:“行了,你也可以滚了。”
孙嬷嬷:……
她咬着牙出了门,一边咒骂着底下人废物、没用,一边往外走,匆匆地回去找她主子诉苦。这才成婚第一天,就护上了!谁能想到这孟寒舟昨儿个还病得人畜不分,现在竟然能摔锅砸碗地骂人了。
真是奇了怪了,难道这冲喜真的有用?
她带着一群人叽喳呜嚎着才走远,孟寒舟就立刻支不住这强撑起来的威势了,手一松,剪刀啪嗒掉在床边,就捂着胸口喘憋起来。
林笙忍不住多嘴:“让你逞强。”
方才一番发作,将他这半宿好容易养出来的一点精气神都给发泄空了,现在整个人趴在床边大口地换气,那叫一个面如金纸。扔过东西的手臂也因为过度用力而不住颤抖。
何苦来哉,林笙忙又倒了水给他压一压。
等他脸色缓和过来一些了,林笙忍不住问道:“我不是林娴,林家骗了你,你为什么还帮我……”
原书虽然林笙只看了一半,对剧情也只是囫囵有些印象,但他依稀记得,孟寒舟是很不喜这桩婚事的,加上病得自顾不暇,根本没有替原主出过头,这俩人基本上相看两厌,形同陌路。
“没有为什么。”孟寒舟看向他下意识伸过来帮自己拍背的手,强压下咳嗽的痒意,“我看不惯她们,我乐意。”
林笙以为他不高兴自己碰他,默默把手缩了回来,小心问道:“可是,直接把她轰走这样好么?不是你母亲派来的人么?”
孟寒舟拧了拧眉,倒回枕上,说话声着点喘意:“不用、咳、不用管他们。不是我母亲,只是个想我早点死的妾室罢了。我母亲不在府上,她久居佛堂,早不理这些烂俗事。周氏叫你过去定是想拿捏你,好为她所用……以后她说什么你也不用听,她管不着我。”
虽然侯夫人也不管他就是了。
他母族家世煊赫。
母亲是朝廷亲封的明-慧郡主,外祖母是大长公主,有着这层与皇族的姻亲,曲成侯才能在京中横着走。所以府上某些人再是对他不满,也不敢明着忤逆。
侯爷与夫人乃是皇帝赐婚,但母亲对这桩婚事并不满意,自生下孟寒舟后,就似完成任务一般,郁郁寡欢一心礼佛,不再理事了,与孟寒舟这个儿子的情分,还不如小时喂养过他的乳母深。
曲成侯则更偏爱后来新纳的妾室周氏,以及周氏所出的儿子。
但尽管如此,只要母族不倒,他还有一口气吊着,如今的世子、将来的侯爵,永远都轮不到外人。
不过郡主只生了一个孩子,而孟寒舟又久卧病榻。周氏他们自然巴望着孟寒舟赶紧去投胎,病死的、气死的、被新娘折腾死的……怎么都行,反正只要早点咽气就行。
周氏非要给他娶林家娇蛮任性的女儿过来冲喜,大婚当晚又是锁门又是驱人,安的什么心,孟寒舟用脚指头想都知道。
孟寒舟垂眸掠了一眼,见林笙不说话,难道是吓傻了,瞧着是文文弱弱的,就是麻烦。
他多喘几口气都嫌累,没有精力去哄人,语气颇有些不善:“你不用怕,她不敢来这个院子。这院子里我说了算,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她就不敢动你。”
说完半句,他侧面躺下,闭上了眼睛,似有些疲累了:“我应该活不了多久了,冲喜不是我的意思,等我死了,你就带着和离书和我的遗产,爱去哪去哪,去做个有钱有闲的小寡妇……”
说到这,他恍惚记起林笙并不真是个女子:“带着钱回家去也行。”
世子家里的事好复杂,林笙也不是很想掺和。
更何况,孟寒舟是个“假世子”,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威武不了多久了。真-世子现在估计已经在外边默默发迹,不知道哪天就崛起大杀四方。
说实话,如果可以窝在这个院子里谁也不理,等时候到了他就走人,他当然求之不得。
“哦,好吧。”林笙半知半解地点点头,见他又要睡了,便闭上了嘴不再出声。
“……”孟寒舟又睁开眼。
没想到他应承得这么爽快,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当寡妇,一时间莫名有点不高兴。
林笙没注意小世子的脸色,他弯腰从脚边悄悄捡起了那把剪刀,又犯起职业病,忍不住念叨了一声:“以后这种利器还是少动,气也要少生点,怒伤肝,对身体很不好。”
说着一抬眼,才发现孟寒舟那个“你很啰嗦”的眼神,林笙赶紧识趣地捂上嘴:“好好好,我不说了。离天亮还有段时间,你的低烧还没退,还是继续休息吧。我到外面去,不碍你的眼。”
本打算把剪刀物归原处,林笙转念一想,还是给拿走了,顺便还把床头矮柜上的其他东西也一起收走了,放在了远远的孟寒舟够不着的地方——毕竟这小世子真的很爱摔东西,他不想睡着睡着觉,被犯病的孟寒舟拿酒壶砸脑袋。
走前见他床尾的被角滑下来了,还顺手捞了上去,给他重新掖好。
然后两人各居屋子一头,一个朝内,一个朝外,谁也看不着谁,谁也不烦谁。
林笙脑袋很胀,他往外面茶榻上一蜷,眼皮就忍不住往一处黏。
孟寒舟发着低烧,还是有点在意屋里多出来的那个人。
辗转翻个身,借着微光,能瞥见外间茶榻的一角,有一抹赤红的衣摆从榻沿垂落下来。
见林笙整个人蜷缩在小榻上,他拧了拧眉,突然出声叫道:“喂,那个林——林什么?”
