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擅自心动》阿条

29、蛋白质与银河系

　　不管怎么样，不管有没有准备好，高中的学习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许丝音本以为自己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适应跟顾屿坐前后桌这件事，但没想到，高中比初中快两倍的生活节奏根本不允许她把过多的时候花费在胡思乱想上。

　　她是一个踏实勤奋的好学生，在老师和家长眼里都是，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是，但她心里清楚，她跟陆然那种得天独厚的尖子生是有区别的。初三的时候，陆然可以在不停地换男朋友的同时轻轻松松保持成绩在班里前三名，那时候她也是班里前三名，但那是她把看剧、练琴的时间全部用来刷《三年中考两年模拟》的结果。

　　军训结束重新开学以后，高一的新生活讯速步入正轨，甚至连个缓冲都没有，所有的人就已经开始手忙脚乱地应付排得满满的课表与怎么做都看不到尽头的作业习题。许丝音一个暑假的学习成果，也仅仅只是让她没有直接被高中数理化一头打蒙，紧接着她就发现，她遇到了高中生涯的第一波敌人：蛋白质与银河系。

　　一个是比细胞还要微小的物质，一个是大到漫无边际的恒星系统，而它们以不同的意义登上了同一阶段的教科书，并肩携手地冲击着中学生们对世界的理解与认知。

　　之前没想到生物和地理会那么难，哪怕是生怕许丝音输在起跑线上、每天拿着小鞭子跟在她后面督促的毕媛女士，也只把目光停留在老生常谈的数理化上，忽略了对其他学科的预习和准备。

　　不过数理化预习了很多、单词和文言文背了很多，这令许丝音有充分的时间精力投入生物和地理的学习。

　　顾屿每天从她身边路过很多次，经过时，总见她不是皱着眉头在计算蛋白质的氨基酸数与分子量，就是在研究光照图和经纬线，早读也是，课间也是。

　　有次午休前他就没忍住，抬手抽走了她正埋头写着的地理作业，黑色的中性笔在不受控制地在纸面上拐了一道，许丝音蹙眉抬头：“哎？”

　　正想发火，忽然看见始作俑者是顾屿，怒火瞬间熄灭，悉数化作不解：“你干什么？”

　　他倒是没看她，更是对给她添的麻烦浑然不觉，目光扫了一眼书面，又将作业递还给她，伸手指了指第9题：“天天都在学地理，这么简单的题还做错了。下列哪个是由于岩浆运动形成的，选A，我国长白山主峰。”

　　啊？许丝音拧着眉头去翻答案，果然是A。

　　“火山喷发之前，长白山地表大体还是平坦的，后来附近的地壳出现了很大的裂缝，导致了最早的火山喷发，形成了玄武熔岩台地，之后又有过多次岩浆运动。我们不用知道这些，但是你想想，在长白山海拔两千多米的山上，都有那么多温泉，这就说明了长白山地下蕴含巨大的能量。”

　　许丝音听得一愣一愣的。

　　顾屿见状，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是忍不住卖弄了。脸颊微热，他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有些生硬地转移话题：“那个什么，张桥喊我去打球，要过来看吗？”

　　许丝音这才注意到他手里还拿着只篮球。

　　第一反应是要。她很喜欢看顾屿打篮球的，初中时听说有七班的篮球赛，她都会装作不经意地路过篮球场，然后混在围观的人群里捕捉他的身影。她看过他很多次比赛和练习，但她从来都是不请自来，被他亲自邀请，虽然不算正式，但这是第一次。

　　可她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个“要”字。

　　他们男生打篮球，她一个女生巴巴地跑过去看算是怎么回事？

　　纠结之间，在桌子上趴了半天都没睡着的马晓纯一骨碌爬起来：“我也去！”

　　这一刻，许丝音分外感激马晓纯歪打正着的解围，于是她将手中的书册合上，从容说道：“那去吧。”

　　入学不久，许丝音相熟的同学不多，马晓纯绝对算一个。许丝音觉得自己运气还挺好的，她性格冷淡、讲话又直又毒，但是总能在人生的各个阶段遇上热情又可爱的朋友，比如初中时候的陆然，比如现在的马晓纯，虽然她们表面相似，实际上却那样不同。

　　陆然其实是“不乖”类型的，十几岁的年龄，身边出现过的男孩子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偏偏她成绩一直不错，边玩边学都进了一中的重点班，也就是仗着成绩好，家长和老师对她管也管不住。她的恋爱，时间长的不会超过三个月，时间短的也就两个礼拜。

