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第一百三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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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的婚俗南北差异不小，诸如新婚第二日，在开封一带的婚俗是为拜门，也就是今天的“回门”——即新婚次日，新婿新妇到女家将婚礼过程再走一遍，是为拜门。
楚青家世简单，所谓的娘家人，其实也都是江湖朋友，因而拜门也就没有走那么多的规矩，拜过了家庙之后，大家坐在一处吃酒笑闹一日也便是了。说起来，倒似这一场拜门，给了大家一次聚会喝酒笑闹的机会。
北宋没有闹新房的婚俗，之前的撒帐上高座云云，以及一连串儿的讨利市笑闹，这些大概就是闹新房的前身。
照理说有楚瑜在，姐姐和姐夫的大喜日子哪有不闹一下的？奈何我们的楚大人这段时间归心似箭，故而也失了闹洞房的兴趣。
归心似箭，当然不是指回黄山。
实际上，楚大人离开京城已经不少日子了，而今姐姐与姐夫如胶似漆甜甜蜜蜜，楚瑜看在眼里哪有不受刺激的？
我家绯玉啊，咱跟你八字还没一撇呢……
思念就像一坛醇酒，没开封的时候，看起来真是灰了吧唧毫不起眼，然而一旦拍开了泥封，让那醇香的酒味散发了出来，再想要淡定下来当那只是普通的酒罐子，就已是痴心妄想了。
楚瑜就是这样。
没有想起绯玉的日子，他也自在逍遥着，然后想起了她，就发现自己从一朵自由飘荡的云忽然化成了风筝，无论飞得多远，总有一根线若有若无地牵着，那一头，在她手中。
于是当时，庭院中喜气洋洋，热闹喧天，所有人都高高兴兴满脸喜色，楚瑜却在忽然之间——落寞了。
他是个随性的人，所以那一瞬间，就那样忽然呆了呆，然后搁下喝了一半的酒，闷闷地离开喧闹的人群，独自一人走到偏僻的后院，坐在回廊上靠着廊柱，望着天上的云朵发呆。
许是前院确实太热闹了，他就这样闷闷地离席而去，居然也无人注意。
不知过了多久，路过的楚青无意中发现弟弟独自一人坐在这里望天发呆，便轻轻走近，笑吟吟地捏了一下他的鼻子：“在想什么呢？你可难得露出这种神情。”
楚瑜唔了一声，看看姐姐，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姐，我们什么时候回开封？”
楚青愣了一下：“不知道，不过你怎么忽然这么积极了？”
“我想回去了。”楚瑜突然觉得自己很委屈，委屈到丝毫不愿委屈自己掩饰任何情绪，何况在姐姐面前，他也从不需要掩饰任何情绪。
楚瑜从未跟姐姐提起绯玉的事，所以楚青也并不知道弟弟在开封还认识着这样一个人，也所以，她对弟弟忽然之间的表现有些吃惊：“顺利的话，三天后就能启程了。”
“还要三天？”楚瑜呆住了。
“是啊，”楚青微微颔首，掰着指头数起来，“明天见礼，先去拜见展昭的师父孟若虚，聆听训示，然后再折回家拜见包大人，还有展昭的大嫂，还有小霞。嗯，我连新妇拜见，送给他们的见面礼都准备好了……”
她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楚瑜却只是魂不守舍地发呆，这不禁令楚青很奇怪弟弟的反应，但她很快就想到了关键：“你是想念什么人了？”
楚瑜点点头，叫了一声姐，然后就哭了。
他此前真的不知道，原来思念也可以这么汹涌。不想不想，一想起来心头就澎湃得难受，好像非要大哭一场，才能令那种压抑的感觉有所消弭。
楚青吃惊地看着弟弟，连忙将他抱在怀里，期望可以借此让他宣泄得更舒服一些。小时候楚瑜都是这样，心情不好，只要在自己怀里好好哭一阵，再大的难关也能挺过去。
然而这次令她有些吃惊的是，楚瑜只哭了一阵就收住了泪，瞪大了眼认真地看着姐姐：“姐，我先走了。”
“什么？”楚青吓了一跳。
“等不及。我要先走。”楚瑜说话间已经自己拖了一匹马出来，拉出偏门外，翻身上马，“跟姐夫说一声，我们开封见。”言罢马腹一夹，喝了一声便向前冲去。
楚青呆了呆，蓦然叫道：“等等！！！”
楚瑜在远处喝了一声，勒马回首诧异地看着姐姐，可没一点打算改变主意的样子。
楚青无奈一笑，这小子啊，说走就走也太率性洒脱了。
仓促之间自己身上也没有银子，于是她摘下自己的发簪耳环，撕下一块衣料包成一包，隔空远远地向弟弟抛了过去：“带些盘缠，路上小心！”
楚瑜单手啪地一下接住姐姐抛来的珠宝，心头一松，朗声笑道：“晓得了！替我跟大家说一声。”言罢纵马长嘶，便一路向北，奋蹄而去……
楚青立在门外，怅然若失地看着弟弟绝尘而去，一时间心中又是感慨又是不舍，竟有几分难过了，便微微一叹，转身离去，关上了偏门。
便在此时，展昭路过恰好看见妻子，连忙上来奇道：“青儿，我寻你半天了。你在这作甚？楚瑜呢？”
“楚瑜……”楚青一笑，“楚瑜长大了，让他自己飞吧。当初楚瑜的心情，我现在大概也能体会一点了。”
“什么？”展昭对妻子的话莫名其妙，然后下一秒，脖颈便被妻子温柔地环住，望着自己的双眸也清柔如泉：“那种滋味，的确有点复杂。”
展昭被妻子温柔地双眸看得意乱情迷，什么复杂不复杂的问题也早已抛到九霄云外，抬头看看四下无人，便将妻子深深地搂进怀里，含住她的唇，与她一道陷入了销魂蚀骨的长吻之中……
