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谋》水煮红虾

4、梦境

　　真是阴魂不散啊。

　　在看见那父子二人熟悉的面容时，我这么感叹道。

　　拜那段时间的种种噩梦所赐，每次一见着那对父子，我都怕得厉害，总觉得他们对我的态度如此不善，会不会等到哪一天不耐烦了，直接就张开血盆大口将我拆吞入腹，啃得渣都不剩？

　　怀着这个复杂的心思，在看见那个扮演着父亲角色的年轻男人冲我招手的时候，隐隐的抗拒再一次涌上心头，我双腿一软，立马就生出一种想要转身逃跑的冲动。

　　然而这一次，身体却不听使唤。我仿佛一个开了上帝视角的观众，虽然能看到和听到他们的动作和对话，却始终没办法控制身体。眼看着梦里的“我”一步步向他们走近，我着实有些担心下一刻这父子俩会不会突然来一个川剧变脸，把跟前的“我”给咔嚓掉。

　　也不怪我这么杞人忧天，毕竟每次他们入梦的方式都那么特别，那如出一辙的凶狠眼神和带着血泪的凄厉指控，活像是我挖了他们的祖坟。尽管我很确定自己没有做过对不起他们的事，可一对上那两张被雾气遮罩住眼睛的脸，我就没来由地有些畏惧。

　　虽然未做亏心事，半夜也怕鬼入梦啊。

　　不过幸好，这次他们的情绪还算稳定，没有真把我给咔嚓了。预想中的血腥画面没有上演，我稍稍松了一口气，继续揣着一颗怦怦直跳的心，作为一个局外人去观看梦里的情节。

　　我总觉得这个梦不同寻常，或许会透露出一些往事也说不定，于是极力忍着心里的纷乱思绪继续往后看，妄图从中窥出什么蛛丝马迹。

　　结果最终，还是失望了。

　　因为梦里三人的日常很平平无奇，平常到就像是一个刚好趁着周末领孩子去游乐园玩耍的一家三口，放人堆里也瞅不出什么茬儿的那种。硬要说有哪里特殊，也顶多是一家人颜值很高，感情很好罢了。

　　就这样围观完普通到甚至都有些平淡的全程后，我也从梦里醒来了，却是被人叫醒的。

　　我费力睁开眼睛，看见明萱正一脸担忧地拿手背贴着我的额头，像是在观察我有没有生病。不知道是我身体太热还是她的手太凉，二者相触的一瞬间，我有些不适地打了个寒战，脱口便道：“别碰我……”

　　话一出口，才发觉自己嗓音沙哑，身上也像是被什么碾过似的，酸软得厉害，可能是又着凉了吧。意识昏沉的我并没有注意到，在听到我的冷漠语气后，明萱的脸上登时浮现出了一种极其不可思议的表情，眉头也跟着一蹙，仿佛在惊惧什么事情脱离了掌控一样。

　　我原本也没刻意去留意她的眼神，然而在某一瞬间对上她那双因为照顾我而熬得通红的眼时，这才心里一突，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好像是有点伤人。加上还清楚自己对梦中两人的留恋有点对不起她，我一赧，难免为此感到心虚。为防她多想，连忙为自己找补道：“难受。”

　　听了这话，明萱这才松了口气，坐在床边将我扶起来半抱在怀里，同时又递了温水和药给我，温声道：“冷是因为受了风寒，来，吃药，吃了药就不难受了。”

　　我看着她手心里的几粒胶囊，很想当做没看见一样地钻进被子里。然而明萱早就料到了我的小心思，环着我胳膊的手如同铁臂般紧紧禁锢着我，虽然不疼，可以我现在的力气也根本推不开。我没法子，只好不情不愿地就着她的手将药服下。

　　内心却一再发誓，以后再也不要当药罐子了。

　　真的太特么难以下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