　　陆然自己活得潇洒，但是却并不赞同许丝音跟她一样潇洒。初三时候，一个跟许丝音坐了很久同桌的男生突然向许丝音表白，陆然听说之后，回家的一路上都在跟许丝音灌输早恋的危害。

　　许丝音淡淡的：“你自己呢？”

　　陆然大言不惭：“我跟你不一样。我很清楚地知道我喜不喜欢一个男生，喜欢就谈恋爱，腻了马上就掰，你能做到这样吗？很明显，你是那种喜欢一个人会一头栽进去的那种。”

　　许丝音：“……”她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不消陆然来劝诫她，她在被表白的当刻直接将男生拒绝得彻底。因为陆然说得对，她早就深深地栽进了她不可与人说的暗恋里。

　　而马晓纯……也“不乖”。她的不乖就显得简单多了，仅限于偶尔的调皮捣蛋。她老早就认为自己和许丝音是站在同一边的，因此军训时吉璐璐有意无意针对过几次许丝音以后，马晓纯自然而然地就把吉璐璐纳入了自己的“仇敌名单”当中。对此，许丝音有点哭笑不得，又有点感动。马晓纯就是这样一个天真懵懂的人，思维方式大概还停留在……刚刚小学毕业的样子？

　　可她和陆然都主动向许丝音伸出了手，然后成为朋友。

　　许丝音也会想，如果长大的一路上没有遇到那么多热情友好的人，她会有朋友吗？或者，她自己会交到怎样的朋友？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突然蹦出了葛娅的名字，那个沉默寡语、冰冷疏离的女生。葛娅与她不过点头之交而已，但许丝音不得不承认，葛娅比陆然、比马晓纯，都更像是她的朋友一点，因为她们很像是一类人。

　　乱七八糟的想法不过是一瞬之间。三个人前后出了班门，正遇到刚上完厕所匆匆赶来的程子昂，一问才知道他们是早约好了，要跟五班的张桥那边的几个人一起打球。

　　程子昂尤爱捉弄马晓纯，他刚洗完的手还没有完全干，直接拍上马晓纯的后背，留下一个湿漉漉的手掌印。马晓纯鼻子都快气歪了，转身跟他厮打起来。

　　许丝音跟顾屿便自然而然地走到一起。

　　“你的地理学得很好。”她开口道。

　　并非是恭维，她只是陈述客观事实。前阵子的高一第一次月考，顾屿的地理成绩是99分，单科超过了两个重点班的所有尖子生们，排年纪第一，也因此名声小噪了一把。况且，从刚才他随口道出的长白山的地质史就知道，他在这方面的知识储备远超教科书范畴。

　　他既不骄傲也不过谦，只瞥了她一眼，神色坦荡：“不是跟你说过？我爸妈都是地学系的老师，你猜我小时候的儿童读物都是什么？”

　　许丝音了然地点头，又问：“所以你未来也会继续做这个吗？”

　　“干什么？”顾屿失笑，眼含戏谑，“继承父母衣钵啊？咱们现在已经21世纪了，不讲究这个了。”

　　许丝音的脸慢吞吞地红了起来。

　　认识两个月了，顾屿也渐渐摸清了她的性格，因此每每逗她总是点到为止，并不让她窘迫太久，他适时转移话题：“就因为小时候这方面的书看多了，所以我知道我对这个没什么兴趣。在我看来，山川陵谷，不如日月星辰。”

　　许丝音下意识抬头看天，秋高气爽，十月的天空万里无云，看起来清透极了，然而白昼日间，一颗星星也看不见。

　　说话间，左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下，许丝音诧然回头，身后却没有人，抬头撞上顾屿漆黑的眼眸，他笑着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往另一个方向看，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张桥。

　　他嬉皮笑脸的：“你也来看我打球啊？”

　　许丝音面无表情：“我是去看顾屿打球。”

　　奇怪，有厚着脸皮插科打诨的张桥在，她居然能当着顾屿面不改色地说出这样的话。

　　顾屿挑了下眉，附和道：“她是来看我打球。”

　　许丝音竟从他的话中听出了隐隐的宣示主权的意味。是错觉吗？视线跟顾屿的撞上，他眼中含笑，她愣了下，低头不语。

　　而张桥浑然不觉：“知道了，你是来看我们打球的。”

　　许丝音笑了出来，第一次觉得张桥没那么烦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