…………
三日之后的一夜，开封城内。
下过一场小雨的夜路凄清而寂静，只有一辆马车嘎吱嘎吱地行驶在湿润的路上，慢慢地由远而近，靠近了一棵老树下。
将过了老树之时，马车内却忽然传出一声淡然的吩咐：“阿海，停车。”
赶车的阿海连忙勒马停车，跳下车来，掀开门帘。而后侍女小柔便扶着昌平公主，小心翼翼地下了车。
昌平立在树下，抬头静静地看着大树，大树也沉默着，静谧无声。
小柔与阿海在一边恭敬地守了许久，终于有些待不住了，小柔上前轻声道：“主人，时候不早了，连城门都将关了。夜寒露重，倘是主人不慎落了寒，恐伤身子。”
昌平垂眸沉默了一阵，忽然问道：“开封府离京多久了？”
小柔怔了怔，一边的阿海上前恭敬道：“回主人，将有半月了。但展护卫与楚护卫算来也有将近两月不在京里。”
“将近两月，”昌平沉默了一阵，怅然道，“许是该回了。回吧。”
“是。”小柔说道，上前扶着公主，转身欲上马车。
就在此时，远处忽然传来了马蹄哒哒的清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清晰。
几人皆自吃了一惊，昌平像有所感觉似地，立在原处不动，双眼紧紧地盯着来人的方向。
近了、近了，月色之下，马背上的少年郎风尘仆仆，发髻散乱，神色憔悴，然而望过来的双眸，却仍是那样清亮而执着……
昌平的心猛地怦怦跳起来，禁不住上前一步，呆呆地看着他。
楚瑜收缰勒马，长吁一声，在昌平面前定住，居高临下，定定地看了她一阵，忽地粲然一笑：“我回来了。”
这话说完，便似再也撑不住了似地，砰地一声便堕下马来，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朦胧中，看见她惊呼一声扑上前，那惊诧的双眼，一如初见时那般美丽。
楚瑜禁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精致的脸颊，虚弱地笑了：“我回来了……”
而后，便安心地陷入了一片幽深的黑暗……
眼见楚瑜一句话之后便再无生息，昌平真是吓坏了，拍着他的脸一连声唤着楚瑜的名字，却始终不见他醒来。
“快！！去叫太医！！叫太医！！”昌平慌乱道。
“主人且稍安勿躁，”一旁也观察了半天的阿海，制止住昌平与小柔，又伸指在楚瑜脉间把了之后，便笑道，“楚护卫无恙，他只是——睡着了。”
“睡着了？”昌平与小柔齐声诧道。
“阿海，人命关天，你可莫要玩笑！”小柔皱眉道。
话音才落，躺在地上的楚瑜便很配合地打起了呼噜，还吧唧了两下嘴。
真是教人哭笑不得！
阿海忍着笑道：“主人不必担忧，楚护卫的确只是睡着了。想是他在马背上不眠不休连日疾驰，着实累得狠了。见到主人，心神一松，便睡了过去。”
“他如此急切赶回来，可有何要紧事么？”昌平担忧道。
阿海笑道：“主人宽心，想必是没有的。倘若真有要紧事，楚瑜护卫岂能睡得这般安心？想必只是思家心切，赶着回来罢了。”话音刚落，地上的楚瑜又非常配合地拉开了一声长长的呼噜。
小柔憋不住扑哧了一声笑出来，连忙岔开话题道：“主人，而今该拿他怎样？”
昌平看着楚瑜躺在地上睡得香甜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赌气道：“不管他！我们走！”口中虽是这样说着，脚下却自不动，忍不住嘟起嘴来瞪着地上的楚瑜发愣。
阿海禁不住笑了，却被小柔狠狠地踩了一脚，连忙收住笑容，恭敬道：“主人，夜寒露重，便是不见也罢了。而今既然见到了楚护卫在此歇息却径直走开，日后此事传扬开，上头怪罪下来，小的只怕担待不住。”
这个台阶，给得倒是合情合理，昌平焉能不知？当下便微微红了脸，若无其事道：“既然如此，将他搬上马车一块带走了便罢。”
“是。主人，我们而今仍是回宫？”
“带他回宫教那些嘴碎的瞧见了，我日后可还有清静日子？上别院找间柴房将他扔进去，睡够了教他自己滚回去便是。”
到底只是说说而已，昌平公主自然不忍让楚瑜睡柴房，而是教人收拾了一间不错的客房出来，让楚瑜在那里舒舒服服地睡上一大觉。
楚瑜这一觉，便是一夜无梦睡到了次日下午，烈日悬空，腹中饥肠辘辘地醒来，睁开第一眼，便看见一个年约六七岁、清秀粉嫩的小姑娘坐在床边，两手支楞住下巴，睁着清亮亮的黑眸子，歪着头好奇地看他。
楚瑜眨眨眼，她也眨眨眼。
楚瑜歪歪头，她也歪歪头。
楚瑜挖空了心思也想不出眼前这个小姑娘究竟是谁，遂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是谁？”
小姑娘咧嘴露出一抹天真烂漫的笑容：“我叫陈盈盈。”声音清脆好听，宛如山泉叮咚。
“……”楚瑜记得自己见到的最后一张脸，应该是绯玉，可眼前这小姑娘又是谁呢？
“你……可曾认得一个女子，”他想了半天，这才想起来，自己并不知道绯玉的真实姓名，便只有想尽一切办法形容，“她身形窈窕，容貌美丽，头发很长，很黑，气度高贵却又很淡然……”
小姑娘听到这里，咧嘴灿烂一笑：“我知道了。你说的是我娘。”
“你娘？！”楚瑜傻眼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6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