“……”这什么破记性,林笙忍着困意回答,“林,笙。竹字头的笙。”
“林笙。”名字也文绉绉的,孟寒舟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语气有些冷,“我刚才说的话……”
林笙身心俱疲,觉得他肯定又要凶自己,便蒙着头敷衍道:“好好好你一死我马上去做寡妇。”
“……”不是这个意思。
算了。
孟寒舟精神不济,仰面躺在床上,也懒得争辩,他望着黑漆漆的房梁,絮絮地嘀咕道:“你照顾了我半宿,理应拿到一些酬劳。”
什么乱七八糟的,林笙根本没听清楚。
等他回头去想问时,孟寒舟已经又一次陷入昏睡中了。
……这小世子的身体是真的很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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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孟寒舟大半夜发了回飚,打发了几个人,院子里就更冷清了,只剩下几个畏畏缩缩躲在后头不敢冒头的粗使杂役,都很老实,林笙也乐得清静。
接下来几天,那妾室周氏确实没敢再来惹他们的不痛快,但孟寒舟本人也没好几分。
折腾了那一晚上,他精气耗尽,一连迷迷糊糊睡了多日。
等再清醒过来,孟寒舟睁开眼,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拨开床帐迷茫地向外看了一眼,先是被突如其来的日光晃了眼睛,闭上眼适应了一会儿,这才发现,是有人将他房间里的窗户打开了,新鲜的风拂着窗框往里吹,简直亮堂得像换了个房子。
他厌恶亮光,才要发怒,就闻到若有似无的粥米香味从窗口飘进来,甚至还有隐隐约约轻快的说话声。
真是奇了,他院里就从来没有过这种氛围。
不过诧异的功夫,他就听到了林笙的声音。
“这么好的红枣,要是沤坏了多可惜啊,你看这样的就不能要了。对了,等晚上烧排骨汤的时候再加几个吧……”
今天阳光好,不似前几日那样阴冷,林笙正蹲在窗外的屋檐底下,叫一个小丫头帮他翻动红枣。
这小丫头名叫雨珠,是小厨房里杂役丫头,其他人都不敢靠近小世子的卧房,只有她胆子大一点点。
林笙正念叨着,忽然一只软底鞋从窗口飞了出来,啪叽拍在他背上。
他先是无辜被惊了一跳。
而旁边的小丫头更是发觉是世子醒了,呲溜一声跑没影了:“少夫人,我、我去看看世子的药好了没有!”
好好一筐红枣,差点被他砸翻,林笙站起来,扭头往屋里看去,低声抱怨道:“醒了叫人就是了,为什么要扔鞋?”
孟寒舟顶着张老阴沉的脸,等他拎着鞋进来了。
眼前的人已经脱去了喜服、抹净了胭脂,虽然依然穿了一条绣着兰花草的鹅黄衣裙,但没有那晚那么艳丽了,多了几许清新英气,孟寒舟一时没认出,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不情不愿地道:“我叫了,你没听见。”
林笙:“……”
好吧,是他的错。
他与小丫头说的正起兴,忘了小世子是个一句话喘三次的纸老虎。
孟寒舟拽着他胳膊,借力往上抻了几下,勉强坐靠起来。
他不太高兴被扰了安眠,问:“大清早的你们吵吵什么?”
林笙看他脸色青白,便拿起薄毯丢他身上,然后摸了摸他的脉,依旧很弱,但许是休息足了,比大婚那夜要平稳得多:“哪里早,你睡得太久,我们今天午饭都吃过了。”
“你们?”孟寒舟闻言转过视线,只见墙角挤着几个探头探脑的杂役,被他一盯,呼啦啦地散成一片。
这人难道是和那群杂役一起吃的午饭?
他不解地转回来,盯着林笙给自己把脉的手看了又看,手指纤细修长,搭在腕上还挺像那么回事,奇怪道:“你懂医术?跟谁学的?”
林笙心想,原主确实是不会的,但他会,拿了资格证的那种会:“在家中读了些医书,略知一二。”
这倒没有听说过,孟寒舟有点好笑,有意逗他道:“那看出什么来了?我还能活多久?三天?五天?”
林笙默默收回手没说话,对于孟寒舟的病,他虽然没个确切的猜测,但是若是能让他开药调理,即便是稀里糊涂地活,也不至于像书里说的那样只剩半年。
他推测孟寒舟之所以猝死,多半还是与受了刺激有关。
但孟寒舟不知他在想什么,见他沉默,理所应当认为自己死期将至,无药可救,眼底不由微微一黯。
虽然有些不甘,但他心里早也明白这件事,便懒得追问,而是转而看向外面变得整齐光鲜的院子,主动扯开话题:“你忙活什么呢,闹得很。”
院子里大变样子。
围墙底下一沿儿的杂草都给清了,堆了几盆不知道是什么青青绿绿的盆栽。院子里那棵长得奇形怪状的梅树,也被修剪了枝桠。青石砖地面洗得锃亮,当中高高低低几个木架子,似乎是在晾晒东西。
林笙解释道:“我到你厨房找东西吃,发现许多食材干货都快霉了,都是挺好的东西,怪可惜的,就叫雨珠帮忙拿出来晒一晒、整理整理。哦,雨珠就是刚才那个跑了的小丫头。”
他见孟寒舟表情不悦,忙说:“我就是闲着没什么事干,你要是不高兴,我这就给你放回去。”
侯府并不缺那点东西,坏了扔了就是,也就他当个好东西。
孟寒舟没说什么,只是移开了视线:“随便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反正以后都是你的遗产了。”
还怪好说话的,见他没生气,林笙松了口气,随即就听到咕噜一声。
他视线往下移了移,两人同时沉默了几秒,他看着孟寒舟平坦的肚子,好笑道:“你饿了?”
孟寒舟嘴硬:“……不饿。”
林笙出去了,没多久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一碗粥并一碟下粥的小菜。
他搬了圆凳到床前,沉思了几许,又到外间把茶榻上的案几搬了过来,架在床上,这才把食盘放在上面:“我看后厨挺多现成东西的,就炖了点百合红枣粥,能润肺驱燥、宁心安神。吃点吧。”
孟寒舟狐疑地看着面前这碗粥。
林笙故意道:“看什么,怕我现在就毒死你不成?”
这府上想他死的那么多,真要下毒,也不差林笙一个,孟寒舟被一激一个准儿,随即就抬手拿勺尝了一口。
这粥看着卖相普普通通,但可能煮了挺久,入口柔滑,意外的比想象中好喝多了,还甜滋滋的。他不知不觉喝了一碗,面庞上终于浮出一点难得的血色。
喝完了,才注意到林笙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
孟寒舟默默放下了勺子:……
林笙心下觉得好笑。
小世子这年纪搁现代,高中都还没毕业呢。何况人都要凉了,心情不爽,有点脾气也很正常,只要不跟他的思路走,别跟他计较,还是挺好对付的。
“还行。”孟寒舟舔了下唇边,又看了一眼林笙的裙脚,试图挽回一点冷峻世子的形象,“等我入土了,你拿着我的钱出去开个粥铺,也能混日子……”
“行行行,好好好。”林笙猜到他想说什么,于是收了空碗,顺着他的话头敷衍,“就叫林寡-妇粥铺,满意了吧?”
孟寒舟竟然还真的想了想,白裙儿林笙,似乎也还行。
他思索着,又瞥了一眼林笙。
林笙身材纤瘦,做女子装扮并不违和,甚至很有一种别致的漂亮。
但他莫名还是想看看林笙穿男装的样子,至少等他死了到下头去,得知道最后在他床边的人究竟是什么模样的吧。
虽然想的是死后奈何桥上的事情,但孟寒舟心情却有点舒畅。
“林笙。”
林笙端着碗要走,闻声回过头来,叹口气问他还想做什么,实在是怕了他了。
孟寒舟沉吟片刻,开口道,“你……”
话音还未落地,那先前跑走的小丫头就急急匆匆地跑了回来,嘴里叫道:“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少夫人!侯爷回来了!”
侯爷,说的是外出公干的曲成侯。
曲成侯回自己府邸,还算什么稀罕事吗。
孟寒舟被人打断,没好气道:“回来就回来了,叫什么叫?”
语气恶劣,吓得小丫头一哆嗦。
“你凶她干什么。”
孟寒舟头一次被人噎,他瞪着林笙看了又看,一时间竟然真讪讪闭上了嘴。
林笙也不管他,回过头来心平气和地问:“你慢慢说。”
小丫头并了并脚尖,怯怯地小声道:“侯爷气势汹汹的,不知道打哪捆了对疯疯癫癫的夫妇回来,身后还跟着宗正寺的人。我躲屏风后头偷偷听了几嘴,似乎是让人到佛堂去请夫人,还说、要让世子也去堂前问话……我、我听着不对劲,就先跑回来了。”
林笙听见“宗正寺”三个字,就知道孟寒舟的好日子要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